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為什麼非要上來?”岸邊,有人問她。

黎扶昏沉沉的意識逐漸清醒過來,手卻更死死扒著河岸,無論是否清醒,隻剩下一縷魂魄的身體都在拚命往上爬。

身上,百鬼啃噬魂魄,令人戰栗的痛苦密密麻麻,四肢百骸宛如刮骨。

“喂,問你話呢?”那人似乎覺得有趣,蹲了下來,“忘川至今,從未有過能爬出來的鬼,要不要喝一碗孟婆湯,前塵儘消,去投個好胎?”

他說著,攪了攪旁邊的桶。

前塵儘消?

黎扶抬起頭,冇了軀體,靈魂的眼眸漆黑,像是沉淪著無儘的痛苦,她的聲音嘶啞如破鑼:

“愛我者、護我者、助我者,皆無好下場,我被剝皮、剔骨,眾叛親離、受儘苦楚,我要怎麼放下?如何前塵儘消?”

殺人不過頭點地。

可她這一生,自遇上花月開始,便被萬般折磨、生不如死。

滯留在忘川的冤魂從未有一個能爬出去,大多已經迷了神誌,成為一團隻有恨意的怨鬼,啃噬著她的身體。

疼嗎?

哪有剝皮剔骨疼。

又哪有願幫自己的人一個個死在眼前更痛?

那人伸出手,觸摸著她的靈魂,前塵往事,一幀幀浮現在眼前。

他喃喃:“原來如此……按照命數,你本五福俱全,嫁得如意郎、恩愛一生,高門顯貴,子孫滿堂。

“但你夫君遇上修仙者,改了命數,而你則被一點點奪走氣運,直到命數早夭,慘死無輪迴。”

黎扶一震。

她仰起頭,聲音顫抖:“花月……是修仙者?”

不用回答,想不通的一切都有了答案,她的手攀在岸邊,漆黑的瞳孔死死盯著男人,一字一句:

“竟有仙人?”

她突然大笑出聲:“哈哈哈,原來如此!!”

母親被對方輕輕一拍,回去後重病纏身,藥石無醫。

她以為是對方下毒,淋著大雨去衙門告狀,卻查不出母親病因,最終因誣告被打了二十板子;

黎家做官清正,規規矩矩。

卻在家中搜出大量金銀,而滿滿的糧倉竟一夜空蕩蕩,滿門下獄,逼得同族將她逐出去,恩斷義絕,不願與她一刀兩斷者,皆搜出貪汙罪證,被判斬殺;

她被花月逼得走投無路,找上門同歸於儘。

明明冇傷到對方,衙役闖進來時,花月卻突然身負重傷,滿地鮮血,而她握著刀站在鮮血當中,百口莫辯;

她有一摯友,走投無路時,摯友仍在身邊。

可在官府之中,她不知為何控製不住身體,開口說出詭異的話,竟將一切推到摯友身上,害得曦月慘死,恩將仇報,再無人敢靠近她、相信她……

……

一樁樁,一件件。

原來如此,竟是如此。

好一個修仙者!

好一個用仙法欺負凡人的修仙者!

黎扶笑著笑著,漆黑的瞳孔落下一滴淚,砸在忘川水中,濺起水波微動。

岸邊人見此,瞳孔一縮。

忘川至今,有兩大亙古不變的常識:水無波,怨鬼不出。

這冤鬼有異……

他攪動著旁邊的桶,聲音悠長:“你既然知道她是修仙者,且能掠奪氣運的人都不簡單,還想出來?”

“我要。”黎扶的手繼續往外爬,忘川巨大的力量拉扯著她出不去,彷佛被困死在這水中。

她卻燃起新的希望,一字一句:“我要去能審判仙人的地方,向沉蕭、花月二人討一個公道!”

在凡人的地界,冇人管得了修仙者,她求助無門。

如今知道修仙者存在,黎扶就去找能管她的人。

這世間,總該有公道存在。

那人盯著黎扶充滿希冀的眼睛,突然笑了:“好。”

他朝她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將人拽出來——

“那我就帶你出去,送你去仙人告狀的地方。”

*

長長的雲梯看不到儘頭,回頭也看不清來路,隻有刺骨的寒冷。

黎扶死死抓著雲梯,匍匐著一點點往上攀爬。

身體被壓得站不起來,隻能匍匐在玉階之上,從踏上雲梯開始,就似有千斤重,偶爾刮過的颶風,能將人掀飛出去。

她已經不知道爬了幾年,仍舊看不到儘頭。

但她必須上去。

上麵是九霄,是各大宗門長老主持各界事宜的地方,是修仙界之巔,是能狀告仙人的地方!

那人說,凡人與冤鬼上九霄隻有這一條路——

雲梯。

隻有爬上雲梯登頂,才能上九霄,見到主持公道的仙人們。

重壓一日比一毆一頓。

怨鬼:“……”

她哭著調轉至最後一個方向。

人皇劍幡張開,黑色魂幡飄動張揚,黎扶朝她伸出手,溫和一笑——

“搬個家如何?朋友。”

怨鬼:“嗚嗚嗚。”

她哭著紮入魂幡裡麵。

黎扶收手,巨大魂幡收起,將那幾個太虛、化神怨鬼捲進來,劍身被她握在手上,另一隻手打個響指,瀟灑轉身。

“收工。”

聞言,屠仙與曲山周圍怨氣一收,跟上去。

*

忘川。

廣寧看向九霄的八位長老,神情複雜:“真的還要等嗎?她真的會來嗎?”

大長老扭頭,看向他。

廣寧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懷疑,再看其他人,個個都是一臉茫然,眼底深處,同樣藏著懷疑。

“耐心。”大長老緩緩開口,聲音嘶啞,“和黎扶,就是要比耐心,這一次,我們的耐心不能輸給她。”

聞言,廣寧忍不住暴躁:

“比耐心是冇問題,但問題是——這都等十年了啊!!”

曲山扭頭:“收多少個太虛怨鬼了?”

不妄算了算,回覆:

“八個吧,不過其中隻有一個太虛後期,尚未到達太虛巔峰,藉助忘川優勢,我們和九霄充其量打平。”

九霄的太虛巔峰修士更多。

但在忘川,他們有源源不斷的怨氣,周圍冇有靈氣,九霄打起來反而束手束腳。

——這麼一算,雙方戰力差不多。

可能九霄還會強一些,當然,若他們有後手,就更強了。

“那要不要再多找幾個太虛怨鬼?”屠仙問。

黎扶搖頭,輕輕一笑,“不了,該去赴約,我要是再不回去,九霄的耐心恐怕就真耗儘了。”

她是想約戰的,自然不希望場子散了。

黎扶有了決定,其他幾人自然不會反對,跟著趕往忘川。

從這裡回忘川還很遠,路上時而還會遇到怨鬼,黎扶順手便收走了。

以至於明明趕路,回忘川的速度卻一點都不快。

他們走過的地方,那些怨鬼收走,黑暗之地,重現光明。

曲山忍不住感歎:“到底誰纔是反派啊,怎麼我們一直在拯救世界?”

明明是滅世的存在,怎麼收走一個又一個怨鬼,反而讓當地變得生機勃勃,隻餘下靈氣呢?

不妄聞言,輕嗤一聲:

“想什麼呢?怨鬼伴隨著災禍而生,在修士們看來,你們的存在,就代表著最大災禍,修士纔是正道之光、世界所向。

“所以一次又一次危機當中,獲勝的,永遠都是修士,是修仙界。”

屠仙麵無表情,眼神嘲諷。

曲山更是直接諷刺:“他們又比我們好多少?”

他們是因什麼而生,不正是修仙者嗎?

黎扶聞言,垂下眼眸,陷入沉思。

“為什麼太虛巔峰的怨鬼這麼難找?”曲山聲音有些不滿,“要是多來幾個太虛巔峰,甚至大乘,我們肯定能弄死九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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