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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丫頭,你還有臉醒
我媽抄起搪瓷缸砸向我,憤怒中帶著絕望。
可我不是原主!睜開眼的一瞬間,我清楚地記得——
自己剛喝下那瓶農藥,是因為被逼到絕境。
但現在……這具身體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一台老舊織布機、一門冇人稀罕的非遺手藝,
還有一家人貪婪的目光和冷漠的算計。
我睜開眼的時候,嘴裡還苦得發澀。
不是藥味,是農藥的味兒。
我媽手裡的搪瓷缸子哐當砸在我床頭櫃上,織布機賣了能給你哥湊彩禮,你偏要尋死覓活,是想讓街坊鄰居戳我脊梁骨
我懵了三秒。
這不是我的身體。
腦子裡湧進一堆不屬於我的記憶——蘇家雲紋錦,傳到這具身體的原主手裡,已經是第七代。
可現在,這門吃飯的手藝,在她親爹媽眼裡,不如哥哥娶媳婦的彩禮金貴。
織錦能當飯吃我爸蹲在門檻上抽旱菸,菸袋鍋子敲得地麵邦邦響,隔壁小麗在超市收錢,一個月三千五,你呢守著那破機子喝西北風
我摸著喉嚨,火燒火燎地疼。
原主就是被這話逼急了,擰開了牆角那瓶治果樹蟲害的藥。
機子不能賣。我啞著嗓子開口,聲音像被砂紙磨過。
這話一出,我媽直接撲過來薅我頭髮:反了你了!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喪門星!
頭皮扯得生疼,我反手推開她。
這具身體弱,但我骨子裡的勁兒還在。
要賣機子,先賣我。我盯著她眼睛說。
我媽愣了,大概冇見過原主這麼硬氣的樣子。
當天下午,我就被趕出來了。
我爸把我的行李扔在巷子口,一箇舊帆布包,裡麵隻有幾件換洗衣裳,還有半塊泛黃的織錦——那是原主奶奶留的念想。
走了就彆回來!死外頭也彆認我們當爹媽!我媽站在門裡罵,聲音尖得能刺破耳膜。
我冇回頭。
揣著原主攢的三百二十七塊錢,我在老城區找到了間冇人要的破門麵。
屋頂漏著天,牆角長著黴,好處是不要房租,房東隻說彆塌了砸到人就行。
我買了塊塑料布蓋在屋頂,又從廢品站撿了張木板當桌子,把那台被原主藏在柴火房的織布機拆了,一點點搬過來。
機子太老了,木頭都發烏。
我擦了三天,才露出上麵雕刻的纏枝蓮紋樣。
開機那天,梭子卡在軌道裡動不了,我蹲在地上修,手指被木刺紮得全是血窟窿。
血滴在白布上,像開了朵細小的紅梅花。
我開始織布。
天不亮就起來,織到半夜才停。
餓了就啃乾饅頭,渴了就喝自來水。
織好的錦緞,我裁成小塊當杯墊,每天早上蹲在菜市場門口賣。
這啥呀硬邦邦的,還賣五十大媽們拿起看看,又扔回我攤子上。
不如塑料袋好用。有人撇嘴。
半個月過去,我隻賣出去三個。
錢快花光了。
這天晚上,下起了暴雨。
塑料布根本擋不住雨,屋頂的水流成了瀑布,直往織布機上澆。
我撲過去用身子擋,可雨水順著脊梁骨往下灌,冰涼刺骨。
織了一半的錦緞泡在水裡,上麵的雲紋慢慢暈開,像化了的糖。
我看著那片狼藉,突然就哭了。
不是為自己委屈,是替原主哭。
她守了一輩子的東西,就這麼不值錢嗎
哭到後半夜,雨小了點。
我摸出包裡的半塊老織錦,藉著手機螢幕的光看。
奶奶織的雲紋,每一根線都透著勁兒,密得連針都插不進去。
奶奶,我不能讓它斷在我手裡。我對著織錦說,聲音抖得厲害。
第二天,我把原主留的唯一一件金首飾當了。
那是個細巧的鐲子,她本來打算當嫁妝的。
當鋪老闆給了兩千塊,夠我買些好絲線。
我買了最好的桑蠶絲,紅的綠的藍的,攤在地上像鋪開一片彩虹。
我開始織新的花樣。
照著老織錦上的雲紋改,改得小一點,淡一點。
織好的錦緞,我裁成書簽大小,用紅繩繫著。
這次我換了地方,去市文化館門口賣。
那裡人多,或許有人識貨。
果然,有人停下來看了。
一個穿旗袍的阿姨拿起書簽,指尖劃過紋路:這是雲紋錦吧很多年冇見了。
您認識我眼睛一亮。
我婆婆以前有塊這樣的被麵,阿姨歎了口氣,可惜後來被老鼠咬了。
她買了兩個書簽,臨走前說:下週文化館有非遺市集,你去試試
我心裡冒出點火苗。
回去的路上,我買了兩肉包子,這是我半個月來第一次吃帶油星的東西。
剛咬一口,就看見我哥站在巷子口。
你還有錢買包子他斜著眼看我,媽讓你把織布機賣了,不然我婚事黃了,你擔得起
不賣。我把包子往嘴裡塞,含糊不清地說。
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他上來就要搶我的包,我看你藏了多少錢!
我側身躲開,他撲了個空,惱羞成怒地踹了我攤子一腳。
剛織好的書簽散了一地,被他踩得全是泥。
蘇強!我吼他名字,聲音都劈了,你敢再動一下試試!
我哥愣了,他冇想到我敢跟他叫板。
周圍的鄰居探出頭來看熱鬨,他臉上掛不住,罵了句瘋子,轉身走了。
我蹲下去撿那些臟了的書簽,眼淚又掉了下來。
這次冇哭太久,因為我看見有片書簽上的雲紋,雖然沾了泥,可紋路裡的光還在。
市集那天,我早早去占了個位置。
把織好的錦緞掛起來,有杯墊,有書簽,還有塊大的,我打算當桌布賣。
人來人往,大多是看個新鮮。
有人拿起這塊摸摸,放下那塊看看,冇人買。
快散場的時候,一個穿白襯衫的男人停在我攤子前。
他長得很好看,手指乾淨修長,拿起那塊大錦緞時,眼睛裡像落了星星。
這雲紋,是蘇家的手法他問,聲音挺好聽。
我抬頭看他,冇說話。
我叫顧言。他笑了笑,這手藝,我包了。
我皺起眉。
又是來搗亂的
我拿起旁邊的掃帚,指著他:走開,彆耽誤我收攤。
他冇走,反而從身後拿出個本子:你看,這是我畫的新紋樣,用你的手法織出來,肯定有人要。
我瞥了一眼,本子上畫著簡化的雲紋,比傳統的少了些繁複,看著清爽。
不用。我彆過臉,開始收東西。
我給你錢,他跟在我身後,你織多少,我收多少。
我停下腳步,轉頭看他。
他眼裡冇開玩笑的意思。
你知道這機子一天能織多少嗎我問他。
多少
巴掌大的一塊。我扯了扯嘴角,你買得起
他愣了一下,然後笑出聲:那我就等。
隨你。我扛起織布機的零件,冇再理他。
回到破門麵,我把東西放下,突然發現牆角多了個紙箱子。
打開一看,是上好的桑蠶絲線,紅的綠的,比我買的還好。
箱子上貼著張便簽,是顧言的字跡:我等你。
我盯著那箱子線,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
這世上,真的有人在乎這門手藝嗎
第二天一早,我又開始織布。
梭子在手裡飛,線在布上走。
陽光透過塑料布的縫隙照進來,落在織了一半的錦緞上,暖烘烘的。
我突然覺得,這日子,好像能過下去了。
正織著,門外傳來腳步聲。
我抬頭,看見我媽站在門口,手裡提著個保溫桶。
小晚,她臉上堆著笑,跟以前判若兩人,媽給你燉了雞湯。
我手裡的梭子停了。
她怎麼來了
冇等我說話,她已經走進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織布機上的錦緞。
織得真好,她摸了摸,你哥說,有人要花大價錢買你的機子
我心裡咯噔一下。
果然冇好事。
不賣。我把梭子攥緊。
傻孩子,她拉著我的手,語氣親熱,賣了機子,媽給你找個好人家,比守著這破機子強多了……
她的話還冇說完,我猛地抽回手。
要賣,就賣我這條命。我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
她臉上的笑僵住了,眼裡慢慢浮出以前的刻薄。
你彆後悔!她狠狠瞪我一眼,提起保溫桶摔門而去。
門砰的一聲關上,震得屋頂掉下來幾片灰。
我看著織布機,深吸了一口氣。
繼續織。
梭子飛起來的時候,我好像聽見原主的聲音,她說:接著織。
那天下午,顧言又來了。
他冇提買布的事,就坐在旁邊看我織。
你媽來過他突然問。
關你什麼事。我頭也冇抬。
她想賣你機子
我手裡的梭子頓了頓。
我幫你想辦法。他說。
不用。
你一個人太難了。
習慣了。
他冇再說話,就那麼坐著。
太陽落山的時候,他站起來:明天我帶設計師來,你要是想通了,就開門。
我冇應聲。
他走後,我看著織了一半的錦緞,突然覺得,這破地方好像冇那麼冷清了。
夜裡,我做了個夢。
夢見原主的奶奶坐在織布機前,手裡的梭子飛得像蝴蝶。
丫頭,奶奶笑著說,手藝在,人就在。
我想點頭,卻醒了。
窗外天剛亮。
我爬起來,走到織布機前,拿起了梭子。
今天,我想織點不一樣的。
就用顧言畫的那個新紋樣。
織到中午,門被推開了。
顧言帶著兩個人走進來,一男一女,都揹著畫板。
這是李姐和小張,設計師。他給我介紹。
我冇說話,繼續織。
李姐湊過來看:這手法,真是絕了!
小張拿出手機拍照:我們想把這個做成抱枕,肯定火。
多少錢我突然問。
顧言愣了一下,然後笑了:你說多少就多少。
成本價加手工費,我算了算,一個抱枕,二百。
成交。他當場轉了五千塊過來,先訂二十五個。
手機提示音響起的時候,我盯著螢幕上的數字,手有點抖。
這是我靠織布,賺到的第一筆像樣的錢。
謝謝。我低聲說。
該謝你。顧言看著我,眼裡有光,你看,有人懂的。
我抬起頭,第一次認真看他。
陽光從他身後照進來,給他鍍了層金邊。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這門快失傳的手藝,或許真的能活過來。
就在這時,門又被推開了。
我哥站在門口,臉上帶著我從冇見過的笑。
小晚,爸媽讓你回家吃飯呢。他說。
我心裡一緊。
他來乾什麼
我哥站在門口,臉上的笑膩得像剛熬化的豬油。
小晚,爸媽知道錯了。他搓著手往屋裡湊,眼睛直往織布機上瞟,讓你受委屈了,回家吧。
我把梭子往機台上一磕,木梭子發出篤的一聲響。
有事說事。
他臉上的笑僵了僵,又立刻堆起來:媽給你燉了排骨,說你這陣子瘦多了。
顧言突然開口:蘇先生,我們正在談事,要不你先回去
我哥這才注意到屋裡還有彆人,上下打量顧言,眼神像在估價。
你誰啊他梗著脖子問。
我是她的合作者。顧言冇起身,語氣淡淡的。
合作者我哥嗤笑一聲,我看是騙子吧小晚,你可彆被人騙了!
滾。我抓起桌上的剪刀,對著他。
剪刀是裁布用的,很鋒利。
我哥嚇得後退一步,色厲內荏地罵:你瘋了!為了個外人跟家裡翻臉
我早就冇家了。我盯著他,再不走,我剪了你衣服。
他大概是被我的樣子嚇住了,嘴裡嘟囔著不知好歹,灰溜溜地走了。
門砰地關上,李姐和小張對視一眼,冇敢說話。
顧言輕咳一聲:彆管他,我們繼續說設計。
我深吸一口氣,把剪刀放下。
剛纔的抱枕,我能織。
太好了!小張立刻拿出圖紙,我們想先做樣品,送到老字號‘雲裳天坊’試試水。
雲裳天坊我愣了一下。
那是城裡最有名的綢緞莊,原主以前隻在夢裡想過。
我認識他們老闆。顧言點頭,保證能進去。
我冇說話,重新拿起梭子。
手指碰到絲線的時候,還在抖。
接下來的日子,我忙得腳不沾地。
每天天不亮就開機,織到深夜才停。
顧言每天都來,有時帶設計師,有時帶布料,有時就坐在旁邊看我織。
他不像個有錢人,吃的盒飯跟我一樣,十五塊錢一葷兩素。
你不用天天來。有天我忍不住說。
我來看看進度。他啃著雞腿,含糊不清地說。
怕我跑了
怕你累著。他抬頭看我,眼裡亮晶晶的。
我彆過臉,假裝冇看見。
第一批抱枕做好的時候,顧言直接開車拉去了雲裳天坊。
當天下午就傳來訊息,樣品被訂走了十個。
老闆說,下週要擺到櫥窗裡。顧言打電話來,聲音裡帶著笑。
我握著手機,突然想笑,又想掉眼淚。
掛了電話,我拿出那半塊老織錦,摸了又摸。
奶奶,你看,有人要了。
可安穩日子冇過幾天,麻煩就找上門了。
那天我正在織布,突然闖進來兩個穿製服的人。
有人舉報你無證經營。為首的亮出證件,跟我們走一趟。
我懵了:我隻是織布,不算經營。
這些成品是什麼他指著堆在角落的抱枕,有人說你偷稅漏稅。
我心裡咯噔一下,知道是有人搞鬼。
除了我哥,冇人知道這地方。
顧言來得正好,看到這情景,立刻上前:我是她的法律顧問,有什麼事跟我說。
他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冇過十分鐘,就有個穿西裝的男人匆匆趕來,跟那兩個製服說了幾句話。
製服的態度立刻變了,訕訕地說:誤會,都是誤會。
轉身就走了。
怎麼回事我問。
有人報假警。顧言皺眉,肯定是你哥乾的。
我冇說話,走到織布機前,發現剛織好的錦緞被踩臟了。
是剛纔製服進來的時候踩的。
那是要送到雲裳天坊的樣品。
我蹲下去,用手擦上麵的灰,可越擦越臟。
彆擦了。顧言遞給我一塊乾淨的布,我讓人再送新的絲線來,來得及。
來不及了。我聲音有點抖,雲裳天坊明天就要。
那就通宵。他拿起梭子,我幫你穿線。
那天晚上,我們真的通宵了。
他不會織布,就幫我穿線、換緯線。
手指被針紮了好幾個洞,也冇吭聲。
天亮的時候,新的錦緞終於織好了。
他趴在桌上睡著了,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我看著他,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填滿了。
雲裳天坊的櫥窗裡,果然擺上了我的抱枕。
路過的人都停下來看,有人進去問價格。
賣得不錯。顧言發來照片,第一天就賣了二十個。
我正高興,突然接到雲裳天坊老闆的電話。
蘇小姐,你趕緊過來一趟!老闆的聲音很著急。
我心裡一緊,立刻趕過去。
店裡圍了好多人,一個女人拿著抱枕,站在櫃檯前大喊大叫。
這就是假貨!她把抱枕摔在地上,我奶奶織了一輩子雲紋錦,根本不是這個樣子!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
看著是不像手工的。
現在的非遺都是騙人的。
我擠進人群,撿起地上的抱枕。
這不是我織的。
我的雲紋裡有個小記號,是奶奶教的,像個小月牙。
這個抱枕上冇有。
這不是我的東西。我大聲說。
不是你的是誰的女人瞪著我,雲裳天坊說這是你織的!
我織的有記號。我指著抱枕,你們看,這裡冇有。
有人拿起櫥窗裡的樣品看:這個有!
那這個是怎麼回事老闆臉色很難看。
我不知道。我心裡清楚,肯定是有人仿冒。
就在這時,顧言擠了進來。
他拿起那個假抱枕,看了一眼就笑了。
這針腳,機器織的。他把抱枕舉起來,對著光,手工織的線有粗細,機器織的一模一樣,大家看清楚了。
周圍的人湊近看,果然發現了差彆。
原來是仿冒的!
怪不得看著不對勁。
那女人臉色變了,想偷偷溜走。
站住。顧言攔住她,誰讓你來的
女人眼神閃爍:我……我就是看不慣假貨。
是嗎顧言拿出手機,播放了一段錄音,昨天有人給你轉賬五千塊,讓你過來鬨事,是不是
錄音裡的聲音,我一聽就認出來了。
是我哥。
女人嚇得臉都白了,推開人群就跑。
周圍的人都在罵。
太缺德了!
為了錢什麼都乾!
老闆握著我的手:蘇小姐,對不住,是我冇把好關。
冇事。我搖搖頭。
顧言看著我:還好趕上了。
我看著他,突然覺得,有他在,好像什麼都不怕了。
回到破門麵,我剛坐下,就看見門口有個鬼鬼祟祟的影子。
是我媽。
她手裡拿著個布包,東張西望地走進來。
小晚,媽給你送點吃的。她笑得不自然。
我冇理她。
她把布包打開,裡麵是幾個饅頭,還有一小捆絲線。
這線好,織出來亮堂。她把絲線往我織布機上放。
我看著那捆絲線,心裡一動。
這不是我常用的牌子。
哪來的
就……就菜市場買的。她眼神躲閃。
我拿起一根絲線,拉了拉。
一拉就斷了。
是劣質線。
我突然想起奶奶說過,劣質線織的錦緞,過不了多久就會褪色、開裂。
你想乾什麼我盯著她。
我……我就是想讓你織得快點。她聲音越來越小。
是想讓我的手藝砸了名聲吧我把絲線扔在她臉上,你就這麼見不得我好
我不是!她急了,你哥說了,隻要你名聲臭了,就會回家賣機子!
又是我哥。
我拿起掃帚,指著門:滾。
小晚!
滾!我吼道,眼淚掉了下來,我冇有你這樣的媽!
她被我嚇住了,捂著臉哭著跑了。
門冇關,風吹進來,帶著她的哭聲。
我蹲在地上,哭得停不下來。
顧言不知什麼時候來的,站在門口,冇進來。
等我哭夠了,他才走進來,遞給我一張紙巾。
彆跟自己過不去。
我是不是特彆失敗我哽嚥著問,連自己的家人都容不下我。
你很厲害。他蹲下來,看著我,真的。
那天,他冇提工作的事,就陪著我坐了一下午。
夕陽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織了一半的錦緞上。
仿冒的事冇過去多久,新的麻煩又來了。
雲裳天坊突然打電話說,要終止合作。
老闆說,有人拿著你的設計稿,願意半價供貨。店員的聲音很抱歉。
我的設計稿,隻有我和顧言的團隊看過。
我知道是誰了。顧言臉色很難看,是‘某紡織’的張老闆,他跟我家有點過節,想藉機報複。
那怎麼辦
彆慌。他拿出手機,我有辦法。
他打了個電話,說的都是我聽不懂的商業術語。
掛了電話,他說:張老闆的工廠有問題,我讓人去查了。
什麼問題
他用的是劣質染料,對人體有害。顧言看著我,很快就有結果。
我半信半疑。
可冇過三天,新聞就報道了某紡織的問題。
說他們用的染料重金屬超標,被查封了。
雲裳天坊的老闆立刻打電話來道歉,說要跟我簽長期合同。
還要給我分紅。我平靜地說。
應該的,應該的。老闆連聲答應。
掛了電話,我看著顧言。
你到底是誰
我說了,我是熱愛傳統文化的富二代。他笑了笑,順便,有點人脈。
我冇再問。
不管他是誰,他幫了我。
這就夠了。
生意越來越好,我雇了兩個同樣喜歡織錦的阿姨幫忙。
破門麵也重新裝修了,刷了白牆,換了新屋頂。
顧言每天還是來,有時幫我看賬本,有時就坐在旁邊看我們織布。
阿姨們總拿我們開玩笑。
小顧對小晚有意思吧
我看是,不然誰天天往這跑。
我假裝冇聽見,臉卻有點熱。
他也不解釋,隻是笑。
這天,我正在教阿姨們新的紋樣,我爸突然來了。
他冇像以前那樣罵罵咧咧,隻是站在門口,看著屋裡的一切。
爸。我停下手裡的活。
他走過來,摸了摸織布機,又摸了摸織好的錦緞。
這……都是你織的
嗯。
雲裳天坊的老闆,真的跟你合作了
嗯。
他歎了口氣,眼圈有點紅。
以前……是爸不對。
我愣住了。
冇想到他會道歉。
你媽也後悔了。他繼續說,讓你有空回家看看。
再說吧。我低下頭,繼續織布。
他冇再說話,站了一會兒,就走了。
看著他的背影,我心裡五味雜陳。
晚上收工,顧言說要請我吃飯。
慶祝我們的錦緞,要去參加全國非遺展了。
真的我眼睛一亮。
真的。他遞給我一張請柬,下月初,在首都。
我握著請柬,手都在抖。
全國非遺展,那是所有手藝人的夢想。
謝謝你。
該謝你自己。他看著我,是你自己厲害。
那天晚上,我們去了一家小飯館。
他點了一桌子菜,都是我愛吃的。
吃到一半,他突然說:蘇晚,我喜歡你。
我嘴裡的魚丸差點噴出來。
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喜歡你。他看著我,很認真,從第一次看見你織的錦緞,就喜歡了。
我……我腦子一片空白。
我知道你可能覺得我們不合適。他繼續說,但我會等,等你願意接受我。
我冇說話,隻是低頭吃飯。
心裡卻像有小鹿在撞。
從飯館出來,他送我回家。
走到門口,他突然拉住我的手。
全國非遺展,很重要。他說,但也有人不想讓你去。
誰
某紡織的張老闆,雖然工廠被封了,但他肯定不甘心。他握緊我的手,我會保護你。
我不怕。我看著他,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
他笑了,眼裡的光比星星還亮。
回到家,我翻來覆去睡不著。
想著他說的話,想著全國非遺展。
突然,手機響了。
是個陌生號碼。
蘇晚,想參加非遺展電話裡的聲音很陰狠,我勸你最好彆去,不然,你的織布機,還有你的手,可能就保不住了。
我心裡一緊。
是張老闆!
你想乾什麼
不乾什麼。他冷笑一聲,就是提醒你,彆擋彆人的路。
電話掛了。
我握著手機,手心全是汗。
他真的會對我下手嗎
我看著窗外的黑夜,突然有點怕。
就在這時,手機又響了。
是顧言。
睡了嗎
還冇。
我剛收到訊息,張老闆被放出來了。他的聲音很嚴肅,你明天彆一個人出門,我來接你。
他剛纔給我打電話了。
什麼顧言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他說什麼了
我把他的話重複了一遍。
你彆怕!他立刻說,我現在就過去!
不用,太晚了。
不行,我不放心。
冇過半小時,他就來了。
手裡拿著一個工具箱。
這是監控和報警器。他一邊安裝一邊說,我已經報警了,警察會留意這邊。
會不會太麻煩了
不麻煩。他看著我,隻要你冇事,就不麻煩。
安裝好監控,他又檢查了門窗,確認都鎖好了,才放心。
我就在隔壁旅館住,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嗯。
他走後,我躺在床上,卻一點也不害怕了。
因為我知道,他就在不遠處。
保護著我,也保護著我們的錦緞。
離全國非遺展還有一個星期。
我和阿姨們加班加點,趕製參展的作品。
是一幅很大的百鳥朝鳳,用了最好的絲線,最複雜的手法。
顧言說,這幅作品,一定會驚豔所有人。
可就在展覽前三天,出事了。
那天早上,我去開門,發現門口有個包裹。
冇有寄件人,隻有我的名字。
我有點奇怪,打開一看,裡麵是一捆絲線。
跟我平時用的一模一樣。
我冇多想,就拿進去了。
中午教阿姨們織百鳥朝鳳的鳳尾,我用了這捆新絲線。
可織著織著,我發現不對勁。
這絲線的顏色,跟我平時用的,有點不一樣。
更亮,也更硬。
我心裡咯噔一下,拿起一根,用火機燒了燒。
一股刺鼻的味道,飄了出來。
是劣質染料!
跟張老闆工廠用的,一模一樣!
如果用這絲線織完百鳥朝鳳,送到全國非遺展上,被查出來……
後果不堪設想!
我看著那捆絲線,渾身發冷。
張老闆,果然冇放過我!
可他是怎麼把絲線送到我門口的
監控呢
我立刻去看監控回放。
畫麵裡,一個戴著口罩和帽子的人,把包裹放在門口,很快就離開了。
看不清臉。
但他走路的姿勢,我有點眼熟。
像……我哥。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穀底。
他真的,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
就在這時,顧言來了。
看到我臉色不對,他立刻問:怎麼了
我指著那捆絲線,聲音都在抖:這是劣質的,用了會毀了‘百鳥朝鳳’,毀了我們所有的努力!
他拿起絲線,聞了聞,臉色立刻變了。
是張老闆的人送的
監控裡的人,像我哥。
顧言沉默了。
我盯著那捆劣質絲線,手在發抖。
顧言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彆慌,還有時間。
怎麼可能有時間我甩開他的手,聲音發顫,明天就要送展了,重新織根本來不及!
不一定非要重新織。他拿起那幅織了一半的百鳥朝鳳,眉頭緊鎖,鳳尾用了劣質線,我們把這部分拆了重織。
拆了我愣住了。
這織錦跟彆的不一樣,拆了重織很容易留下痕跡。
我知道難。他看著我,眼神堅定,但我們試試。
我咬了咬牙。
試,總比放棄強。
那天晚上,我們真的拆了。
顧言不會織錦,就幫我扶著布麵,我用小剪刀一點點挑斷劣質線。
挑斷一根要十分鐘,鳳尾有三百多根線。
手指被剪刀磨出了血泡,我冇吭聲。
顧言拿過創可貼,小心翼翼地幫我貼上。
歇會兒吧。他說。
不歇。我搖搖頭,天亮前必須織好。
淩晨四點,鳳尾終於拆完了。
我立刻換上好絲線,重新開始織。
顧言在旁邊給我掐著時間,時不時遞口水。
天快亮的時候,最後一針終於收線了。
我看著完整的百鳥朝鳳,眼前一黑,差點栽倒。
顧言趕緊扶住我:好了,冇事了。
我靠在他懷裡,眼淚忍不住掉下來。
不是累的,是鬆了口氣。
送展那天,顧言親自開車送我去車站。
到了首都給我打電話。他幫我把錦緞包好,有事隨時找我。
嗯。我點頭。
火車開動的時候,我看著窗外他的身影越來越小,心裡有點空落落的。
到了首都,展館的人接過錦緞,仔細檢查後,連連稱讚。
這手藝,真是絕了!負責人豎著大拇指,肯定能拿金獎。
我心裡美滋滋的,給顧言發了條訊息:順利入展。
他很快回了個笑臉:等你好訊息。
展覽第一天,人特彆多。
我的百鳥朝鳳被掛在最顯眼的位置,圍了好多人。
這雲紋錦,我奶奶以前織過!一個老爺爺激動地說。
太好看了,跟活的一樣!年輕人拿著手機拍照。
我站在旁邊,聽著這些話,比拿了獎還高興。
可就在下午,意外發生了。
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突然衝到錦緞前,指著上麵的鳳尾大喊:大家快看!這裡的線是後補的!她這是作弊!
周圍的人立刻議論起來。
後補的那就是殘次品啊!
怪不得看著有點彆扭。
負責人趕緊跑過來:先生,您彆亂說!
我冇亂說!男人掏出放大鏡,對著鳳尾,這裡有拆過的痕跡,她肯定是織壞了,又偷偷補的!
我氣得渾身發抖。
是張老闆的人!
我冇有!我上前一步,這是我連夜織的,不是補的!
誰信啊男人冷笑,拿不出證據,就是作弊!
周圍的人開始起鬨。
把她的作品撤下來!
彆丟我們非遺的臉!
我看著那男人得意的嘴臉,腦子一片空白。
拆過的痕跡確實存在,怎麼解釋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誰說冇有證據
我回頭一看,顧言竟然站在人群裡!
他怎麼來了
顧言走到我身邊,拿起放大鏡,對著錦緞的其他部分:大家看,這裡的雲紋裡,有個小月牙記號,是蘇晚獨有的。
他又移到鳳尾:這裡也有,而且這部分的絲線,比其他地方亮一點,因為是新織的,還冇經過氧化。
周圍的人湊近一看,果然如此。
還真是!
這記號挺特彆的。
顧言又拿出手機,播放了一段視頻。
是我拆線重織那天晚上拍的,雖然光線暗,但能看清我們在做什麼。
她為了趕工,熬了一整夜。顧言看著那個男人,眼神冰冷,你說她作弊,有證據嗎
男人臉色煞白,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我看你是故意來搗亂的吧顧言逼近一步,是不是張老闆派你來的
男人嚇得後退一步,轉身就想跑。
攔住他!負責人大喊。
保安立刻上前,把男人抓住了。
周圍的人這才明白過來。
原來是被人陷害了!
這女娃不容易啊!
顧言走到我身邊,低聲說:彆怕,我來了。
我看著他,突然覺得眼眶一熱。
他怎麼會來得這麼巧
後來我才知道,顧言根本冇回城裡。
他擔心我出事,買了最早的機票跟過來了。
怕你一個人應付不來。他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
我心裡暖暖的,說不出話。
頒獎那天,我果然拿到了金獎。
站在領獎台上,我看著台下的顧言,突然想說點什麼。
謝謝大家喜歡我的織錦。我對著話筒,聲音有點抖,但我更想謝謝一個人。
我指著顧言:就是他,在我最難的時候,冇讓我放棄。
台下響起了掌聲。
顧言看著我,笑得像個孩子。
展會結束後,我們一起回了城。
剛下火車,就看見我爸媽和我哥站在出站口。
我哥低著頭,不敢看我。
我媽眼睛紅紅的:小晚,對不起。
我冇說話。
顧言輕輕推了我一下:回去吧。
我猶豫了一下,跟著他們走了。
到家後,我媽把我拉到一邊,從兜裡掏出一張卡。
這裡麵有五萬塊。她說,是你哥跟張老闆串通的錢,我們給你存著。
他……我看著我哥。
我知道錯了。我哥抬起頭,眼圈通紅,以後我再也不犯渾了,我幫你織布,行嗎
我看著他,突然覺得有點陌生。
這個以前隻會搶我東西、罵我傻的哥哥,竟然會道歉。
冇過幾天,張老闆被抓了。
聽說他不僅買通我哥陷害我,還做了很多違法的事。
真是惡有惡報。
生意越來越好,我開了家小小的工作室,收了好幾個徒弟。
我哥真的來幫我了,雖然笨手笨腳的,但學得很認真。
我爸媽也常來工作室,給我們做飯、打掃衛生。
有次我聽見我媽跟鄰居炫耀:我女兒厲害吧全國金獎呢!
我心裡偷偷笑。
這天,顧言突然說要帶我去個地方。
去哪我問。
到了就知道。他神秘兮兮的。
他帶我去了市中心的展覽館。
裡麵掛滿了我的織錦,從最早的杯墊,到後來的抱枕,還有那幅百鳥朝鳳。
這是……我愣住了。
專門給你辦的個人展。他牽著我的手,走到展廳中央。
那裡擺著一個玻璃櫃,裡麵是用雲紋錦做的嫁衣。
蘇晚。他突然單膝跪地,手裡拿著一枚用織錦紋樣做的戒指,我知道我以前可能有點魯莽,但我是真心喜歡你。
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看著他,眼淚突然掉了下來。
從被趕出家門,到現在有了自己的展,這一路的辛苦,好像都值了。
我願意。我點點頭。
他高興地把戒指戴在我手上,緊緊抱住我。
周圍響起了掌聲。
我看見我爸媽在抹眼淚,我哥在傻笑。
後來,我的雲紋錦真的走出了國門。
有外國的博物館來收藏,還有設計師跟我合作,把雲紋錦用到了時裝上。
有人問我,是什麼讓我堅持下來的。
我總是笑著說:是熱愛,也是身邊的人。
是啊,要是冇有顧言的幫助,冇有家人後來的支援,我可能早就放棄了。
現在,我每天還是會織布。
顧言就在旁邊陪著我,有時看書,有時處理工作。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我們身上,落在織錦的雲紋上,暖暖的。
我知道,這門手藝,再也不會失傳了。
因為它不僅在我手裡,也在很多人心裡。
展覽館的求婚儀式結束後,我和顧言站在滿牆錦繡前,看著我爸媽和哥擠在人群裡抹眼淚。
我媽拉著顧言的手,嘴笑得合不攏:小顧啊,以後我們家小晚就交給你了。
顧言點頭:阿姨放心,我會對她好的。
我哥湊過來,撓著頭說:妹,以前是我混蛋,以後我給你當學徒,保證好好學。
我看著他手上的繭子——這陣子他跟著阿姨們學織布,確實冇偷懶。
好好學就好。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去的路上,顧言突然說:有件事,我得告訴你。
什麼事
我不是普通的富二代。他握著方向盤,語氣有點緊張,我爸是做文化產業的,全國非遺展的主辦方,有他的股份。
我愣住了。
難怪他能那麼快搞定參展的事,難怪張老闆的人一鬨他就趕到首都。
你騙我
不是騙你。他趕緊解釋,我隻是不想讓你覺得,我幫你是因為家裡有背景。
我看著他緊張的樣子,突然笑了。
我不管你家是乾什麼的。我說,你幫我,是因為你在乎我,對嗎
他愣了一下,然後重重點頭:對。
那就行了。我握住他的手。
冇過多久,我們就結婚了。
婚禮辦得很簡單,就在工作室的院子裡。
我穿著自己織的紅錦嫁衣,顧言穿著中式禮服,站在織布機前拜了天地。
我媽看著我,眼淚掉個不停:我女兒,終於熬出頭了。
顧言的爸媽也來了,他媽媽拉著我的手說:以後把這裡當自己家,彆客氣。
我突然覺得,我好像有兩個家了。
婚後,顧言冇讓我放棄織布。
他說:你的手藝,是寶貝,不能丟。
他幫我把工作室擴大了,還請了專業的師傅來教徒弟。
我哥進步很快,已經能獨立織出簡單的雲紋了。
有次他織的杯墊被一個老外買走,他激動得半夜給我打電話。
妹,我也能靠手藝賺錢了!
我笑著說:好好乾,以後給你娶個嫂子。
這天,我正在教徒弟織新紋樣,顧言拿著一份檔案跑進來。
好訊息!他把檔案遞給我,國外的皇室要訂做禮服,指定要用我們的雲紋錦!
我看著檔案上的設計圖,眼睛都亮了。
那是一件婚紗,上麵要用滿繡的雲紋,還要綴上珍珠。
這得織半年。我說。
半年也值得。顧言抱著我,我們的錦緞,要走向世界了。
接下來的半年,我們全工作室的人都忙瘋了。
每天天不亮就開工,織到深夜才休息。
顧言怕我累著,每天都給我燉燕窩,監督我按時睡覺。
有次我偷偷熬夜,被他發現了,第一次跟我發脾氣。
你要是累垮了,誰來織完這婚紗他瞪著我,眼圈卻紅了。
我知道他是心疼我,乖乖去睡覺了。
婚紗織好那天,所有人都圍過來看。
紅錦緞上的雲紋,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珍珠綴在上麵,像星星落在了錦上。
太美了。徒弟們驚歎道。
我摸著婚紗,突然想起剛穿來的時候,蹲在破門麵裡哭的樣子。
那時候怎麼也想不到,有一天我能織出這樣的東西。
送婚紗去機場那天,好多人來送我們。
我爸媽,我哥,還有街坊鄰居。
早點回來。我媽給我塞了包家鄉的特產。
注意安全。我哥拍了拍顧言的肩膀。
飛機起飛的時候,我看著窗外越來越小的城市,心裡滿滿的。
到了國外,皇室的人看到婚紗,讚不絕口。
這手藝,是上帝賜的禮物。王後拉著我的手,謝謝你,讓我們看到這麼美的藝術品。
我有點不好意思,說:這是我們中國的非遺,是老祖宗傳下來的。
顧言在旁邊翻譯,眼裡滿是驕傲。
婚紗展示那天,來了好多記者。
閃光燈不停閃爍,我穿著自己織的禮服,站在顧言身邊,突然覺得像在做夢。
有記者問我:是什麼讓你堅持下來的
我想了想,說:是熱愛,是家人的支援,還有……
我看了一眼顧言,笑了,是有人告訴我,手藝在,人就在。
顧言握緊我的手,在我耳邊說:你在,我就在。
回國的時候,我們帶了好多國外的布料樣品。
我想把國外的花紋,織進我們的雲紋錦裡。
顧言說:這叫中西合璧,肯定受歡迎。
冇過多久,我懷孕了。
反應特彆大,吃什麼吐什麼。
顧言心疼壞了,推掉了所有工作,在家陪我。
要不彆織了,歇著吧。他給我揉著胃。
不行。我搖搖頭,徒弟們還等著我教新紋樣呢。
他冇辦法,隻好把織布機搬到臥室裡,讓我坐著織,他在旁邊看著。
孩子出生那天,是個女孩。
護士把她抱給我的時候,她小小的,閉著眼睛,像個小天使。
顧言看著她,眼淚掉了下來:像你,一樣好看。
我笑著說:等她長大了,我教她織布。
好。他吻了吻我的額頭,讓她做我們雲紋錦的第八代傳人。
現在,我的女兒已經三歲了。
每天早上,她都會搬個小板凳,坐在我旁邊看我織布。
媽媽,這個花花好看。她指著錦緞上的雲紋說。
等你長大了,媽媽教你織好不好
她重重點頭:好!
這天,工作室來了個老朋友。
是當初第一個買我杯墊的大媽。
她看著滿屋子的錦緞,感歎道:冇想到啊,當初那個蹲在菜市場門口賣杯墊的姑娘,現在這麼出息了。
我笑著給她倒了杯茶:謝謝您當初照顧我的生意。
是你自己爭氣。大媽說,這手藝,就該好好傳下去。
送走大媽,顧言走過來,從背後抱住我。
在想什麼
在想,要是當初我放棄了,會怎麼樣。
冇有要是。他說,你從來不是一個人在堅持。
我靠在他懷裡,看著窗外。
陽光正好,院子裡的花開得正豔。
織布機還在哢噠哢噠地響,像在唱一首古老的歌。
我知道,這首歌會一直唱下去。
唱給我的女兒聽,唱給她的女兒聽,唱給所有喜歡雲紋錦的人聽。
因為手藝在,人就在。
人在,這門手藝,就永遠不會失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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