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色濃得像化不開的墨汁,張老九的銅鑼聲在湘西山路上孤零零地蕩著。麻小七縮了縮脖子,手裡的白燈籠晃得厲害。
師父,這老鴉坡的霧怎麼越來越邪性麻小七的聲音打著顫。燈籠光映著他發青的嘴唇。
張老九冇回頭,銅鑼敲得越發急了:把黑紗繫緊些。這趟活計本就凶險,你少說話多留神。
十具覆著黑紗的屍體排成縱隊,麻小七總覺得最後那具女屍的腳尖踮得特彆高。他嚥了口唾沫,突然踩到塊濕滑的石頭。
當心!張老九一把拽住他胳膊。麻小七手裡的燈籠差點脫手,光照在岩壁上時,他猛地僵住了。
師、師父......麻小七的牙齒咯咯作響,影子......
岩壁上,十道影子正像活物般蠕動。最末那道女屍影子突然伸長脖子,竟順著岩壁爬了上去。
張老九的銅鑼咣噹砸在地上。他飛快掐訣唸咒,可那些影子越爬越快,在石壁上扭成詭異的形狀。
不對......張老九的後背滲出冷汗。二十年趕屍,頭回遇見鎮屍訣失靈。
林中忽然傳來鈴鐺聲,清脆得刺耳。麻小七腿一軟,差點跪倒。霧氣裡走出個戴銀項圈的女人,麵紗上的藥草紋樣在月光下泛青。
柳三娘張老九的手按在腰間硃砂袋上,你在這作甚
女人輕笑一聲,鈴鐺隨著她的腳步叮噹作響:張師傅趕的好屍啊,影子都比活人精神。
麻小七突然發現師父的指尖在發抖。那具女屍的黑紗無風自動,露出半截髮紫的手腕——上麵纏著紅線串的銅錢。
阿月張老九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你把她煉成了活屍
柳三孃的麵紗動了動:難為您還記得我妹妹的名字。她手腕一翻,三枚青銅鈴鐺懸在指間,二十年了,該算算賬了。
麻小七突然衝向屍隊:師父小心!最後那具女屍的黑紗突然炸開,慘白的臉上,眼皮正劇烈顫動。麻小七的喉嚨裡擠出一聲短促的驚叫。那具叫阿月的女屍眼皮劇烈抖動著,紫黑色的指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柳三孃的鈴鐺聲突然變得急促,像無數細針往人腦仁裡紮。
進廟!張老九一把扯過麻小七的後領。老鴉坡半山腰的破廟門板歪斜,雨水正從屋簷的破洞漏進來,在積灰的神像臉上衝出幾道泥痕。
麻小七的褲腿被女屍指尖勾住時差點尿褲子。他拚命踢腿,聽見布料撕裂的聲音混在雷聲裡。張老九反手甩出三枚銅錢,堪堪釘住女屍的袖口。
點犀角!張老九的吼聲被炸雷蓋過一半。麻小七哆嗦著摸向包袱,發現裝犀角的竹筒不知何時裂了道縫。潮濕的黴味混著血腥氣往鼻子裡鑽。
柳三孃的笑聲從廟門外飄進來:張師傅,當年你用這招鎮我妹妹,如今怕是......她的話被突然劈下的閃電打斷。慘白電光裡,阿月後頸的封魂釘泛著詭異的藍光。
麻小七突然發現師父的右手小指在流血。那血珠滴在銅鑼上,竟像活物般沿著紋路遊走。他想起《陰兵譜》裡提過的血引術,後背頓時沁出冷汗。
小七,去後殿看看。張老九的聲音平靜得反常。麻小七剛要挪步,卻聽見瓦片輕響。他貓腰鑽進供桌底下,正好看見陳鐵頭翻進窗欞的影子。
柳三孃的聲音突然近了:鐵頭哥,那冊子真在他身上她的銀項圈碰著窗框,叮噹聲裡帶著麻小七從冇聽過的柔軟。
錯不了。陳鐵頭的鐵棍在供桌上敲出悶響,當年他婆娘嚥氣前,親口說把東西縫在他......話冇說完,阿月的身體突然劇烈抽搐。
麻小七的指甲摳進了掌心的肉。他看見師父的左手正悄悄摸向腰間,那裡彆著把纏紅繩的短刀。供桌下的蜘蛛網粘在他臉上,癢得像有蟲子在爬。
要變天了。陳鐵頭突然說。麻小七順著他視線看去,阿月後頸的封魂釘正在雷光中一點點往外冒。柳三娘突然撲到窗前,麵紗被風吹起一角。
張老九的銅鑼毫無征兆地炸響。麻小七看見師父咬破舌尖噴出血霧,那些血珠在空中凝成古怪的符文。阿月發出非人的尖嘯,指甲哢地插進地磚縫隙。
老九!陳鐵頭的鐵棍橫掃過來,把《陰兵譜》交出來!棍風擦著麻小七的耳廓過去,掃落半截蠟燭。火苗舔上阿月的裙角,卻燒出一股腐臭味。
柳三娘突然慘叫一聲。麻小七轉頭時,看見阿月的影子像毒蛇般纏上她腳踝。更可怕的是,那影子正在吞噬柳三娘自己的影子。
姐......阿月的喉嚨裡擠出模糊的音節。麻小七渾身汗毛倒豎,他分明看見女屍眼角滑下混著血絲的淚。
陳鐵頭的鐵棍突然調轉方向,朝張老九後心捅去。麻小七想喊卻發不出聲,情急之下抓起香爐砸過去。咣的一聲,香灰迷了陳鐵頭滿臉。
小雜種!陳鐵頭抹著臉咒罵。麻小七突然發現他右手隻有四根手指,斷指處留著明顯的刀疤。這個發現讓他胃部絞痛,想起師父酒後說過仇家特征。
暴雨突然從屋頂的破洞灌進來。阿月頸後的封魂釘錚地彈飛,釘在神像眼睛上。麻小七看見她的影子瞬間暴漲,像張黑網朝師父罩去。
師父躲開!麻小七撲出去的瞬間,手比腦子快,抄起銅鑼敲出段古怪的調子。那是他偷學《陰兵譜》最後一頁的攝魂調,每次練習都怕遭天譴。
阿月的動作突然僵住。她的影子懸在張老九頭頂三寸,像被無形的手拽住。麻小七的虎口震出血,卻不敢停,那調子越敲越急,銅鑼邊緣開始泛紅。
好啊......柳三孃的聲音突然發抖,張老九,你徒弟竟會屍語者的禁術。她銀項圈上的藥草不知何時變成了血紅色。
陳鐵頭趁機掄起鐵棍。麻小七看見棍頭彈出三寸長的毒針,針尖藍汪汪的。他想挪動卻像被釘在原地,銅鑼聲裡混進自己劇烈的心跳。
阿月......張老九突然柔聲喚道,染血的手指撫上女屍眉心,那年中元節,你給過趕屍人一碗涼茶。女屍的獠牙堪堪停在他咽喉前,劇烈顫抖。
柳三孃的麵紗突然脫落。麻小七倒吸冷氣——她右臉竟和阿月有七分相似。陳鐵頭的毒針已經刺到張老九後背,卻突然被什麼東西纏住手腕。
麻小七的銅鑼咣噹落地。他看見阿月的影子分出細長一綹,正死死絞著陳鐵頭的手腕。更駭人的是,影子末端連著的竟是柳三娘腳下的陰影。麻小七的銅鑼砸在地上發出刺耳的嗡鳴。阿月的影子像被燙到般縮回,卻在半空突然分裂成數十道黑刺,暴雨般射向張老九的咽喉。
師父!麻小七撲過去時,後腰被陳鐵頭的鐵棍掃中。他聽見自己肋骨發出脆響,卻死死抱住銅鑼不撒手。
張老九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看見徒弟手腕翻轉,竟用血淋淋的虎口擦過鑼麵,敲出段他再熟悉不過的調子——那是《陰兵譜》裡記載的攝魂調,二十年來他從未傳授給任何人。
小七你......張老九的聲音卡在喉嚨裡。阿月的黑刺懸停在半空,像被無形的手攥住般扭曲變形。
柳三娘突然尖笑起來:好個張師傅,教出來的徒弟比你還狠。她銀項圈上的血珠滴在阿月影子上,竟發出烙鐵燙肉的滋滋聲。
麻小七的嘴唇抖得厲害。他看見師父的眼神從震驚變成失望,最後凝成冰錐般的寒意。銅鑼在他手裡越來越燙,虎口的血把鑼槌染得猩紅。
什麼時候偷學的張老九的聲音輕得像飄在雨裡。他右手小指的血還在流,在地上彙成小小的血窪。
麻小七的視線模糊了。他想起三年前那個雪夜,師父醉酒後掉落的《陰兵譜》。當時隻是好奇翻了一頁,卻像被魘住般再也忘不掉那些古怪的符咒。
我......他剛張嘴,陳鐵頭的毒針突然擦著臉飛過。阿月的影子趁機又往前竄了半尺,最近的黑刺已經碰到張老九的喉結。
柳三孃的笑聲戛然而止。她突然撲向阿月,十指深深插進女屍髮髻:蠢丫頭!這時候還護著他指甲縫裡滲出黑血,阿月的眼珠卻轉向張老九,流下兩行血淚。
麻小七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看見師父的左手悄悄摸向腰間短刀,刀柄上纏著的紅繩正在褪色。這個細節讓他心臟驟縮——那是師孃生前編的平安結。
師父我不是......麻小七的辯解被銅鑼的震顫打斷。攝魂調的反噬開始了,他感覺有無數冰針順著血管往心臟紮。
張老九突然暴起,短刀劃出猩紅弧線。不是斬向阿月,而是直接劈向麻小七手中的銅鑼。哐啷一聲,鑼麵裂開蛛網般的紋路。
啊!麻小七慘叫出聲。裂紋裡滲出黑霧,纏上他手臂的瞬間就凍出一層白霜。他這才明白,師父是在救他。
柳三娘突然發出不似人聲的嚎叫。阿月的影子劇烈抽搐著,竟分出幾縷纏上她自己的脖子。陳鐵頭見狀掄起鐵棍,毒針直取張老九後心。
老九小心!麻小七想撲過去,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銅鑼碎片紮進掌心,血滴在霜上竟燒出幾個小洞。
張老九側身避讓的姿勢很古怪,像是故意把左肋暴露給陳鐵頭。麻小七突然想起《陰兵譜》裡提過的血餌術,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不要!他嘶吼著往前爬。陳鐵頭的毒針已經刺破張老九的粗布衣裳,卻在入肉瞬間被什麼東西拽住。
阿月的影子像活物般纏上鐵棍。更可怕的是,柳三娘腳下的陰影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淡,彷彿在被什麼吞噬。
姐......阿月喉嚨裡擠出的氣音讓所有人僵住。麻小七看見女屍紫黑的嘴唇在蠕動,竟是在哼一首湘西童謠。
柳三孃的麵具終於碎了。她瘋了一樣去掰阿月掐著自己脖子的手,銀項圈啪地斷裂,藥草撒了一地。停手!你會魂飛魄散的!
張老九的短刀突然轉向,刀尖挑開自己左肋的衣裳。麻小七看見他肋骨位置有道陳年傷疤,形狀像朵扭曲的山茶花。
阿月,張老九的聲音溫柔得可怕,你認得出這個嗎傷疤在雨中泛著詭異的粉光,像新綻的花苞。
陳鐵頭突然暴退三步,臉色慘白如紙:不可能......那年我明明把你......他的話被雷聲劈碎。阿月的影子突然全部縮回體內,女屍直挺挺地跪了下來。
麻小七的牙齒不住打顫。他看見師父的傷口在滲血,那血珠滴在地上,竟自動畫成半朵山茶花圖案。而更遠處,柳三娘正用苗語念著往生咒,眼淚衝花了臉上的藥草紋。
銅鑼的碎片突然開始發燙。麻小七低頭,發現那些裂紋正在自己癒合,而攝魂調的最後幾個音符,竟在他腦海裡自動補全了。銅鑼的嗡鳴在麻小七耳中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張老九沉重的喘息聲。師父的手指蘸著肋下的血,顫抖著點在阿月眉心。
師父!麻小七想阻止,卻被血窪滑了個趔趄。他看見那滴血珠在阿月皮膚上暈開,竟像活物般鑽了進去。
張老九的瞳孔驟然收縮。血珠遊走的軌跡在他眼前展開記憶的畫卷——二十年前的祠堂,綁著紅綢的少女被推進陰冷的山洞,洞外站著個缺根手指的男人。
陳鐵頭!張老九的吼聲震得廟梁落灰。他轉向那個持鐵棍的身影,眼中燃著駭人的火,那年中元節,是你把阿月騙去獻祭的
陳鐵頭的鐵棍咣噹砸在地上。他後退時踩到柳三孃的麵紗,臉上橫肉抽搐:放屁!老子根本不認識這丫頭!
阿月的喉嚨裡突然發出咯咯聲。麻小七驚恐地看見她紫黑的指甲在地上劃出歪扭的字跡——鐵頭哥給的糖。
柳三娘撲到字跡前,銀項圈撞出刺耳的聲響。她抓起阿月的手,指甲掐進妹妹腐爛的皮肉:傻丫頭,那糖裡摻了屍油啊!
張老九的短刀唰地指向陳鐵頭:我老婆孩子呢刀尖的血滴在陳鐵頭靴麵上,燙出個焦黑的洞,那年臘月初八,是不是你......
是又怎樣陳鐵頭突然獰笑起來,缺指的手拍打著鐵棍,誰讓你多管閒事,非要查落花洞女的案子
麻小七看見師父的左手瞬間青筋暴起。更可怕的是阿月的反應——女屍突然轉向陳鐵頭,獠牙間滴落的黑水腐蝕著地磚。
柳三娘卻死死抱住阿月:彆動!你魂魄要散了!她苗語混著漢語的哭喊中,麻小七聽出個可怕的詞——屍爆。
銅鑼碎片突然在麻小七掌心發燙。他低頭看見裂紋裡滲出黑霧,正順著血絲往皮膚裡鑽。偷學禁術的反噬來得比想象中更快。
師父...他剛開口,就被陳鐵頭的狂笑打斷。那根毒針鐵棍不知何時頂住了張老九的後腰,藍汪汪的針尖已經刺破粗布衣裳。
把《陰兵譜》交出來!陳鐵頭的聲音帶著勝券在握的得意,不然我就把你徒弟煉成活屍,就像你對阿月做的那樣!
張老九的右手突然鬆開短刀。麻小七的心沉到穀底——師父要認輸卻見那隻血手猛地拍向自己肋下的傷疤,山茶花紋瞬間亮起妖異的紅光。
小七,敲鑼!張老九的吼聲驚醒了呆滯的麻小七,用我教你的鎮魂調,不是偷學的禁術!
麻小七手忙腳亂抓起半片銅鑼。他剛要敲,卻見阿月的影子突然暴漲,像黑綢般裹住陳鐵頭的鐵棍。更駭人的是,影子末端連著柳三孃的心口。
姐...報...仇...阿月嘶啞的聲音讓所有人毛骨悚然。麻小七的鑼槌僵在半空,他看見女屍腐爛的眼眶裡,竟滾出兩顆晶瑩的淚珠。
柳三娘突然撕開衣領。她心口紋著的山茶花正在滲血,與張老九肋下的傷疤一模一樣。老九,她的聲音突然平靜得可怕,你早知道阿月是我親妹妹
張老九的沉默震耳欲聾。麻小七看見師父的左手悄悄摸向腰間,那裡藏著本油布包著的小冊子——《陰兵譜》一直縫在他貼身的夾層裡。
陳鐵頭突然暴起發難。鐵棍毒針直刺張老九咽喉,卻被阿月的影子死死纏住。女屍的指甲深深摳進地磚,每寸移動都帶出腐肉碎末。
快!柳三娘突然抓住麻小七的手,帶著他重重敲響銅鑼。破碎的鑼麵竟發出完整的鎮魂調,音波震得瓦片簌簌掉落。
張老九趁機掏出《陰兵譜》。染血的書頁無風自動,停在一幅陰兵借道的圖畫上。他咬破舌尖噴出血霧,那些血珠在空中凝成持矛的士兵輪廓。
陳鐵頭終於露出懼色。他瘋狂扭動想掙脫影子的束縛,缺指的手突然掏出一個瓷瓶:都彆動!這裡裝著屍毒,大不了同歸於儘!
麻小七的鑼聲突然走調。他看見阿月的影子開始不穩定地閃爍,而柳三娘嘴角滲出了黑血。最可怕的是師父——張老九施展血引術後,肋下的傷口正在汩汩冒血。
小七...繼續...張老九的聲音越來越弱。麻小七突然發現,師父看他的眼神不再是失望,而是某種他讀不懂的複雜情緒。
銅鑼再次炸響時,廟門突然被狂風吹開。麻小七驚恐地看見,暴雨中站著整整齊齊一排影子,每個都戴著陳鐵頭缺指的手......暴雨中的影子齊刷刷舉起右手,每隻手掌都缺了根小指。麻小七的鑼槌噹啷掉在地上,喉嚨裡擠出半聲嗚咽。
陰兵借道......柳三孃的聲音突然發抖,她拽著阿月腐爛的衣袖,丫頭,你看見了嗎
阿月的眼珠轉向廟外,獠牙間突然溢位童謠的調子。麻小七驚覺那旋律竟和鎮魂調有七分相似。
陳鐵頭的瓷瓶啪地砸在供桌上,黑霧瞬間瀰漫。都給我死!他獨手揮舞鐵棍,毒針劃破張老九的臉頰。
張老九的血滴在《陰兵譜》上,書頁突然無風自動。那些血珠凝成的陰兵竟調轉矛頭,齊刷刷指向阿月。
老九你......柳三娘撲過去要搶書冊,卻被阿月的影子絆倒。她銀項圈上的藥草簌簌掉落,露出底下刻著的月字。
麻小七突然明白過來。他抓起銅鑼碎片,用儘力氣敲出段變調的旋律,那是他偷看《陰兵譜》時記混的招魂曲。
阿月的身體劇烈震顫。她的影子像被撕扯的布帛,一半纏著陳鐵頭,另一半卻溫柔地環住張老九的腳踝。
姐......女屍喉嚨裡擠出的氣音讓柳三娘僵住,洞裡有......糖......
柳三孃的麵具徹底碎了。她瘋了一樣扒開阿月的衣領,露出鎖骨處月牙形的胎記。傻丫頭,那糖裡摻了**藥啊!
張老九的短刀突然錚地出鞘,卻不是斬向任何人。刀尖挑開自己肋下的舊傷,血肉模糊中露出半塊青銅鈴鐺碎片。
這是......柳三孃的瞳孔驟然收縮,阿月的長命鎖
暴雨突然轉急。麻小七看見師父的傷口裡滲出的不再是血,而是泛著藍光的液體,滴在地上竟開出細小的山茶花。
陳鐵頭趁機撲向《陰兵譜》。他的毒針距離書冊隻剩三寸時,阿月的影子突然暴長,像黑綢般裹住他整個頭顱。
唔......陳鐵頭的掙紮越來越弱。麻小七驚恐地發現,那些陰兵正一個接一個地鑽進他的七竅。
柳三娘卻顧不上這些。她顫抖著捧起張老九肋下的鈴鐺碎片,苗語混著漢語的囈語:當年是你把阿月從祭壇背出來的
張老九的沉默震耳欲聾。麻小七看見師父左手小指的傷口又開始流血,那血珠沿著銅鑼紋路爬向阿月的腳尖。
阿月腐爛的眼皮突然顫動。她紫黑的嘴唇蠕動著,竟哼出完整的童謠,調子和柳三娘項圈上的鈴鐺聲一模一樣。
不對......柳三娘突然抓住張老九的衣領,如果阿月恨你,為什麼她的影子......
廟外陰兵突然齊聲長嘯。麻小七捂住耳朵,看見陳鐵頭的皮膚下鼓起無數小包,像有東西在血管裡爬行。
張老九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得可怕:那年我趕到時,祭壇已經啟動。他染血的手指指向阿月,是她自己跳進屍坑,把最後半碗雄黃酒......潑在了陣眼上。
柳三娘如遭雷擊。她項圈上的鈴鐺無風自動,發出的卻是哀慼的調子。阿月的影子突然鬆開陳鐵頭,溫柔地纏上姐姐的手腕。
麻小七的銅鑼徹底裂成兩半。他看見阿月影子末端連著的,竟是師父肋下那朵血畫的山茶花。
所以阿月她......柳三孃的聲音支離破碎,這些年是在保護你
陳鐵頭突然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叫。他的皮膚開始片片剝落,露出底下蠕動的黑色菌絲。陰兵們集體轉向,長矛對準了這個曾經的操縱者。
張老九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血沫濺在阿月臉上,女屍竟伸手替他擦去,腐爛的指尖在皺紋間停留得格外輕柔。
柳三孃的鈴鐺聲變了調。她看著妹妹影子與張老九傷口的連接處,突然拽斷銀項圈:丫頭,你早知道是他救了你
阿月的迴應是段扭曲的肢體動作。她腐爛的膝蓋彎曲,竟是對著張老九行了個殘缺的跪拜禮。
麻小七的虎口已經血肉模糊。他愣愣地看著師父顫抖的手撫上女屍頭頂,這個動作他見過無數次,每次自己練成新咒訣時......
小七。張老九突然轉頭,眼神是他從未見過的清明,《陰兵譜》最後一頁,現在念出來。
麻小七的血液瞬間凍結。那頁記載的是屍語者禁術中的禁術,要活人獻祭三魂七魄才能發動。
師父!他的抗議被柳三孃的尖叫打斷。陳鐵頭突然炸開,無數黑蟲撲向《陰兵譜》,書頁開始自燃。
阿月的影子暴漲成幕布。她腐爛的身軀擋在張老九麵前,嘴裡哼的童謠突然變得字字清晰:......阿哥莫回頭......
柳三孃的麵具徹底碎了。她撲向妹妹的影子,卻抓了滿手黑霧。銀項圈上的鈴鐺滾到張老九腳邊,發出最後的清響。銀項圈上的鈴鐺滾到張老九腳邊,發出最後的清響。他彎腰撿起的瞬間,陳鐵頭的毒針已經刺到咽喉前三寸。
老九!柳三孃的尖叫混著鈴鐺餘音。張老九突然咬斷左手小指,血箭噗地噴在《陰兵譜》上。
麻小七的瞳孔驟縮。那本燃燒的書冊突然浮空,血珠在火光中凝成持戈騎兵,馬蹄聲竟蓋過了雷暴。
陰兵過境......柳三娘顫抖著去抓阿月的袖子,卻發現妹妹的影子正快速褪色,丫頭撐住!
陳鐵頭的鐵棍咣噹落地。他驚恐地看著那些血騎兵穿過自己身體,每經過一個,皮膚就潰爛一分。
張老九的斷指處血流如注。麻小七撲過去想包紮,卻被師父推開:看好銅鑼!他這才發現鑼麵裂紋裡鑽出的黑霧正在攻擊阿月。
姐......阿月突然抓住柳三孃的手,力道大得掐出青紫,洞......東......腐爛的嘴唇艱難蠕動。
柳三孃的麵具早不知丟哪去了。她捧著妹妹的臉,眼淚沖掉臉上藥草紋:傻丫頭,東邊有什麼
張老九的獨手突然僵住。他想起二十年前那個雪夜,阿月被推進山洞前,往東邊土坑裡扔了什麼東西。
鐵頭哥給的......阿月的指甲在地上劃拉,突然轉向陳鐵頭,毒......字冇寫完,整條手臂哢嚓斷裂。
陳鐵頭正瘋狂拍打身上冒出的黑蟲。聽到這句突然狂笑:冇錯!當年那包桂花糖,老子摻了屍蠱!
柳三孃的眼白瞬間佈滿血絲。她銀項圈殘片狠狠紮進掌心:所以阿月變成活屍是因為......
因為她在屍坑裡泡了三天。張老九的聲音像鈍刀磨石,為的是用身體養蠱,等我來收屍時毒死我。
麻小七的銅鑼突然發燙。他看見阿月的影子正在快速收縮,而師父的血快要流乾了。
陳鐵頭突然暴起。他腐爛的手抓向柳三娘後心:賤人!當年要不是你多事......話冇說完,阿月斷裂的手臂突然飛起,五指插進他眼眶。
啊!陳鐵頭的慘叫中,柳三娘突然咬破手指,在阿月眉心畫了道血符:老九,幫我按住她天靈蓋!
張老九的獨手剛按上去就觸電般一顫。他感覺有冰涼的液體順著手掌往心裡鑽,耳邊響起少女清脆的笑聲。
是阿月生前的記憶......柳三孃的咒語越來越急,丫頭,讓姐看看那天到底......
廟裡突然颳起陰風。麻小七看見阿月的影子投射在牆上,竟變成梳辮子的少女模樣。她蹦跳著接過陳鐵頭給的糖,轉身卻偷偷埋進了土裡。
她冇吃柳三孃的手抖得厲害。畫麵裡的阿月突然驚恐回頭,洞外站著舉火把的陳鐵頭。
張老九的呼吸變得粗重。記憶畫麵跳到他衝進山洞時,看見阿月自己跳進屍坑,用身體壓住陣眼的場景。
所以是你......柳三娘突然揪住陳鐵頭衣領,你騙我說是老九害的!
陳鐵頭剩下那隻眼珠亂轉。他腐爛的嘴唇咧開:誰讓她多管閒事本來要死的是張老九......
阿月的殘軀突然劇烈抽搐。柳三娘慌忙去扶,卻摸到她後頸有個硬物,剝開腐肉,竟是半截生鏽的鈴鐺。
這是......柳三娘突然淚如雨下,我送你的長命鎖
張老九的斷指血突然轉向,在地上畫出一道符咒。那些血騎兵齊刷刷調轉馬頭,長戈指向陳鐵頭心口。
等等!柳三娘突然攔在中間,讓他說完,當年東邊土坑裡......
陳鐵頭獨眼突然瞪大。他腐爛的手摸向腰間,掏出個臟兮兮的布包:想要拿《陰兵譜》來換!
麻小七這才發現師父的傷口不對勁。血都快流乾了,肋下的山茶花紋卻越來越亮,像要燒起來似的。
小七......張老九的聲音突然虛弱,銅鑼......翻過來......
麻小七手忙腳亂翻轉鑼麵,發現背麵刻著密密麻麻的小字。最上麵一行寫著血鑼相生,落款竟是師孃的名字。
柳三娘突然奪過布包。她顫抖著解開,裡麵是半塊發黴的桂花糕,底下壓著張泛黃的紙片。
姐......逃......紙片上歪扭的字跡讓柳三娘崩潰。她終於明白妹妹當年埋糖時,偷偷換掉了毒點心。
陳鐵頭趁機撲向《陰兵譜》。他腐爛的手指剛碰到書頁,阿月的影子突然從地底鑽出,像黑蛇般纏住他脖子。
不......陳鐵頭的慘叫戛然而止。阿月殘存的左手突然抬起,腐爛的指尖對準他心口,做了個摘東西的動作。
柳三娘突然想起什麼,瘋了一樣扒開陳鐵頭的衣領。他心口位置,赫然紋著朵黑色山茶花。
原來是你......張老九的獨手突然青筋暴起,當年屠殺苗寨的......
陳鐵頭剩下的半張臉扭曲變形。他喉嚨裡發出咯咯聲,皮膚下鼓起無數小包,像有什麼要破體而出。
小心屍爆!柳三娘拽著張老九往後撤。麻小七卻撲向銅鑼,用儘力氣敲出段變調的旋律。
阿月的影子突然靜止。她腐爛的麵容轉向麻小七,嘴角竟扯出個近似微笑的弧度,然後......
(懸念留白)麻小七的鑼槌懸在半空,眼睜睜看著阿月的影子凝固成山茶花形狀。女屍腐爛的指尖離陳鐵頭心口隻差半寸,突然嘩啦散成無數花瓣。
丫頭!柳三娘撲過去抓那些花瓣,卻撈了滿手晨光。她麵紗不知何時滑落,露出與阿月七分相似的臉。
張老九的斷指血滴在最後一片花瓣上。當年落花洞選祭品,他聲音啞得嚇人,選的是雙生子。
柳三娘突然揪住自己心口的衣服。那裡紋著的山茶花正在滲血,與阿月鎖骨胎記一模一樣。所以阿月替我......
陳鐵頭的狂笑突然變成慘叫。他皮膚下的黑蟲破體而出,卻在碰到花瓣時化為灰燼。麻小七看見師父的銅鑼碎片正在發光。
姐......阿月最後的聲音混在風裡。柳三娘瘋了一樣扒開陳鐵頭的衣領,黑色山茶花紋下露出道陳年刀疤。
張老九的獨手突然發抖:苗寨大火那晚,砍傷我的人......他肋下的傷口又開始流血,染紅了地上的銅錢。
麻小七突然想起《陰兵譜》裡的記載。他撲過去撿銅鑼碎片:師父!血鑼相生能招魂!
柳三娘卻按住他的手:冇用的。她眼淚砸在銅鑼上,阿月的魂魄早被煉成屍傀,剛纔那是......
陳鐵頭突然劇烈抽搐。他獨眼瞪著柳三娘:賤人......當年要不是你逃了......話冇說完,喉嚨裡突然鑽出朵黑色山茶花。
張老九的短刀唰地飛出,斬斷那朵毒花。麻小七看見刀柄紅繩徹底褪色,變成慘白的麻線。
小七,張老九突然抓住他手腕,記住《陰兵譜》最後一頁......話冇說完突然咳嗽,血沫裡混著藍色碎屑。
柳三娘猛地抬頭:你中了屍毒她扯開張老九的衣領,肋下傷口周圍已經發黑,什麼時候......
阿月抓我那下。張老九苦笑。麻小七這才發現師父的瞳孔正在變灰,像蒙了層霧。
銅鑼碎片突然自己拚合起來。麻小七聽見極輕的童謠聲,轉頭看見最後幾片花瓣聚成阿月的輪廓,對他做了個敲鑼的手勢。
師父!他抓起銅鑼就要敲,柳三娘卻劈手奪過:你想害死他血鑼相生要活人獻祭!
張老九的呼吸越來越弱。他獨手摸向腰間,掏出個油布包:小七......給你......
麻小七剛要接,廟外突然射來支毒箭。柳三娘銀項圈殘片鐺地擋住,暴喝:誰!
晨光中走出個佝僂身影,手裡弩機閃著寒光。師兄,來人陰笑,《陰兵譜》該物歸原主了。
張老九的瞳孔驟然收縮:楊......話冇說完突然吐血,那血竟是詭異的藍色。
麻小七的銅鑼咣噹落地。他看見師父的左手正在快速腐爛,而新來那人右手的鐵鉤,分明是陳鐵頭鐵棍的另一半。麻小七的指尖剛碰到銅鑼邊緣,楊老拐的鐵鉤已經掃到眼前。銅鑼嗡地震顫起來,震得他虎口發麻。
小崽子也配碰《陰兵譜》楊老拐的獨眼裡閃著毒蛇般的光。他鐵鉤一挑,油布包飛向半空。
柳三孃的銀項圈殘片嗖地射出,卻在半途被陳鐵頭腐爛的手抓住。黑血順著她手腕往下淌:老九!你師弟早就......
張老九的瞳孔已經渙散。他嘴唇蠕動著,麻小七把耳朵貼上去才聽見:銅鑼......背麵......
楊老拐的鐵鉤突然轉向,直取麻小七咽喉。麻小七本能地舉起銅鑼格擋,鏘地濺起火星。他忽然發現鑼麵裂紋裡滲出細小的血珠。
血鑼相生柳三娘突然撲過來,染血的手指按在鑼麵上,小七,跟著我念!
楊老拐的臉色驟變。他鐵鉤橫掃想打斷咒語,卻被地上突然竄起的山茶花藤纏住腳踝。那些藤蔓上,還沾著阿月最後化成的花瓣。
麻小七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鑼麵傳來的震動像有活物在敲擊,震得他牙齒髮酸。柳三孃的咒語混著苗語,他隻能勉強跟上半句。
不對!柳三娘突然掐住他手腕,要用湘西官話念!她的指甲陷進麻小七皮肉,血滴在銅鑼上發出滋滋聲。
楊老拐終於掙斷藤蔓。他獨眼盯著《陰兵譜》,鐵鉤突然脫手飛出。麻小七想躲,卻發現雙腳被什麼東西黏住了。
低頭!張老九的吼聲驚得麻小七一顫。他下意識彎腰,鐵鉤擦著頭皮飛過,削斷幾縷髮絲。
柳三娘趁機咬破舌尖,一口血霧噴在銅鑼上。裂紋瞬間變成血線,交織成古怪的符文。麻小七突然覺得鑼槌重若千鈞。
敲啊!柳三孃的尖叫混著楊老拐的咒罵。麻小七掄起鑼槌,卻發現手臂不受控製地發抖。
張老九染血的手突然覆上他手背。師父的手冷得像冰,卻帶著奇異的力道:記住......趕屍人最怕的......不是死人......
銅鑼炸響的瞬間,麻小七看見廟門口的阿月花瓣全部立了起來。楊老拐的鐵鉤突然調頭,狠狠紮進他自己眼眶。
啊!慘叫聲中,柳三娘奪回《陰兵譜》塞給麻小七:撕掉最後一頁!快!
麻小七的手指剛碰到書頁,突然被燙得縮回。那頁紙上的陰兵圖案正在蠕動,像要爬出來似的。
張老九的呼吸越來越弱。他獨手突然發力,帶著麻小七的手撕下書頁。紙離書的瞬間,整本《陰兵譜》轟地燃起藍色火焰。
楊老拐的慘叫戛然而止。他像被抽了骨頭般癱軟在地,皮膚下鼓起的小包一個接一個爆開,鑽出密密麻麻的黑色甲蟲。
屍蠱反噬......柳三孃的聲音發抖。她突然拽過麻小七,繼續敲!不能停!
銅鑼聲越來越急。麻小七看見師父的傷口不再流血,反而開始吸收地上的血珠。那些血珠沿著銅鑼紋路,慢慢彙向中心的凹陷。
師父麻小七的聲音帶著哭腔。張老九的嘴角卻浮起笑意,用最後的力氣指了指廟外。
晨光中,十具覆著黑紗的屍體靜靜立在台階下。最後一具女屍的腳尖微微踮起,像是隨時要跳支舞。
柳三娘突然捂住嘴。她顫抖著指向女屍的右手,那裡纏著半截褪色的紅繩,和張老九刀柄上的一模一樣。
阿月......她的眼淚砸在銅鑼上,濺起細小的血花。麻小七突然明白,師父的血不知何時已經和銅鑼融為一體。
楊老拐的屍體突然抽搐起來。那些黑甲蟲聚成個人形,搖搖晃晃撲向銅鑼。麻小七想躲,卻發現銅鑼像長在手上似的甩不掉。
彆怕。張老九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驚得麻小七差點鬆手,趕屍人的鑼......要敲得比鬼哭還響......
麻小七的眼淚模糊了視線。他掄圓胳膊,用儘平生力氣砸向鑼麵。震耳欲聾的聲響中,他彷彿聽見阿月在哼童謠。
黑甲蟲組成的人形瞬間潰散。柳三娘趁機灑出把藥粉,那些蟲子劈啪爆開,濺出腥臭的黏液。
晨光越來越亮。麻小七看見師父的眼睛慢慢閉上,嘴角還掛著笑。他肋下的山茶花紋漸漸褪色,最後變成道普通的傷疤。
接好......張老九的最後一口氣吹動了麻小七手中的銅鑼。那鑼突然輕了幾分,紋路裡滲出的血珠全部消失了。
柳三娘默默撿起地上的銀項圈。她輕輕一掰,露出裡麵藏著的半塊鈴鐺,和之前阿月後頸挖出的一模一樣。
丫頭......她把鈴鐺係在女屍手腕上,黑紗無風自動,露出截髮紫的皮膚。這次,麻小七看清了那個月牙形胎記。
銅鑼突然自己響了一聲。麻小七低頭,發現裂紋全部消失了,鑼麵光可鑒人。倒影裡,他看見自己肩上搭著隻蒼白的手。
該上路了。柳三娘整了整麵紗,聲音恢複了初見時的冷清,你師父教過趕屍的口訣麼
麻小七的喉嚨發緊。他想起那些偷看《陰兵譜》的夜晚,想起師父醉酒後哼過的小調。銅鑼在他手裡微微發燙,像在催促什麼。
陰人上路......他試著喊出第一聲,嗓音啞得自己都嚇了一跳。台階下的屍體卻齊刷刷轉了過來。
柳三孃的麵紗動了動。她往麻小七手裡塞了包東西:雄黃粉,過河時撒。指尖相觸的瞬間,麻小七感覺她手心裡有塊硬繭,形狀像朵山茶花。
銅鑼又響了一聲。這次麻小七確定不是自己敲的。他看見最後那具女屍的黑紗輕輕擺動,像是有人在下麵微笑。
走吧。柳三娘推了他一把,你師父的規矩,日出前要過老鴉坡。她突然壓低聲音,小心西邊的岔路,二十年前......
麻小七冇聽清後半句。銅鑼聲自己連成了調子,正是他偷學過的攝魂調。但這次,旋律裡混著阿月哼過的童謠。
第一縷陽光照到銅鑼上時,麻小七看見自己的倒影變成了張老九的臉。他嚇得差點鬆手,再定睛看時,又變回了自己。
彆回頭。柳三孃的聲音從後麵傳來,卻莫名帶著阿月的腔調,趕屍人最忌諱......
麻小七的銅鑼突然脫手飛出,在空中劃出完美的弧線,又穩穩落回他掌心。鑼麵上,不知何時多了道淺淺的指痕,像是有人從另一邊輕輕撫摸。
-
點擊彈出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