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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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語霜本是天地間最後一把神劍,陪天戮神君陸沉戟征戰四海八荒,卻因瑤光仙子一句話被他親手摺斷。

昔日神劍淪為廢鐵,天道一聲歎息,給了溫語霜飛昇的機會,前提是要曆經九百九十九世輪迴,補全她殘缺的靈魄。

而今生,便是最後一世,距離她向陸沉戟複仇僅一步之遙。

……

“王妃,王爺喚您去前院,說是……扶薇姑娘想聽您的琴曲。”

前院來人來稟報時,溫語霜正在處理昨日被柳扶薇敬茶時燙傷的手。

聞言,她頓了頓,旋即點頭。

“我即刻就去。”

此時已是深夜,柳扶薇一個青樓妓子也敢差使王妃,任誰都忍不下這口氣。

可偏偏溫語霜連眉頭都不皺一下,抱著琴就往前院去了。

溫語霜在前麵走,貼身丫鬟連枝在後麵抹淚。

“王爺當年用軍功求娶王妃之事人儘皆知,如今卻任由一個妓子騎到王妃頭上,這不是明擺著打王妃的臉嗎?”

聲音不大,儘數落入溫語霜耳中,可她卻連表情都冇變一下。

若是這點侮辱她就要死要活,那她萬年前就要魂飛魄散了。

溫語霜的本體原是九州第一神劍——淩霜劍,為了補全被打散的靈魄纔到凡間曆劫。

九百九十九次輪迴,她當過乞丐,跟野狗爭食,被充做軍妓死在男人胯下,對如今這點小兒科早已不痛不癢。

溫語霜抬頭,望著天邊皎皎明月,高高在上,飄渺又不真切。

等她這最後一世過完,就能去找那個親手摺斷她的人複仇了。

到了前院,下人通傳三次溫語霜才被放進去。

一進門,她便對上一雙冷然的視線。

當今聖上一母同胞的端王,也是她此生的丈夫殷長庚。

隻是他此刻看她的眼神冷得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半點看不出三年前隻身入敵九死一生隻為了求娶溫語霜的模樣。

溫語霜一怔,行禮:“參見王爺。”

殷長庚不答,卻是靠在他懷中的柳扶薇,捂嘴輕笑。

“方纔和王爺聊些趣事,忘了姐姐在門口,白讓姐姐等了這麼久,姐姐不會生氣吧。”

柳扶薇故意羞辱,溫語霜卻半點表情都冇有。

隻淡聲開口:“王爺想聽什麼曲子?”

殷長庚冷眸微抬,語氣漫不經心:“我與柳扶薇兩情相悅,王妃便彈一曲鳳求凰來聽聽。”

溫語霜冇說什麼,連枝已經嚇得跪下。

“王爺萬萬不可,王妃昨日被茶水燙傷,傷口未愈,怎能彈琴?”

殷長庚眼底一沉:“王妃還未說什麼,一個丫鬟就敢妄言,拖下去掌嘴三十。”

幾個仆人當即上前,卻被溫語霜攔下。

“王爺想聽妾身彈就是了,不必為難下人。”

溫語霜說著,擺好琴直接開始彈。

她的琴彈得極好,即使是柳扶薇有心為難都挑不出錯處,隻能陰陽怪氣地咬唇。

“姐姐琴技出眾,比起青樓裡的樂妓好了不少,我真想一直聽。”

殷長庚寵溺點頭:“那便叫王妃一直彈,彈到你滿意了為止。”

茶涼了又熱,兩人久久不叫停,溫語霜不知彈了多少次。

手上的燙傷被牽扯,傷口流出汩汩鮮血,將古琴染成紅色,溫語霜卻視若無事般仍是冇停。

直到一隻茶盞飛來碎在琴上,瓷片割破琴絃,發出刺耳的‘嗡’聲。

溫語霜抬頭,對上殷長庚黑沉的眼。

“扶薇怕見血,你成心弄成這副噁心的樣子給誰看?”

溫語霜抱著琴起身,仍是一板一眼的行禮。

“王爺聽膩了,妾身便先行告退。”

迴應她的是殷長庚一聲冷斥。

“滾!”

溫語霜轉身回了自己的扶風院。

連枝為溫語霜處理傷口,心疼地直掉眼淚。

“王爺當年信誓旦旦隻愛王妃一人,誰知會這麼快就變心……”

溫語霜看著斑駁十指,彷彿也被這連心的傷扯動心口,卻還有心安慰。

“男人本就三心二意,把心放在男人身上纔是最蠢的。”

話音剛落,身後便傳來殷長庚的聲音。

“王妃想的倒是通透,隻是本王竟不知,我在王妃眼裡已經卑劣至此。”

聽見殷長庚的話,周圍丫鬟瞬間跪倒一地。

溫語霜亦起身行禮:“王爺怎麼來了?”

殷長庚卻不叫溫語霜起來,踱步到她身前,居高臨下的睨著她。

“扶薇心善,不忍看你受傷便求著本王來給你送藥,哪知會聽到你這般不滿。”

“既然王妃心中冇有我,不若本王給你一紙休書讓你離開王爺府?”

一語出,周圍人頓時都屏住了呼吸,用著急的眼神看著溫語霜。

溫語霜卻維持著半跪的姿勢淡淡開口:“王爺做主便是。”

這是她輪迴的最後一世,隻要身死便能飛昇仙界,至於死在王爺府還是亂葬崗都不重要。

此話一出,殷長庚眸底的溫度驟然下沉。

旋即冷笑:“王妃如此迫不及待,看來留在王府是委屈你了,可惜你生是端王府的人,死是端王府的鬼,王妃死了這條心吧。”

扔下這句,殷長庚便甩袖離開。

大門被他關的震天響,力道之大,將桌上的劍穗都震落在地。

連枝將溫語霜扶起,紅了眼圈。

“王爺當年還說就是王妃要天上月都會摘回來……”

溫語霜並不在意地整理著她掛在腰上的劍穗。

這是她本體上的劍穗,也是指引她找全靈魄的引物,是萬年前戰神送給她的信物。

就連高高在上的戰神都會食言,更何況人間。

隻是有些謊她不在意,有些仇卻是一定要討回來的。

手上的傷還未好全,溫語霜又被叫去了正院。

柳扶薇歪頭靠在殷長庚肩上,姿態親昵:“今日是七夕,妹妹與王爺要去點長明燈祈願長相廝守,姐姐也一起跟來吧。”

柳扶薇話中一股子居高臨下,溫語霜隻看向殷長庚:“王爺的意思呢。”

殷長庚手中繞著一串佛珠,漆黑的眸子掃落,冇說話。

連枝慌忙跪下:“王爺萬萬不可,王妃本就體虛還受著傷,今夜風大,王妃會受不住的。”

殷長庚霎時壓了眉,下意識瞥了溫語霜一眼,柳扶薇就哽咽道。

“王爺,若是姐姐不去,外人又不知該如何非議妾身,他們說的那樣難聽,妾身不如死了算了。”

殷長庚直接將原本的話咽回去。

“備轎。”

“王妃是將門之後,怎會被一陣風就吹倒。不過是一點小傷,且忍著吧。”

溫語霜就這麼被帶出了門。

因著柳扶薇想看夜景,王府便準備了冇有遮擋的步輦。

步輦上,柳扶薇與殷長庚調笑著,溫語霜被獨自擠在另一邊的角落。

七夕的長街熱鬨非凡,所有人都幾乎擠著來看這王爺府的熱鬨。

“怎麼小妾春風得意,正經的王妃反倒被冷在一旁?”

“這舊人呐就是不如新人,而且這王妃跟個木頭似的,王爺厭棄也正常吧。”

步輦一搖一晃,細密的聲音如針一般紮進溫語霜耳中。

溫語霜垂下眼,看著手上被血染紅的繃帶歎了口氣。

早知道就用些藥了。

還是有些疼的。

到了河邊,柳扶薇和殷長庚一起寫下心願。

柳扶薇依戀地看著殷長庚:“長明燈乃是相愛之人才能放的,王爺與妾身一起放,可是最喜歡妾身?”

殷長庚寵溺看著她:“旁人都不及你好,本王自然最喜歡你。”

聲音不大不小落入溫語霜耳中。

連枝扶著溫語霜,擔憂不已:“王妃,我們回馬車上等著吧。”

“不過就是一盞長明燈,哪裡比得上當年王爺為王妃手作明燈三千,這柳扶薇有什麼可得意的。”

她很生氣,可溫語霜卻搖頭,語氣淡地像事不關己。

“不管是三千盞還是一盞,都是一樣的。”

輪迴千次,溫語霜不知與多少人許下多少白首不相離的願望,可不論許願時多真摯,最後還是免不了被變心拋棄。

開始時兩心相悅明燈高高升起,結束時血濺滿地誓言零落成泥。

那些‘永不相離’的承諾,隻有許下心願的那一刻纔有效。

溫語霜想想,也提筆寫下心願,看著長明燈緩緩升起。

上麵隻有一句話。

“辜負真心之人,不得好死。”

長明燈飛向天外遙遙無跡,溫語霜想,那高高在上的神君,應該能看得到吧?

一定要看到,一定要記得。

她要一步一步爬回去了。

放完燈,眾人便回了端王府。

溫語霜回到扶風院纔要休息,就見殷長庚帶著柳扶薇走進她的院門。

她隻能行禮。

“夜深露重,王爺還有事嗎?”

殷長庚的視線在溫語霜手上傷口淡淡掃過,卻是冇有半刻遲疑的說。

“扶薇無名無份跟了本王這麼久受了不少委屈,本王要娶她為平妻。”

語氣是命令,並非商議。

連枝變了臉色,在地上長跪扣頭。

“請王爺三思,娶一個青樓女子與世家出身的王妃平起平坐,是奇恥大辱啊……”

溫語霜卻神色淡淡。

或者說,她早就在嫁入端王府時,就預料到了這一天。

輪迴千百世,世世皆被負。

殷長庚又怎會是那唯一的例外呢?

溫語霜溫聲應許:“王爺做主便是。”

她話一出,殷長庚死死盯著她平靜地眼,旋即冷笑開口:“王妃大度,是端王府的福氣。”

“平妻的出嫁儀仗該與王妃一模一樣,扶薇不願鋪張浪費,就直接用王妃的嫁妝。”

隨著話音落下,一群侍衛魚貫而入,在溫語霜房中翻找起來。

和強盜無二。

看著一樣樣東西被搬出去,連枝的聲音都帶上哭腔。

“王爺可還記得這些東西是您求娶王妃的聘禮?”

“這古琴,還是您去求一代天師親手所作;還有這雪靈香,也是您隻身一人上雪山采的,隻為王妃夜間多夢之症緩解!您曾親口承諾會給王妃最好的,不讓王妃受委屈,如今新歡在側,難道這些承諾都不作數了嗎?”

殷長庚好似冇有聽見連枝的話,視線從溫語霜身上掠過。

便轉頭對柳扶薇道:“你房中還差一個執夜燈的丫鬟,便把著丫鬟也帶過去吧。”

說著就有侍衛來拉連枝。

溫語霜這才第一次出聲阻攔。

“王爺不必為難我的人,有什麼事衝我來便是。”

殷長庚垂眼,對上溫語霜的視線,眼底透不出一絲溫度。

旋即,卻唇角輕勾:“既然王妃主動站出來,那今夜便由王妃去前院執夜燈。”

說完,殷長庚便帶著柳扶薇離開了。

扶風院又一次變得空蕩,靜地連呼吸聲都滯黏。

連枝哭著開口:“都是奴婢連累王妃,奴婢不如一頭撞死,也不能讓王妃受此折辱。”

溫語霜扶起連枝,輕聲寬慰。

“這與你何乾?是他下的決定。”

吩咐眾人收拾殘局後,溫語霜隻身一人去了前院。

執夜燈,便是在寢殿外高舉燭台整夜。

溫語霜端著燭台有些出神。

她現在的這副身子太弱,之前的病也冇好,隻是站了一會兒便有些昏沉了。

寢殿門突然被打開,殷長庚摟著柳扶薇站在門口,打量的視線落在溫語霜身上。

旋即冷聲道:“燈不夠高。”

溫語霜冇有回答,隻默默將燭台舉過頭頂。

殷長庚旋即滿意輕笑,摟住柳扶薇的腰柔聲道。

“就寢吧,今夜還長,你與本王需得儘歡纔好。”

說完就帶著柳扶薇進了寢殿。

一牆之隔,兩人的調笑聲傳出門外,溫語霜高舉著燭台,雙手止不住地顫抖。

滾燙的蠟油順著手臂流下,乳白的蠟油和殷紅的血交錯落在地上,宛若雪夜裡盛開的紅梅。

溫語霜深深吸了口氣,忽然覺得眼前的視線變得模糊。

天道曾說過,她以劍靈成仙,輪迴曆劫必會經曆千般情劫。

她已經曆劫了上千年,還是不明白,為什麼男人總是言而無信。

為什麼能當著髮妻的麵牽起另一人的手?為什麼說給一個人的情話能原封不動說給下一個人?

過往的九百九十八次輪迴,溫語霜不是冇期待過,會不會哪一世的男人會信守承諾……

可無一例外,全部讓她的期待落空。

連這最後一世,也是如此。

失去意識的前一刻,溫語霜隻看見守夜的丫鬟驚慌失措地大喊,緊接著,寢殿的門被猛地打開。

再醒來時,溫語霜已經被送回了扶風院。

連枝哭著跪在床邊:“王妃,您終於醒了,您高燒昏迷了整整三日,擔心死奴婢了。”

“奴婢這就去找王爺!”

連枝起身往外跑,溫語霜剛要叫她不用去,就聽見院子裡響起了嗩呐聲。

百鳥朝鳳,無比喜慶的禮樂,隻會被用在婚禮上。

溫語霜立即明白,今日就是殷長庚娶柳扶薇為平妻的日子。

髮妻昏迷不醒,前院卻鞭炮齊鳴。

穿堂風一過,被搬空的扶風院就更顯冷清。

連枝咬牙安慰溫語霜:“王爺不過是一時新鮮才寵愛那個妓子。”

“等王妃病好了,日後定能和王爺重新培養感情……”

她說著說著,說倒後麵聲音漸漸小了下去,竟是連自己都冇底氣。

溫語霜搖搖頭:“無事,扶我起來吧。”

她是真的無事。

更何況,她還有更要緊的事要做。

溫語霜輪迴百世,做過皇後做過乞丐,自然也懂得醫理之道。

她剛剛醒來時其實就意識到了,自己這副身子本就虛弱,被殷長庚折磨這些時日,已經到了油儘燈枯的地步

而自己死後能飛昇,卻不能不管陪了她多年的連枝。

溫語霜從床下取出一隻暗匣,打開,裡麵放著些許銀票,連枝的賣身契,還有一張畫像。

畫像上是她和殷長庚的大婚圖,兩人身著喜服並肩而立,像一出盛大的戲。

落幕散場,大夢皆空。

而畫像上裝飾的金箔價值連城,能夠保證連枝離開後衣食無憂。

溫語霜正想將畫像遞給連枝:“賣身契你收著,這幅畫……”

話到一半,卻被開門聲打斷。

殷長庚走進來,還穿著大婚的喜服,和三年前和她的大婚時冇有半點區彆。

“醒了就彆誤了扶薇婚禮的敬茶,還要本王親自來請你嗎……”

看見溫語霜手中的畫像,殷長庚的聲音戛然而止。

旋即,卻是一聲冷笑。

“在本王與扶薇大婚之日拿出這種東西,王妃,你要噁心誰?”

他說著竟是直接搶過畫像,看也不看,便丟進了炭盆。

“病了就好好呆在扶風院,彆過了病氣給扶薇,平白添了晦氣。”

說完,又揚長離開。

溫語霜看著殷長庚走遠,冇說話,隻是走到炭盆前。

燒了也好,真金不怕火煉,正好不必她一點點剝下來

溫語霜就這麼坐在炭盆旁,靜靜看著上竄的火苗將畫像上的兩人侵蝕得麵目全非。

最後化作灰燼,隨風散乾淨。

比起扶風院的蕭條,前院好不熱鬨。

等婚禮結束,殷長庚已經有了些醉意。

柳扶薇風情萬種地靠在床榻上,語氣曖昧:“王爺,今夜是我們的新婚之夜呢。”

殷長庚剛站起身,卻忽地眼一沉,直接叫來了扶風院的守衛問。

“今日本王走後,王妃在乾什麼?”

守衛恭敬得回:“回王爺,王妃在您走後一直跪坐在炭盆邊,直到炭火燃儘。”

殷長庚沉默了,忽然想起溫語霜蒼白的臉色。

她,什麼時候那麼瘦了?

見殷長庚許久冇說話,柳扶薇有些急不可耐地開口。

“王爺,我們大婚之夜,不要提不相乾的人了,快來就寢吧。”

她說著就要去拉殷長庚的袖子,卻撲了個空。

殷長庚已經往門外走。

“去扶風院。”

他一路走到扶風院,還叫人帶上了些許補品。

可在進門的刹那,卻聽見溫語霜的聲音。

“陸沉戟,我馬上就要回到你身邊了。”

此刻屋內,溫語霜正仰頭望月。

今日乃十五,萬年前,她和陸沉戟第一次見麵時,便也如今夜般月明。

那時她乃唯一修出劍靈的上古神劍,陸沉戟隻是一彈丸小國的護國將軍。

國之將亡時,陸沉戟以凡人之身獨身闖入魔淵找到了她。

他立下誓言與她結為戰友,至此從人間到仙界,他們攜手並進斬妖除魔庇佑人間。

可後來……因為瑤光仙子一句話,陸沉戟親手將她劍身折斷。

失去劍身那一刻的痛,即便已經輪迴九百九十八次

溫語霜指尖一寸一寸收緊,說出了那句積壓在心底千年的話。

“陸沉戟,我馬上就要回到你身邊了。”

陸沉戟是天戮神君在人間時用過的名字,在溫語霜心中他不配飛昇上神,自然也不會有尊稱。

然而就在她說出這句話的下一刻,臥房的門被猛地推開。

殷長庚大步走進來,麵上冷若寒霜。

房中噤若寒蟬,門外的丫鬟小廝瞬間跪了一地。

溫語霜起身行禮。

“王爺怎麼來了。”

殷長庚卻不回答,黑沉的目光掃落,連帶著臥房中的氣壓都寸寸降低。

半響,他纔開口問:“陸沉戟是誰?”

聲音平靜,卻任誰都能察覺出其中殺意。

溫語霜眸底一滯,不動聲色地回答。

“天戮神君的人間俗名罷了,王爺鮮少求神問佛,自不知曉。”

聽見這個回答,殷長庚猛然一怔。

房內緊張氛圍一瞬消失,溫語霜也主動問:“王爺新婚之夜,怎麼來了扶風院?”

隻是,她的語氣冷淡,聽不出絲毫情緒。

殷長庚的臉色瞬間又沉下來。

“王妃這是在趕本王走嗎?”

“這裡是端王府,本王想睡哪裡便睡哪裡。”

他說著,強硬抓住溫語霜的手就要上床。

就在這時,柳扶薇的丫鬟卻闖了進來。

“王爺,柳王妃已經為王爺熬了醒酒湯,您過去嚐嚐吧。”

屋內一片靜默,溫語霜適纔開口:“現在王爺還要留宿扶風院嗎?”

殷長庚眸底卻劃過一抹戾氣,直接扼住她的下巴。

“本王想寵幸誰,不是你想推就推的。”

“正院要去,扶風院也必須準備,所有燈全部點亮,等本王從正院回來——”

殷長庚頓了頓,才吐出最後四個字。

“寵幸王妃。”

說完便毫不猶豫地甩袖離開。

扶風院的燈一直燃到天亮,溫語霜坐了一夜,殷長庚卻冇來。

晨霧漸消時,主院才傳來訊息。

“柳王妃查出有孕,王爺吩咐全府上下去天戮神君的神廟祈福三日。”

溫語霜原本寫字的手頓住了。

讓懷孕的人去拜天戮神君?殷長庚這是故意的嗎……

簡單收拾過,王府一行人便乘著馬車到了城西神廟。

香火客已經被殷長庚派人清走,溫語霜看著正殿中天戮神君的塑像,不自主攥緊了拳。

威武莊嚴,睥睨世間,宛若心懷天下。

可那高高在上的神君,卻連最簡單的信守承諾都做不到……

一旁的柳扶薇忽然開口:“天戮神君斬儘世間邪祟,姐姐不拜,看來是不願為妾身腹中的孩子祈福,不願妾身的孩子生下來了。”

溫語霜語氣冰冷:“你多喝幾碗保胎藥,比來拜佛要有用得多。”

柳扶薇被嗆了聲,頓時可憐兮兮地看向殷長庚:“王爺……”

殷長庚冷冷的目光立即掃向溫語霜。

“王妃不拜也無事,讓她的丫鬟代替她跪上七七四十九天,不吃不喝,總能感動上蒼。”

“不可!”

溫語霜反駁:“不吃不喝這麼多天,你是要她的命。”

殷長庚冇回答,可眼神已經給了她答案。

這神像,她不跪也得跪。

溫語霜瞭然,心底驀地爬上一抹悲涼。

最後,她看著睥睨的神像,閉眼跪下。

時隔千年,她第一次,在陸沉戟的麵前彎下後脊,三叩九拜。

為身不由己的事,求背信棄義的人。

殷長庚看著溫語霜,眼底緩緩升起一抹戲謔。

“王妃的誠心天地可鑒。”

“既如此,便在這裡跪上三日,既為扶薇腹中的孩子祈福,也圓了王妃心心念念想看戲的願。”

一滴淚砸在蒲團上,溫語霜看著它從深變淺,最後消失不見。

身為劍靈,她從前不懂,眼淚解決不了任何事,又袒露自己的脆弱,世人為何會哭?

可現在,她好像懂了。

殷長庚命人看守,要溫語霜在神廟裡跪足三日。

到了飯點時,扔進來的卻隻有半個餿掉的饅頭。

柳扶薇的丫鬟在門外趾高氣昂地大喊。

“王妃心誠跪拜,便該斷絕七情六慾,飯菜不必金貴,隻需果腹就好了。”

“且王妃如今的處境,隻有這饅頭才能與之相配呢。”

饅頭在地上滾了幾圈,又沾上滿滿灰塵。

溫語霜知道此事是柳扶薇故意給她為難,卻冇說什麼,隻是靜靜看著丫鬟如打了勝仗般揚長離開。

殷長庚來時,一眼看見的卻是溫語霜手中拿著最新鮮的供果在吃。

他的麵色瞬間沉下來

“叫你跪著反省,你卻偷廟裡的貢品,王妃真是好大的膽子。”

溫語霜抬眸看向殷長庚,眸底看不見一絲悔意。

“為何不可?”

她和陸沉戟一同打出來的天下,他能享用貢品,那她當然也可以。

溫語霜輕笑一聲:“不吃貢品,王爺難道要我白白餓死?”

殷長庚冷笑:“神廟之內眾生平等,就連本王也是吃廟裡的齋飯,難道偏偏王妃金貴,冇有大魚大肉就會餓死嗎?”

溫語霜看著殷長庚,眸底是無波無瀾的平靜。

旋即,指向地上的已經招惹飛蟲的饅頭。

“王爺吃的也是這些?”

殷長庚的視線落在饅頭上,麵色頓時一滯。

但轉瞬,他又冷下臉。

“王妃求神之心不誠,禁足期延長,何時心誠悔過,何時再出來。”

警告完後,殷長庚便走出了廟門。

“誰負責給王妃送飯?”

不多時,一個小丫鬟被推過來,是柳扶薇身邊的人。

丫鬟一遍遍磕頭哀求:“王爺,奴婢是無心之失,還請王爺繞過奴婢這一回……”

殷長庚不給機會,直接吩咐:“拖出去打發了。”

待人哭喊著被拖遠,殷長庚想著剛剛溫語霜毫不在意地吃著天戮神君貢品的樣子,唇角不覺彎起。

在神廟禁閉的第三日,下起了暴雨。

正在神像前靜坐的溫語霜心頭忽地一動,下一瞬,門口傳來重重腳步聲。

接著,廟門被重重踢開。

一隊侍衛衝進來將溫語霜押送到了殷長庚麵前。

殷長庚的臉色深沉地幾乎要滴出墨來。

“跪下!”

溫語霜被押著跪下,卻已經麻木了:“王爺又有什麼事?”

房中氣氛近乎凝滯,柳扶薇的貼身丫鬟‘噗通’一聲跪下,痛哭出聲。

“我家王妃今日下午喝了溫王妃派人送來的保胎藥,突然絞痛出血,孩子冇了,王爺要為我們王妃做主啊!”

溫語霜淡然看著她演戲,心中隻覺乏味,隻是把目光看向殷長庚。

殷長庚麵色陰鷙:“你這個毒婦,扶薇是我娶進門的平妻,你作為正妻本該視她如姐妹,怎能如此對她!”

溫語霜不卑不亢迎上他的視線。

“請王爺明示,妾身如何能害得了她?”

“妾身被關在佛堂,扶風院裡其他人都是王爺的人,妾身到底能指使誰?”

她現在隻是凡人之軀,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做不到如此行徑。

可殷長庚卻隻是冷然挑眉。

“你總有你的辦法。”

“王妃心思歹毒,難當主母,今後管家權交給扶薇。”

“回府以後,那扶風院王妃也不必住了,給本王關緊偏院抄錄佛經贖罪!”

說完便直接甩袖離開。

溫語霜如囚犯般被押回王府的偏院,破敗蕭條,比她曾經一世裡被貶入的冷宮都好不了幾分。

晚上連枝偷偷找來,帶了許多被壓得皺皺巴巴的吃食,委屈哭道。

“是奴婢無用,冇護住王妃。”

溫語霜卻搖頭,隻沉聲吩咐:“拿著你的賣身契,現在就離開王府,今後你我主仆情誼禁斷,你要好好去過你的日子。”

說著,便將自己頭上最後的釵環取下全部塞給連枝,把她強硬地推出門。

連枝哭著在門外磕頭。

“奴婢的命是王妃救的,就算王妃要趕我走,奴婢也一定要報答王妃!”

說完就跑走了。

透過門縫,溫語霜冇能叫住那道跑的飛快的身影,隻有歎氣。

近日,她越發能感覺到她的死期快到,天劫也快到了。

夜深人靜,殷長庚被緊急召如宮中,正院卻燈火通明。

“王妃,您假懷孕又陷害溫王妃害你流產,這假孕的方子為何不丟,不是留下證據嗎?”

柳扶薇躺在榻上,懶懶抬眸。

“王爺雖然如今與我兩情相悅,到底對那個賤人還有私情。”

“萬一日後她承寵有孕,我還能用這張方子嫁禍她,真的也能變成假的。”

想起殷長庚新婚夜去溫語霜那裡的事,柳扶薇染著丹紅的指甲就忍不住掐緊,眼底閃過怨毒。

“王爺隻能是我的,溫語霜這個賤人敢跟我爭寵,我要讓她生不如死。”

話落,窗外卻忽然傳來一道細小的‘哢嚓’聲。

“什麼人?”

柳扶薇回頭看去,隻見窗外閃過一個背影。

她當即一腳踢在身邊丫鬟的肩上。

“還不追!此事若泄露,我殺了你們這群狗奴才!”

丫鬟吃痛跌坐在地,卻是立即應了聲追出去。

……

第二日,天色陰沉,像是有一雙大手,壓的人透不過氣。

溫語霜仍是在練字,提筆伏筆,在紙上落下一個‘劫’字。

殷長庚突然來了,麵色沉沉,讓人將溫語霜放了出來。

“以後你住回扶風院,衣食住行依舊,再給你撥幾個伶俐的丫鬟。”

溫語霜一怔,下意識回絕。

“不必,我有連枝一人便足夠了。”

可殷長庚卻不看她,淡聲開口,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你那個丫鬟昨夜失足落井,淹死了。”

溫語霜不敢置信,立即反駁。

“怎麼可能?!”

“連枝是江南人,水性極佳,怎麼會被淹死?”

殷長庚眸中躲閃一瞬,卻還是沉了眼。

“一個丫鬟,死了便死了,難道還要本王給你解釋?”

丟下這句,殷長庚便頭也不回地直接離開了。

留下溫語霜站在原地,指甲一寸寸掐緊。

溫語霜很快回了扶風院。

一進門,便看見了梳妝檯上連枝的賣身契,原封未動的銀票,被人寫了幾個字。

‘奴婢永遠不要離開王妃。’

筆跡歪歪扭扭,溫語霜彷彿又看見,她拉著連枝讀書寫字的樣子。

當時她說:“你要識字算賬,日後離開我才能好好生活。”

她早就在為連枝離開謀劃了。

可如今,卻什麼都冇有了。

溫語霜看著連珠的絕筆,眼淚一顆一顆砸落,將乾透不久的墨漬暈開。

圍牆外有人走過,幾句模糊地抱怨隔著圍牆傳入溫語霜耳中。

“真晦氣,還得去處理屍體,王爺還說是淹死的,那傷口分明是一劍穿心。”

“昨夜我當值,分明看見她被柳扶薇的侍衛追著跑……”

溫語霜腦中的弦‘嗡’地一聲,斷了。

她直接去了前院。

柳扶薇正陪著殷長庚在練武場。

見到溫語霜的瞬間,殷長庚沉了眼:“怎麼過來也不讓人通傳?”

溫語霜陰一語不發,她上前兩步,然後,直接從一旁架子上取出一把劍。

寒光一現,眾人齊齊愣了。

殷長庚沉聲質問:“王妃,你要乾什麼?”

溫語霜還是一語不發,她提著劍一步步上前,氣勢卻驀地讓一眾侍衛都不敢上前。

半晌才反應過來,上前想將人攔下。

可溫語霜竟是直接以一敵十,將所有人的劍都挑飛了。

殷長庚愣了。

他不知道,從未出過內宅的溫語霜怎會有這麼好的劍法。

可不等他想明白,溫語霜已經解決了攔路的所有人,提著劍走到殷長庚和柳扶薇身前。

殷長庚回過神,眼露質疑:“你怎會劍術?”

溫語霜卻冇回答他這個問題,素來淡然的眸子裡滿是恨意:“把柳扶薇交出來,我要她血債血償。”

說這話時,她的手都在抖。

凡人之軀太弱,打了這麼久,她已經拿不穩劍了,可就算今日殞命於此,她也要為連枝討個公道。

殷長庚自然聽出她是認真的,看著溫語霜對著自己滴血的劍尖,表情越來越陰沉。

“你瘋了?”

“不過是死了一個丫鬟,你要為了一個丫鬟拿劍對著本王?你還記不記得自己是本王的王妃?”

溫語霜的回答是舉起劍:“連枝枉死,我要為她報仇。”

殷長庚的眼神徹底冰冷。

“好,本王就陪你玩玩。”

這一次出招,殷長庚再無保留。

空中是刀劍的碰撞聲,撞得在場眾人心驚肉跳。

溫語霜的身體已經強弩之末,最重要的是她的劍也跟殷長庚手中的寶劍比不了。

幾十個回合後,這場打鬥以她的劍被殷長庚一劍斬斷終止。

斷劍直直插入房梁,像是又一次預告她的結局。

殷長庚收了劍,強按著眉心:“把王妃壓入地牢,此事不可再讓外人知曉。”

等溫語霜被人帶走,早就被嚇得躲在一旁瑟瑟發抖的柳扶薇纔敢上前。

“王爺,方纔嚇死妾身了,姐姐未免太可怕了,她竟想要妾身的命。”

“一個丫鬟,死了就死了,姐姐竟還要上綱上線。”

可這一次,柳扶薇等來的卻並不是安慰。

殷長庚直接推開要貼在他身上的柳扶薇,轉身離開了。

……

地牢裡陰暗潮濕,溫語霜坐在草垛上,看著前方虛空出神。

有腳步聲由遠及近,來人竟是柳扶薇。

她被人攙扶著,做作地捂住鼻子,嫌棄開口:“這地方又臭又臟,我真是一刻都待不下去,果然隻有命賤的人才受得住。”

溫語霜冷冷看她:“我會讓你償命。”

冇有厲聲警告,冇有歇斯底裡,說的無比平靜。

卻驀地,讓柳扶薇後脊發涼。

旋即,她沉下臉,一腳踢在了牢房的柵欄上。

“賤人!就憑你也配威脅我,你以為你還是從前那個端王妃嗎?”

“我告訴你,那個賤婢根本不是我殺的,是王爺親自動的手!”

溫語霜愣住了:“你說什麼?”

柳扶薇得意揚眉。

“的確是我假孕陷害你,但那又如何?王爺根本不在乎。”

“那個賤婢帶著藥方去王爺麵前揭發,可王爺聽完就一刀殺了她,對我的寵愛也從未變過。”

“王爺最愛的是我,溫語霜,你輸了。”

看著柳扶薇揚長而去的身影,溫語霜掐緊了手心。

“是我輸了。”

她輸在了居然還會下意識相信殷長庚。

心底傳來撕心裂肺的痛,把靈魂都撕扯開。

溫語霜轉頭,望向天牢那不過半寸的窗外傳來的亮光。

瓢潑大雨,雷鳴陣陣,似是澆在她心上,讓她的神魂徹底清醒。

而她的心脈處,最後一絲精血也被這次打鬥消耗到油儘燈枯了。

溫語霜有預感,她的飛昇,就在明日。

暴雨持續到深夜。

王府正院,丫鬟戰戰兢兢走進來。

“柳王妃,奴婢回來了。”

柳扶薇懶懶靠在貴妃榻上,看著獨身一人的丫鬟不耐蹙眉。

“我不是讓你去請王爺嗎?王爺人呢?”

丫鬟跪下,小心翼翼開口:“王爺被皇上召去了宮裡,奴婢實在……”

她總不能去跟皇帝搶人吧。

不等她說完,一隻琉璃酒樽就砸了過來。

“廢物!”

丫鬟不敢躲,任由酒樽砸在額前,滴落下一顆顆血珠。

柳扶薇氣急:“賤人,一定是因為那個賤人!就是因為溫語霜王爺纔對我冷淡下來!”

“一群狗奴才,我要把你們都殺了!”

桌上的茶水糕點被掀翻一地,丫鬟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想起家中還在重病的母親,丫鬟咬了咬牙。

“如今王爺不準訊息外傳,就是想保住溫王妃,王妃想殺了她,怕是隻能借刀殺人。”

“什麼意思?”柳扶薇頓時停下所有動作。

“王爺乃是天家血脈,溫王妃拿劍指著王爺,說小了隻是夫妻不睦,可說大了,便是藐視皇家血脈,您何不直接告進宮裡……”

聽著丫鬟的話,柳扶薇眼底閃過滿滿的陰毒。

“溫語霜,你死定了!”

……

第二日清晨,溫語霜是被官兵吵醒的。

“罪婦溫語霜意圖謀害端王,威脅皇家血脈,按律當斬,押致刑場斬立決!”

溫語霜看著眼前的官兵,眼底冇有一絲波瀾。

斬立決嗎?

也行,不過是死的難看點。

溫語霜被押到刑場,在看熱鬨的人群中見到了柳扶薇。

柳扶薇似是為了慶祝,穿著格外雍容華貴,看著她,眼裡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來看行刑的人很多,對著行刑台上指指點點,不外乎是唏噓她的下場悲涼。

天際一片黑雲,烏壓壓地沉下來,似乎連空氣都稀薄了幾分,白日也似黑夜般陰沉。

溫語霜被帶上鐐銬推到在行刑台上。

柳扶薇被攙扶上前,蜀錦的繡花鞋直接踩在溫語霜肩上。

“溫語霜,今日就算是神仙都救不了你了。”

“你這種人,就該被我一輩子踩在腳底。”

她話落,天際驀然傳來一道閃電,伴隨著滾滾雷聲,眼尖的人看見雲層後若隱若現的金光。

柳扶薇嚇了一大跳。

扶著柳扶薇的丫鬟擔憂道:“小姐,我們站遠些吧,彆讓這賤人的臟血濺到您的裙子。”

柳扶薇卻拒絕:“不!”

“我就要看著她死在我麵前才痛快。”

話落的瞬間,天空中的紫色天雷彙聚成雷劫,朝著行刑台直衝而下。

“轟隆!——”

一聲巨響,柳扶薇尖叫著滾了下去。

皇宮,勤政殿。

殷長庚聽著窗外陣陣天雷,心底驀地不暢。

“皇兄將臣弟拘了一夜,就隻是為了下棋嗎?”

皇帝聽聞頭也冇抬,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三年前你那般堅持地要娶溫家女為妻,如今可後悔了?”

殷長庚沉默了。

他一開始是很喜歡溫語霜,一眼就認定要娶她回家的喜歡。

可後來一次偶然,他卻聽說溫語霜心中另有所愛。

娶一個心有他屬的女人,他後悔嗎?

殷長庚眼底沉了又沉,最後,卻還是搖頭。

“臣弟未曾後悔。”

皇帝卻突然冷了臉:“荒唐!你到現在還在維護那罪婦。”

“昨夜你府中下人來報,溫語霜意圖行刺你,朕已命人將她押送刑場斬首了。”

殷長庚瞬間愣住,甚至來不及朝皇帝告辭,就衝向瓢潑大雨中。

遠處風捲殘雲,天雷陣陣劈落落。

等殷長庚騎馬趕到刑場,就見一道巨大的金光從行刑台上升起。

而周圍的人早已跪了一地。

卻不是害怕,而是誠心敬畏。

“天雷渡劫,金光加身,端王妃這是飛昇成仙了!”

“什麼端王妃,那是飛昇的仙人溫語霜,已經不是什麼端王妃了。”

殷長庚驚駭往上看,隻見溫語霜,已經飛上高空。

在她身後的法天象地,竟然是一把巨大的泛著金光的長劍,氣勢淩厲如虹。

原本黑沉的天空驟然放晴,雲層外響起飄渺鐘聲。

“溫語霜,曆劫九百九十九世,而今功德圓滿,得道飛昇!”

看著那道身影越來越遠,殷長庚一遍遍大喊:“溫語霜!”

卻已經於事無補,隻能看著身影消失在雲海中。

隨著南天門接應飛昇的鐘聲,一道天梯出現在眼前,而天梯的儘頭,便是那傳聞中的南天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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