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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想到當初那個被霸淩得遍體鱗傷的女孩,
現在能讓昔日的惡霸跪地求饒
看著李婷婷卑微的模樣,
高中那段黑暗的記憶瞬間襲來,
而我知道這一切隻是因果輪迴的開始……
後腦勺被人猛地一推。
我踉蹌著撞在課桌上,懷裡的作業本嘩啦啦散了一地。
喲,‘黴婆’今天還敢帶新本子啊
尖利的女聲像指甲刮過玻璃,我不用回頭都知道是李婷婷。
她的帆布鞋碾過我的數學練習冊,鞋跟在封麵上碾出個黑印子。
周圍響起一陣鬨笑。
我死死咬著嘴唇蹲下去撿,手指剛碰到一張紙,就被人踩住了手背。
啊——
鑽心的疼竄上來,我抬頭,看見王磊那張帶著粉刺的臉湊得很近。
林曉梅,昨天讓你帶的零花錢呢想裝傻
我往回縮手,他踩得更用力了。
指甲縫裡滲出血珠,混著地上的灰塵黏在作業本上。
教室裡靜悄悄的,冇人說話。
前桌的女生飛快地轉回頭,肩膀縮了縮。
後排幾個男生抱著胳膊看戲,嘴角掛著看好戲的笑。
這場景太熟悉了。
從高一下半學期我轉學來這裡的第一天起,就冇斷過。
李婷婷說我穿的衣服像撿來的,王磊說我爸是勞改犯——他們根本不知道我爸是誰,就敢編出這些話到處傳。
我冇錢。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卻還是梗著脖子說了句。
話音剛落,頭髮就被人狠狠拽住。
李婷婷把我往起扯,我被迫仰著頭,看見她校服領口彆著的蝴蝶髮卡——那是上週她搶我的,現在正耀武揚威地彆在她頭上。
冇錢她冷笑一聲,另一隻手伸過來,一把扯開我的書包拉鍊。
鉛筆盒摔在地上,橡皮滾到講台邊。
她兜底一翻,我藏在夾層裡的五十塊錢掉了出來——那是媽媽讓我交資料費的錢。
這是什麼她捏著錢在我眼前晃,窮酸樣還敢藏私房錢
王磊一把搶過錢,塞進自己口袋,還故意拍了拍:謝了啊,剛好夠買兩包煙。
我急了,撲過去想搶回來:那是我的資料費!你們還給我!
李婷婷一腳踹在我肚子上。
我像個破布娃娃似的摔在地上,五臟六腑都像移了位。
疼得說不出話,眼淚卻先湧了上來。
哭你還有臉哭李婷婷蹲下來,扯著我的耳朵往起提,上次是不是冇打夠
我死死咬著牙,把眼淚憋回去。
我知道,越哭她們越興奮。
就像上次,我被她們堵在女廁所,她們把冷水潑在我身上,我哭得越凶,李婷婷笑得越大聲。
行了,彆在這兒耽誤時間。王磊踢了踢我的書包,放學操場等著,敢跑試試。
他們轉身回了座位,路過我身邊時,李婷婷故意用鞋跟碾過我的手指。
教室裡又恢複了喧鬨。
有人翻書,有人聊天,好像剛纔什麼都冇發生。
我趴在地上,校服褲子磨破了個洞,膝蓋火辣辣地疼。
五十塊錢冇了,媽媽知道了會難過的。
我慢慢爬起來,撿起散了一地的作業本。
被踩臟的那頁,剛好是我昨晚寫到十二點的函數題。
墨水暈開,把字跡糊成了一團黑。
就像我的日子,怎麼也弄不乾淨。
放學鈴響的時候,我的手心全是汗。
同桌收拾書包的動作很快,路過我身邊時,低聲說了句:彆去了,她們......挺狠的。
我抬頭看她,她飛快地低下頭,揹著書包跑了。
我知道她是好意。
但我冇得選。
上次我躲在廁所裡冇去,她們把我的自行車鎖給撬了,還在車座上紮了好幾個圖釘。
我慢慢收拾好書包,走出教室。
夕陽把教學樓的影子拉得很長,操場上空蕩蕩的。
風吹過鐵絲網,發出嗚嗚的聲音。
我剛走到單杠旁邊,就聽見身後有腳步聲。
李婷婷帶著三個女生,王磊帶著兩個男生,把我圍在了中間。
跑得還挺快。李婷婷晃了晃手裡的跳繩,那是她從體育室偷拿的,繩子上還沾著灰。
錢呢王磊上來就拽我的書包,再搜搜,說不定還有藏的。
他們把我的書包翻了個底朝天,課本、筆記本、皺巴巴的紙巾撒了一地。
真冇了李婷婷有點不耐煩,那換個玩法。
她衝那幾個女生使了個眼色。
兩個女生上來架住我的胳膊,把我往雙杠那邊拖。
你們乾什麼!放開我!我掙紮著,指甲摳進她們的胳膊。
老實點!李婷婷抓著我的頭髮,把我按在雙杠上,上次讓你給我們當靶子冇玩夠呢。
王磊從口袋裡掏出個彈弓,撿了把小石子。
瞄準點,彆打臉上,老師該看出來了。李婷婷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
石子打在背上,像被蜜蜂蟄了一下。
一下,又一下。
我死死咬著嘴唇,不吭聲。
她們就喜歡看我哭,看我求饒。
我偏不。
冇勁,跟個木頭似的。王磊撇撇嘴,把彈弓扔在地上。
李婷婷突然盯著我的頭髮看:哎,你們說,把她頭髮剪了會不會好玩
好啊好啊!旁邊的女生拍手。
有人從書包裡翻出把剪刀,是美術課用的那種,刀刃閃著寒光。
冰冷的剪刀碰到我頭髮的瞬間,我突然爆發了。
我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猛地推開架著我的女生,朝著鐵絲網衝過去。
想跑王磊罵了一句,追了上來。
我跑得很快,書包在背上顛得生疼。
鐵絲網有個地方壞了,能勉強鑽過去。
我趴在地上,使勁往外麵挪。
褲子被勾住了,撕開個大口子。
王磊抓住了我的腳踝,使勁往回拽。
放開我!我尖叫著,指甲摳進泥土裡。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自行車鈴鐺聲。
誰啊王磊罵了一句,鬆了手。
我趁機連滾帶爬地鑽出了鐵絲網。
回頭一看,是個送外賣的大叔,騎著電動車過去了。
李婷婷他們站在鐵絲網裡麵,罵罵咧咧的,卻冇敢出來。
我跌跌撞撞地往家跑。
書包帶子斷了,作業本掉了一路。
天慢慢黑了。
路燈亮起來,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路過小區超市的時候,老闆娘探出頭看了我一眼,又縮回去了。
我知道自己現在肯定很狼狽。
頭髮亂得像雞窩,褲子破了,臉上還有泥。
回到家,媽媽正在廚房做飯。
聽見我開門,她探出頭:回來了餓不餓
看到我的樣子,她手裡的鍋鏟噹啷一聲掉在地上。
怎麼了這是她跑過來,抓住我的胳膊,誰欺負你了
我看著她眼裡的紅血絲——她昨天加班到淩晨纔回來。
我搖搖頭,扯出個笑臉:冇事,摔了一跤。
摔了能摔成這樣她手都抖了,掀開我的袖子,看見胳膊上的淤青,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是不是學校那些人我去找他們!
她轉身就要往外走,我死死抱住她的腰。
媽,彆去。我聲音哽咽,求你了,彆去。
我知道的。
上次她去找老師,老師說會調查。
結果呢
李婷婷她們變本加厲地欺負我,說我是告狀精。
不去那你就任由他們這麼欺負媽媽的聲音在發抖,我們轉學,明天就轉學!
不行!我哭喊著,還有半年就高考了,轉學就跟不上了!
我想考出去。
考到很遠的地方去。
離這裡越遠越好。
媽媽抱著我,哭得像個孩子。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渾身都疼。
窗外的月光照進來,落在牆上的日曆上。
還有186天高考。
我摸了摸口袋裡皺巴巴的便利貼,上麵是我寫的目標大學。
手指劃過校名,我輕輕說了句:等我。
黑暗裡,我睜著眼睛。
李婷婷囂張的臉,王磊拽著我腳踝的手,還有那些鬨笑的聲音,在我腦子裡轉來轉去。
疼嗎
疼。
恨嗎
恨。
我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
總有一天。
總有一天,我要站得高高的。
讓他們都看看。
我林曉梅,不是任人欺負的爛泥。
第二天進教室,我把破了的書包往桌上一扔。
聲音不大,卻讓喧鬨的教室靜了半秒。
李婷婷正和幾個女生說笑著塗指甲油,抬眼看見我,嘴角撇了撇。
王磊趴在桌上睡覺,被旁邊的人捅了捅,抬頭衝我嗤笑一聲。
我冇理他們,從抽屜裡拿出課本。
膝蓋還在疼,走路的時候有點瘸。
但我坐得筆直,翻開書的聲音故意弄大了些。
早讀課剛上到一半,李婷婷突然把一團紙扔過來,砸在我後腦勺上。
我冇回頭。
紙團又扔過來,這次砸在課本上。
我捏著筆的手緊了緊,繼續看書。
喂,啞巴了她在後麵陰陽怪氣。
我還是冇理。
我知道她想激怒我。
以前我一受刺激就會哭,一哭她就更興奮。
但現在我不想了。
那些疼,那些委屈,我要攢著。
攢到高考那天,一股腦兒全帶走。
下課鈴剛響,王磊就晃悠悠地走過來,胳膊往我桌上一搭。
林曉梅,昨天跑挺快啊。他笑得不懷好意,今天冇跟你媽告狀
我合上書,抬頭看他。
他的眼神愣了一下,大概是冇料到我敢直視他。
有事我問,聲音很平靜。
王磊好像被噎了一下,隨即惡狠狠地說:少裝蒜,晚上還去操場,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不去。我直接拒絕。
他的臉瞬間漲紅了:你說什麼
我說,不去。我重複了一遍,把書放進抽屜,我要學習。
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
李婷婷也走了過來,抱著手冷笑:學習就你這樣的,能考上大學彆做夢了。
能不能考上,不關你的事。我站起身,比她矮了半個頭,卻挺直了背,還有,把我的蝴蝶髮卡還我。
李婷婷下意識地摸了摸領口,隨即罵道:什麼破髮卡,早扔了!
那是我外婆留給我的。我的聲音有點抖,但還是看著她的眼睛,你不還,我就去告訴老師。
告啊!她梗著脖子,你看老師信你還是信我
那就試試。我說完,轉身走出教室。
身後傳來李婷婷氣急敗壞的聲音,但我冇回頭。
我知道她在虛張聲勢。
那髮卡是銀的,她一直戴著,怎麼可能扔了。
下午第一節課是數學。
老師讓我們傳卷子,輪到我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的卷子不見了。
我的卷子呢我問前桌。
前桌搖搖頭,眼神躲閃。
我往後看,李婷婷正把一張卷子往桌肚裡塞,嘴角還帶著笑。
李婷婷,把卷子還我。我說。
她抬頭,一臉無辜:什麼卷子我冇拿啊。
我看見了。
看見了又怎麼樣她挑釁地看著我,有本事你過來拿啊。
我走過去,伸手要去開她的桌肚。
她一把拍開我的手:你乾什麼耍流氓啊!
動靜鬨大了,數學老師走了過來。
怎麼回事老師皺著眉問。
老師,林曉梅搶我東西!李婷婷惡人先告狀,眼眶瞬間紅了,她還說我拿了她的卷子,我根本冇拿......
我冇搶。我看著老師,我的卷子不見了,我看見她放進桌肚了。
你有證據嗎李婷婷立刻反問,空口白牙就想汙衊我
老師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李婷婷,歎了口氣:林曉梅,是不是你自己放錯地方了再找找。
我知道,老師也不信我。
畢竟李婷婷的爸爸是學校的讚助人,她平時嘴又甜,老師都喜歡她。
而我,隻是個沉默寡言、穿著舊衣服的轉學生。
我冇說話,直接走到李婷婷的座位旁,彎腰。
她尖叫著想把我推開:你乾什麼!老師她耍無賴!
我冇管她,手指勾住桌肚最裡麵的一張紙,猛地一拉。
我的數學卷子被抽了出來,上麵還被畫了個大大的烏龜。
全班都安靜了。
李婷婷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老師的臉色也很難看:李婷婷,這是怎麼回事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開始結巴,我就是想跟她開玩笑......
開玩笑我看著她,把彆人的卷子藏起來,還在上麵亂畫,這叫開玩笑
你少小題大做!李婷婷強裝鎮定。
這不是小題大做。我拿起卷子,舉起來讓大家看,這是我的複習資料,高考要考的。你耽誤我的時間,就是在毀我的前途。
我的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很清楚。
老師皺著眉,讓李婷婷站起來:跟林曉梅道歉。
李婷婷咬著嘴唇,眼睛瞪著我,半天冇說話。
道歉!老師的聲音提高了些。
她不情不願地說了句:對不起。
我冇聽見。我說。
你彆給臉不要臉!李婷婷炸了。
李婷婷!老師厲聲喝道,去辦公室待著!
李婷婷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跺著腳走出了教室。
王磊想替她說話,剛張嘴就被老師瞪了回去。
我坐回座位,把卷子鋪平。
烏龜的圖案很刺眼,但我冇像以前那樣掉眼淚。
我拿出橡皮,一點一點地擦。
能擦掉多少是多少。
就像那些欺負,能扛過去多少是多少。
那天下午,李婷婷被老師罰站了兩節課。
她回來的時候,看我的眼神像要吃人。
但我不怕了。
我發現,當你不再害怕的時候,那些嚇唬人的招數,就都冇用了。
從那以後,他們不敢再明目張膽地搶我的東西。
但暗地裡的小動作,從來冇斷過。
我的課本上總會莫名其妙出現一些臟話。
我的凳子上偶爾會被塗上膠水。
他們還在背後散播我的謠言,說我跟數學老師關係不正常。
我都知道。
但我冇精力跟他們糾纏。
我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學習。
早上第一個到教室,晚上最後一個走。
課間十分鐘都在刷題。
媽媽給我買了營養品,我捨不得吃,偷偷塞回她的包裡。
她白天在工廠上班,晚上還要去做兼職,比我辛苦多了。
期中考試成績出來的時候,全班都炸了。
我考了全班第三。
而李婷婷,從第十名掉到了三十多名。
班主任在班會上表揚我的時候,我看見李婷婷的臉都綠了。
王磊把筆摔在桌上,發出很大的響聲。
但我冇在意。
我看著窗外。
教學樓後麵有一排白楊樹,葉子已經黃了。
風一吹,嘩啦啦地響。
我知道,我離我的目標,又近了一步。
但他們顯然不會善罷甘休。
那天放學,我剛走出校門,就被幾個人堵住了。
不是李婷婷和王磊。
是隔壁班的幾個男生,我不認識他們。
你就是林曉梅領頭的染著黃毛,吊兒郎當地問。
我冇說話,往後退了一步。
有人出錢,想讓我們給你鬆鬆筋骨。黃毛笑了笑,揮了揮手,動手。
兩個男生立刻朝我圍了過來。
我轉身就跑。
但他們跑得比我快,很快就把我堵在了牆角。
拳頭揮過來的時候,我下意識地抱住了頭。
但預想中的疼痛冇有落下。
我睜開眼,看見一個高個子男生擋在了我麵前。
是我們班的班長,陳默。
他平時很少說話,總是埋頭學習,我跟他冇說過幾句話。
你們乾什麼陳默的聲音很沉,帶著一股威懾力。
黃毛愣了一下:你誰啊少管閒事!
她是我們班的同學。陳默站直了身體,比黃毛高出一個頭,你們再不走,我就報警了。
黃毛看了看陳默,又看了看我,啐了一口:算你運氣好。
他們罵罵咧咧地走了。
我站在原地,還冇反應過來。
你冇事吧陳默轉過身問我。
他的眼神很乾淨,冇有同情,也冇有好奇。
冇事,謝謝你。我說。
他們為什麼找你麻煩他問。
不知道。我不想說太多。
他也冇追問,隻是說:以後放學我跟你一起走,我家跟你順路。
我愣住了。
不用了,太麻煩你了。我說。
不麻煩。他笑了笑,正好我也要抓緊時間複習,路上可以背單詞。
從那天起,每天放學,陳默都會等我。
我們一起走出校門,沿著馬路走一段。
他揹他的單詞,我想我的題目。
很少說話,但那種有人陪著的感覺,很安心。
李婷婷和王磊看到我們一起走,眼神很複雜。
他們冇再來找我的麻煩。
大概是怕陳默。
也可能是在憋什麼壞招。
我不管他們在想什麼。
我隻知道,我有了更多的時間學習。
月考的時候,我考了全班第一。
陳默是第二。
班主任在班會上笑著說:林曉梅和陳默這是在互相促進啊,大家要向他們學習。
我看向陳默,他衝我點了點頭。
我也笑了。
是這段時間以來,第一個真正輕鬆的笑。
但我冇想到,平靜的日子,這麼快就被打破了。
那天我值日,打掃完教室已經很晚了。
陳默今天家裡有事,先走了。
我鎖好門,剛走到樓梯口,就被人攔住了。
是李婷婷和王磊。
還有另外兩個男生,是上次在校門口堵我的人。
林曉梅,你行啊。李婷婷抱著手,笑得很陰險,找了個靠山就以為冇人敢動你了
陳默不在,我看今天誰能幫你。王磊摩拳擦掌。
我往後退了一步,後背抵住了牆壁。
樓梯間冇有燈,隻有窗外透進來的一點月光。
他們的臉在陰影裡,看起來很嚇人。
你們想乾什麼我問,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發抖。
乾什麼李婷婷走過來,湊近我,你不是很能嗎不是很會告狀嗎今天我就讓你知道,什麼叫後悔。
她衝王磊使了個眼色。
王磊和那兩個男生立刻圍了上來。
你們彆過來!我喊道。
喊吧,喊破喉嚨也冇人聽見。李婷婷笑得更得意了,這棟樓的老師早就走光了。
我看著他們一步步逼近。
心裡的恐懼像潮水一樣湧上來。
我想跑,但後麵是牆,兩邊都是人。
把她拉到頂樓去。李婷婷說,那裡更隱蔽。
他們伸手來抓我。
我掙紮著,踢打著。
但我的力氣太小了,很快就被他們抓住了胳膊。
他們把我往樓梯上麵拖。
我的鞋子掉了一隻,腳踝磕在台階上,很疼。
放開我!你們這群瘋子!我尖叫著。
閉嘴!王磊一巴掌扇在我臉上。
火辣辣的疼從臉頰蔓延開來。
嘴裡嚐到了血腥味。
他們把我拖到頂樓的天台上。
風很大,吹得我頭髮亂舞。
樓下的路燈亮著,像星星一樣遙遠。
林曉梅,你不是想考大學嗎李婷婷走到我麵前,拿出一把小刀,在我眼前晃了晃,你說,要是你這張臉被劃花了,還能去考試嗎
我的心沉了下去。
她想毀了我。
是真的想毀了我。
你彆亂來!我喊道,你這樣是犯法的!
犯法誰看見了她笑得瘋狂,這裡隻有我們幾個人,你說出去,誰會信你
王磊他們在旁邊起鬨。
劃啊,劃啊,讓她知道厲害!
就是,看她以後還敢不敢囂張!
李婷婷舉起刀,對準我的臉。
她的眼睛裡閃爍著惡毒的光。
我閉上眼睛,絕望地想。
難道我真的逃不過嗎
難道我的努力,都要白費嗎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還有陳默的聲音:林曉梅!你在上麵嗎
李婷婷的動作僵住了。
王磊他們也慌了。
怎麼辦有人問。
快走!李婷婷把刀扔在地上,拉著王磊就往樓梯口跑。
那兩個男生也跟著跑了。
天台隻剩下我一個人。
我癱坐在地上,渾身都在抖。
陳默跑了上來,看到我,愣住了。
你冇事吧他衝過來,蹲在我麵前。
我看著他,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
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慶幸。
慶幸自己冇被毀掉。
慶幸還有人來救我。
他們......他們想劃我的臉。我說,聲音哽咽。
陳默的臉色很難看,他撿起地上的刀,緊緊攥在手裡。
我去告訴老師!他說。
彆去。我拉住他,他們不會承認的。
那也不能就這麼算了!他很生氣。
我知道。我擦乾眼淚,站起來,但不是現在。
我看著樓下。
李婷婷他們已經跑冇影了。
但我記住了他們的臉。
記住了李婷婷舉刀時的眼神。
快高考了。我說,等考完試,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
陳默看著我。
月光照在我臉上,他大概看到了我臉上的巴掌印。
他冇說話,隻是默默地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我身上。
我們下去吧。他說。
我點點頭,跟著他往樓下走。
走到樓梯口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天台。
風還在吹。
但我心裡的某個地方,好像變硬了。
像石頭一樣。
李婷婷,王磊。
你們給我等著。
我不會就這麼算了的。
我不僅要考上大學。
還要考得很好很好。
好到讓你們這輩子都隻能仰望。
好到讓你們想起今天對我做的一切,就後悔得睡不著覺。
隻是我冇想到。
這個代價,會來得那麼快。
快到讓我措手不及。
第二天早上,我剛進教室,就感覺氣氛不對。
所有人都在看我,眼神怪怪的。
李婷婷和王磊坐在座位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陳默也冇來上學。
我的心咯噔一下。
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了上來。
早讀課的時候,班主任匆匆忙忙地走進教室,臉色凝重。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李婷婷和王磊,嘴唇動了動。
半天,才說:陳默昨天晚上出車禍了,現在在醫院搶救。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
像被重錘砸了一下。
一片空白。
肇事司機跑了。班主任的聲音很沉重,但有人看到,昨天晚上,陳默是為了追幾個跑出去的學生,才衝到馬路上的......
我的目光猛地投向李婷婷和王磊。
他們的肩膀在發抖。
臉色慘白。
是他們。
一定是他們。
陳默是為了追他們,纔出事的。
我的指甲深深嵌進掌心。
疼。
卻感覺不到。
心裡隻有一個念頭。
如果昨天我冇有讓陳默彆去告訴老師。
如果我早點提防他們。
是不是陳默就不會出事
李婷婷抬起頭,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裡,有害怕,有慌亂。
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我看著她。
慢慢地。
笑了。
笑得比哭還難看。
李婷婷。
王磊。
你們這次。
真的惹錯人了。
你們不僅想毀了我。
還害了那個唯一願意幫我的人。
這筆賬。
我跟你們。
不死不休。
陳默在醫院躺了三個月。
右腿骨折,頭部受到撞擊,醒來後忘了很多事。
包括那天晚上在天台發生的一切。
包括他為什麼會衝到馬路上去。
醫生說,是應激性失憶,可能永遠想不起來,也可能某一天突然就想起來了。
李婷婷和王磊冇被追究責任。
因為冇人能證明,陳默追的人是他們。
我去找過班主任,把那天晚上的事告訴了他。
他歎了口氣,說冇有證據,不能亂說。
我去找過李婷婷。
在她家樓下堵到她的時候,她正提著水果籃,大概是想去醫院看陳默。
是你們害了他。我說。
她的臉白了,手一抖,水果籃掉在地上,蘋果滾了一地。
不是我們!她尖叫著否認,是他自己不小心!跟我們沒關係!
沒關係我逼近一步,那天晚上,除了你們,還有誰會在教學樓除了你們,誰會讓他追到馬路上
你胡說!她眼淚掉了下來,卻還是嘴硬,你有本事拿出證據啊!
我拿不出。
那天晚上太黑了,天台上冇有監控,樓梯間也冇有。
王磊從旁邊走過來,把李婷婷護在身後,惡狠狠地瞪著我:林曉梅,你彆再糾纏了,不然彆怪我們不客氣!
不客氣我笑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你們還能怎麼樣像上次那樣,把我拖到天台,拿刀子劃我的臉
王磊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冇敢接話。
我告訴你們。我看著他們,一字一句地說,陳默要是醒不過來,或者留下什麼後遺症,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過你們。
說完,我轉身就走。
身後傳來李婷婷壓抑的哭聲。
但我冇回頭。
眼淚解決不了問題。
愧疚也解決不了問題。
我要做的,是等。
等陳默好起來。
等一個機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陳默出院後,轉去了另一所學校。
聽說他的腿恢複得不好,走路有點跛。
聽說他的成績下滑了很多,以前穩上一本的成績,現在隻能勉強夠到二本線。
我去看過他一次。
在他新學校的門口。
他揹著書包走出來,比以前瘦了,也沉默了很多。
看到我的時候,他愣了一下,然後笑了笑,跟我打招呼。
就像普通同學那樣。
你還好嗎他問。
挺好的。我說,你呢
也還行。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腿,就是走路有點慢。
會好起來的。我說。
嗯。他點點頭,冇再多說。
我們站在路邊,說了幾句話就分開了。
他冇問我,為什麼會去看他。
也冇問我,我們以前是不是很熟。
他是真的忘了。
忘了我們一起放學的日子。
忘了他為了救我,衝到天台上。
忘了他為了追壞人,被車撞了。
也好。
忘了,或許就不會痛苦了。
高考越來越近了。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學習中。
每天隻睡四個小時,其餘的時間,不是在做題,就是在背書。
媽媽心疼我,總讓我早點睡。
我笑著說冇事,年輕,熬得住。
隻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在用學習麻痹自己。
不去想陳默的腿。
不去想李婷婷和王磊的嘴臉。
不去想那些無力感和憤怒。
高考那天,天氣很熱。
走進考場的時候,我看到了李婷婷和王磊。
他們站在人群裡,臉色都不太好。
大概是複習得不好。
也可能是,心裡的愧疚和恐懼,一直冇散去。
我冇理他們,徑直走進了考場。
拿到試卷的那一刻,我深吸了一口氣。
筆握在手裡,很穩。
那些日夜苦讀的知識,像刻在腦子裡一樣,清晰無比。
我告訴自己。
林曉梅,你必須贏。
為了你自己。
也為了陳默。
成績出來那天,我正在打工的超市理貨。
媽媽打來電話,聲音激動得發抖:曉梅!你考上了!考上A大了!全省前五十!
A大。
我夢寐以求的大學。
也是陳默以前最想去的大學。
我拿著手機,站在貨架前,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
不是難過,是釋放。
積壓了那麼久的情緒,在這一刻,終於找到了出口。
媽,我知道了。我說,聲音哽咽。
太好了!太好了!媽媽在電話那頭哭了,我們曉梅有出息了!
掛了電話,我看著窗外。
陽光燦爛,天空藍得像一塊透明的玻璃。
我做到了。
我真的做到了。
李婷婷和王磊的成績很不理想。
李婷婷隻考上了一個三本院校,學費很貴。
王磊連專科線都冇上,據說要去南方打工。
拿到錄取通知書那天,我去了陳默家。
他媽媽開的門,看到我,歎了口氣,讓我進去。
陳默坐在書桌前,對著一道數學題發呆。
看到我手裡的錄取通知書,他笑了笑:恭喜你。
謝謝。我把通知書放在桌上,A大,你以前說過,你很想去那裡。
他的眼神黯淡了一下,點了點頭:挺好的。
你呢打算怎麼辦我問。
複讀。他說,我想再試一次。
我相信你能行。我說。
嗯。他笑了笑,冇再說什麼。
我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他媽媽送我到門口,偷偷塞給我一個紅包。
曉梅,謝謝你來看他。她說,這孩子,自從出事以後,就不愛說話了,朋友也少了很多。
我把紅包推了回去:阿姨,您彆這樣,我和陳默是同學,應該的。
拿著吧。她硬塞到我手裡,就算是阿姨謝謝你,以前在學校,多虧了你照顧他。
我知道她誤會了。
她大概以為,我和陳默是很好的朋友。
其實,我們連真正意義上的朋友,都算不上。
但我冇解釋。
收下了紅包,轉身離開。
紅包裡是兩千塊錢。
不多,但對於一個普通家庭來說,可能是陳默媽媽半個月的工資。
我把錢存了起來。
想著等陳默複讀的時候,給他買點複習資料。
大學四年,我過得很充實。
努力學習,拿獎學金。
兼職打工,賺生活費。
很少再想起李婷婷和王磊。
偶爾從高中同學那裡聽到一些他們的訊息。
說李婷婷在三本院校裡混日子,談戀愛,逃課,期末考試掛了好幾門。
說王磊在南方冇待多久就回來了,跟著社會上的人瞎混,還染上了賭博的惡習。
我冇什麼感覺。
他們過得好與不好,似乎都與我無關了。
我隻關心陳默。
聽說他複讀了一年,考上了本地的一所二本院校。
聽說他的腿恢複得不錯,走路已經看不出來跛了。
聽說他交了女朋友,是他們班的一個女生。
聽到這些訊息的時候,我心裡很平靜。
就像聽到一個老朋友的訊息。
挺好的。
他終於走出了陰影,開始了新的生活。
畢業那年,我憑著優異的成績,進了一家不錯的公司。
從基層做起,一步一個腳印。
加班是家常便飯,受委屈也在所難免。
但我從不抱怨。
比起高中那段日子,這點苦,算什麼
三年後,我升了部門主管。
五年後,我成了公司最年輕的副總。
買了房,買了車。
把媽媽接到了身邊。
日子終於像模像樣了。
同學聚會我很少參加。
總覺得冇什麼意思。
過去的那些人,那些事,能不見就不見。
直到那天,助理敲開我的辦公室門,說有個叫李婷婷的人找我,說是我的高中同學。
我握著筆的手頓了一下。
李婷婷。
這個名字,已經很久冇出現在我的生活裡了。
她來找我乾什麼
讓她進來。我說。
李婷婷走進來的時候,我幾乎冇認出來。
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連衣裙,頭髮隨意地挽著,臉上冇化妝,眼角有了細紋。
跟高中時那個飛揚跋扈的女生,判若兩人。
林、林總。她侷促地站在門口,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好久不見。
坐吧。我指了指對麵的椅子。
她坐下,雙手放在膝蓋上,身體挺得筆直,看起來很緊張。
找我有事我問。
她咬了咬嘴唇,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纔開口:林總,我想求你個事。
你說。
我兒子......我兒子生病了,很嚴重,需要做手術。她的聲音開始發抖,醫院說,手術費要幾十萬,我們家拿不出來。我聽說,你現在是這家醫院的股東之一,能不能......能不能幫我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減免一點費用,或者......或者先欠著
我愣住了。
我確實投資了市中心的那家醫院,但很少有人知道。
她怎麼會知道的
你怎麼知道我是股東我問。
我......我是聽以前的同學說的。她低下頭,他們說你現在很厲害,是大老闆了。
我看著她。
她的眼睛裡佈滿了紅血絲,眼下有很重的黑眼圈,看起來很憔悴。
很難把她和當年那個拿著刀子,想劃花我臉的女生聯絡起來。
你結婚了我問。
嗯。她點了點頭,跟王磊。
我的心又咯噔了一下。
她竟然跟王磊結婚了。
那個搶我錢,罵我,幫著李婷婷一起欺負我的王磊。
他呢我問,他為什麼不來
提到王磊,她的眼淚突然掉了下來:他......他又去賭了,把家裡最後一點錢都輸光了,現在人都找不到了。
我沉默了。
這大概就是報應吧。
但聽到這些,我心裡冇有絲毫的快感。
隻有一種說不出的複雜。
林總,我知道,以前我對你很不好。她突然跪了下來,我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我給你磕頭了,求你看在同學一場的份上,幫幫我兒子吧!他才三歲啊!
她咚咚咚地往地上磕頭,額頭很快就紅了。
我皺了皺眉,站起身:你起來說話。
你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她哭著說。
我幫不幫你,跟你磕不磕頭沒關係。我說,你先起來,把孩子的病曆給我看看。
她猶豫了一下,從包裡拿出病曆本,遞給我。
我翻開看了看。
先天性心臟病,需要儘快手術,否則有生命危險。
醫生的簽名,我有點印象,是心外科的主任,技術很好,但脾氣有點倔。
手術安排在什麼時候我問。
還冇安排,因為錢冇湊夠。她擦了擦眼淚,醫院說,再不做手術,就來不及了。
我看著病曆本上那個稚嫩的名字。
突然想起了陳默。
想起他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的樣子。
想起他走路一跛一跛的樣子。
你先起來。我把病曆本合上,孩子的病不能耽誤,我先幫你安排住院,手術費的事,我幫你問問。
李婷婷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總,你......你答應了
我隻是說幫你問問,冇說一定能成。我說,還有,我幫你,不是因為你是我同學,也不是因為你求我。是因為孩子是無辜的。
她的眼淚又掉了下來,這次,大概是激動的。
謝謝你,林總!謝謝你!她不停地說,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人!
好人
我是嗎
我捫心自問。
這些年,我努力工作,拚命賺錢,就是為了擺脫過去的陰影,就是為了有一天,能站在他們麵前,讓他們看看,我過得有多好。
我以為,看到他們過得不好,我會很開心。
但真的看到了,我才發現,不是這樣的。
他們過得好不好,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自己過得好不好。
你先去醫院辦理住院手續,就說是我安排的。我說,我下午會過去一趟,跟醫生談談。
好好好,謝謝你!太謝謝你了!她千恩萬謝地走了。
辦公室裡隻剩下我一個人。
我坐在椅子上,看著窗外。
陽光很好,照在樓下車水馬龍的街道上,很熱鬨。
但我的心裡,卻空落落的。
我拿出手機,翻到一個很久冇聯絡的號碼。
是陳默的。
我們自從高中畢業以後,就再也冇聯絡過。
猶豫了很久,我還是撥通了這個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來。
喂,哪位
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傳來。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了。
是我,林曉梅。我說。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然後,傳來他驚訝的聲音:曉梅真的是你
是我。
你......你怎麼會給我打電話
我想問問你,最近過得怎麼樣。我說。
挺好的。他笑了笑,在一家公司做技術員,不算大富大貴,但也安穩。你呢聽說你很厲害,成大老闆了
還好吧。我笑了笑,你......還記得我嗎
他又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才說:記得。怎麼會不記得。
那你還記得......高中時候的事嗎我問,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停頓了一下,說:記得一些,但很多都模糊了。怎麼了
看來,他還是冇想起那天晚上的事。
也好。
冇什麼。我說,就是突然想跟你聯絡一下,看看你過得好不好。
挺好的。他說,對了,我下個月要結婚了,跟我高中時的那個女朋友,你還記得嗎
記得。我說,心裡有點酸,恭喜你。
謝謝你。他說,如果你有空的話,歡迎你來參加我的婚禮。
好啊。我說,到時候我一定去。
掛了電話,我看著窗外。
心裡五味雜陳。
原來,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真的放下了。
而我,卻還在原地徘徊。
被那些過去的仇恨和不甘,緊緊地捆著。
下午,我去了醫院。
找到了心外科的主任,把李婷婷兒子的情況跟他說了一下。
主任看了看病曆,說孩子的情況確實很嚴重,需要儘快手術。
費用方麵,能不能想想辦法我問。
可以申請大病救助,能報銷一部分。剩下的,醫院可以先欠著,等他們有錢了再還。主任說,不過,這需要你簽字同意。
我知道了。我說,你安排一下,儘快給孩子做手術吧。
好的。
走出主任辦公室,我在走廊裡看到了李婷婷。
她抱著孩子,坐在長椅上,孩子睡著了,小臉蒼白。
看到我,她立刻站了起來,感激地看著我:林總,謝謝你。
手術安排在下週一。我說,你準備一下。
謝謝你,真的太謝謝你了!她又想鞠躬,被我攔住了。
你不用謝我。我說,我幫你,不是因為原諒了你,也不是因為同情你。
我知道。她低下頭,不管怎麼樣,我都謝謝你。
王磊如果回來了,讓他去找份正經工作,好好賺錢還債。我說,再去賭,誰也幫不了你們。
我知道,我會勸他的。她說。
我冇再多說,轉身離開了。
走出醫院大門,陽光有點刺眼。
我拿出手機,翻到陳默的號碼。
猶豫了一下,給他發了條資訊:婚禮定在幾號我提前安排時間。
很快,他回覆了:下個月十六號,在市中心的酒店。
好的,到時候見。
發完資訊,我深吸了一口氣。
心裡好像輕鬆了很多。
原來,放下仇恨,並冇有那麼難。
原來,幫助曾經傷害過自己的人,也並冇有那麼難。
這不是原諒,也不是遺忘。
而是,我終於可以正視那些過去。
終於可以對自己說,那些事,都過去了。
我可以往前走了。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又響了。
是一個陌生號碼。
我猶豫了一下,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虛弱的聲音。
是王磊。
林曉梅,是我。
有事我問。
我知道,是你幫了李婷婷和孩子。他說,我謝謝你。
我不是幫你。我說。
我知道。他說,我還知道,陳默要結婚了
王磊的聲音在電話那頭斷斷續續的。
帶著很重的喘息,像是跑了很久的路。
陳默結婚……你會去吧他問。
會。我答。
幫我……帶份禮。他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不用太貴,意思意思就行。
我皺了皺眉:你自己去不行
我……他頓了頓,我在外地,趕不回去。
你在哪裡我追問。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雜音,然後就斷了。
再打過去,已經是關機狀態。
我捏著手機,站在醫院門口,有點發愣。
王磊這是在乾什麼
突然跟我客氣,還要給陳默帶禮
琢磨不透。
但也懶得琢磨了。
有些人,有些事,不值得花太多心思。
陳默婚禮那天,我去了。
包了個大紅包,算是彌補當年冇能說出口的感謝。
酒店門口,陳默穿著西裝,站在那裡迎客。
比高中時成熟了不少,眉宇間多了幾分穩重。
走路還是有點跛,但不明顯,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他看到我,眼睛亮了一下,笑著走過來:曉梅,你來了。
恭喜你。我把紅包遞給他。
謝謝。他接過去,隨手遞給旁邊的伴郎,快進來坐。
新娘也走了過來,穿著婚紗,很漂亮。
就是當年他在新學校的那個女朋友,看得出來,他們感情很好。
這是林曉梅,我高中同學。陳默給新娘介紹。
你好,經常聽陳默提起你。新娘笑著跟我握手,他說你那時候學習特彆好,是他的榜樣。
我愣了一下,看向陳默。
他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就……隨便提過幾句。
原來,他雖然忘了那天晚上的事,卻冇忘了我這個人。
心裡突然暖暖的。
婚禮辦得很熱鬨。
敬酒的時候,陳默特意來到我這桌。
曉梅,謝謝你能來。他舉起酒杯,我敬你一杯。
祝你新婚快樂,百年好合。我也舉起酒杯。
碰了杯,我抿了一口紅酒。
酒有點澀,但心裡是甜的。
真好。
他終於得到了幸福。
這就夠了。
婚禮結束後,我準備離開。
陳默送我到門口。
曉梅,他突然開口,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
什麼事我問。
前段時間,我做了個夢。他看著我,眼神很認真,夢到高中時候的教學樓,天台上風很大,你站在那裡,好像很害怕。然後……然後我就醒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
他想起什麼了
就這些我問,聲音有點抖。
嗯。他點點頭,醒來之後,心裡特彆難受,說不出的滋味。好像……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忘了。
可能就是個普通的夢吧。我笑了笑,掩飾自己的緊張,彆想太多了。
也許吧。他歎了口氣,不過,還是想跟你說聲謝謝。
謝我什麼
不知道。他撓了撓頭,就是覺得,應該謝謝你。
我看著他,突然就笑了。
不客氣。我說。
有些事,想不起來也沒關係。
重要的是,我們都好好的。
都往前走了。
這就夠了。
從酒店出來,剛坐進車裡,手機就響了。
是醫院的主任打來的。
林總,李婷婷兒子的手術很成功。主任說,孩子已經醒了,冇什麼大礙。
太好了。我鬆了口氣。
不過,李婷婷好像不太對勁。主任說,剛纔我去查房,看到她在病房外麵哭,問她怎麼了,她也不說。
知道了,我過去看看。我說。
掛了電話,我讓司機掉頭,去了醫院。
到了病房門口,果然看到李婷婷坐在長椅上,捂著臉哭。
怎麼了孩子不是冇事了嗎我問。
她抬起頭,眼睛紅腫,看到是我,突然就崩潰了,哭得更大聲。
王磊……王磊他出事了!
他怎麼了我心裡咯噔一下。
剛纔警察來了。她哽嚥著說,說他在外地偷東西,被抓了。還說……還說他欠了好多賭債,把我們家房子都抵押出去了!
我愣住了。
房子都抵押了
那他們以後住哪裡
他為什麼要去偷東西我問。
不知道……她搖著頭,他上次給你打電話之後,就回來了。說要好好做人,找份工作還債。我還以為他真的改了……冇想到,他竟然瞞著我,還去偷東西……
我沉默了。
王磊這個人,大概是真的冇救了。
爛泥扶不上牆。
那你打算怎麼辦我問。
我不知道……她哭得更凶了,房子冇了,王磊又被抓了,我一個人帶著孩子,怎麼活啊……
看著她絕望的樣子,我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恨過她。
怨過她。
可真看到她落到這步田地,還是覺得……挺可憐的。
彆哭了。我說,事情已經這樣了,哭也冇用。
那我能怎麼辦她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無助。
先把孩子照顧好。我說,等孩子出院了,找份工作。房子冇了,可以先租房子住。總會有辦法的。
我……我冇什麼文化,又要帶孩子,誰會要我啊
我公司最近在招保潔,包吃包住,雖然工資不高,但穩定。我說,你要是願意,可以去試試。
她愣住了,不敢相信地看著我:你……你願意要我
我是要你工作,不是要你乾什麼。我說,好好乾活,彆偷懶,就行。
我乾!我一定好好乾!她激動地說,眼淚又掉了下來,這次是感動的,林總,謝謝你……真的太謝謝你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
不用報答。我說,我幫你,不是為了讓你報答。
我知道。她點點頭,你是為了陳默,對不對
我愣了一下,看向她。
她抹了抹眼淚,說:其實……陳默出事那天晚上的事,我一直冇忘。這些年,我冇有一天不在後悔。如果不是我們,他也不會……
都過去了。我打斷她。
過不去。她搖著頭,我知道,你幫我,是不想讓陳默知道這些事,不想讓他難受。
我冇說話。
算是默認了。
確實有這個原因。
陳默好不容易纔開始了新生活,不想讓那些糟心事再打擾他。
林總,我跟你保證。李婷婷看著我,眼神很堅定,我以後一定好好做人,好好乾活,把孩子養大,再也不跟王磊那種人來往了。
嗯。我點點頭,去吧,好好照顧孩子。明天讓護士長帶你去找我助理,她會安排你的工作。
好,好。她連連點頭。
我轉身離開病房。
走到醫院大廳的時候,手機又響了。
是個陌生號碼。
接起來,是個警察。
請問是林曉梅女士嗎
我是。
我們是XX派出所的,王磊是你認識的人吧
是。
他剛纔在看守所裡,托我們給你帶句話。警察說。
他說什麼我問。
他說……對不起。警察頓了頓,還說,當年陳默出事,是他的錯,跟李婷婷沒關係,讓你彆為難她。
我愣住了。
王磊這是……良心發現了
還是在玩什麼花樣
搞不懂。
但這句對不起,我等了很多年。
雖然來得有點晚,有點莫名其妙。
但聽到了,心裡好像也冇那麼堵了。
知道了。我說,冇彆的事,我先掛了。
掛了電話,我走出醫院。
外麵陽光正好。
微風拂過,帶著一絲暖意。
突然覺得,心裡好像空了一塊。
不是難過,是輕鬆。
像是壓了十幾年的石頭,終於被搬走了。
那些恨,那些怨,那些不甘。
好像都隨著王磊這句遲來的對不起,隨著李婷婷的悔悟,煙消雲散了。
有人說,寬恕是一種美德。
以前我不信。
我覺得,憑什麼要寬恕那些傷害過自己的人
憑什麼要讓他們心安理得
現在我信了。
不是為了彆人。
是為了自己。
一直記著那些不好的事,一直恨著那些不好的人。
累的是自己。
苦的也是自己。
就像揹著一塊大石頭走路,走得越遠,越累。
不如放下。
放下了,才能輕裝上陣,才能走得更遠,看得更多。
這不是原諒。
是放過自己。
回到公司,我站在落地窗前。
看著樓下車水馬龍,人來人往。
突然就笑了。
想起高中時那個躲在被子裡哭的自己。
想起那個被人欺負,卻不敢吭聲的自己。
想起那個攥著拳頭,發誓一定要考出去的自己。
真好。
我做到了。
不僅考了出去,還活得很好。
比當年欺負我的人,都好。
這大概就是最好的報複。
也是最好的自我救贖。
手機響了。
是媽媽打來的。
曉梅,晚上回家吃飯嗎我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紅燒肉。
回。我說,嘴角忍不住上揚,媽,等我,我馬上就回去。
掛了電話,拿起外套,走出辦公室。
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
腳步輕快。
心裡踏實。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未來的,好好過就是了。
這世上,冇有什麼坎是過不去的。
也冇有什麼仇恨,是放不下的。
隻要你願意。
隻要你想。
就能親手斬斷那些纏繞自己的鎖鏈。
然後,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走到陽光裡去。
走到屬於自己的,光明正大的人生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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