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廷燁猛地睜開眼,河水嗆入肺部的刺痛感還未散去,耳畔卻傳來少年清亮的嗓音:“公子!可算醒了!”
他怔怔望著眼前這張稚氣未脫的臉——是稚闕,那個為護他墜河身亡的小廝。低頭看向自己纖細白皙的手掌,虎口處尚未被長年握劍磨出繭子,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他重生了,回到十五歲隨袁家赴揚州議親時遭遇白家追殺的節點。
“公子,這戶漁家救了咱們,您看……”稚闕遞來粗布麻衣,顧廷燁卻一把抓住他手腕,力道大得驚人:“稚闕,你活著……真好。”前世稚闕為引開追兵慘死,今生他絕不會重蹈覆轍。
河畔草屋內,顧廷燁借更衣之機梳理記憶。白家因鹽商利益欲置他於死地,而此刻揚州鹽市正值動盪——這正是他利用現代金融知識壟斷鹽業的絕佳時機。他摸出腰間玉佩,對稚闕沉聲道:“明日你去尋揚州最大的錢莊,將此物抵押,換現銀三千兩。”稚闕愕然:“公子要這麼多銀子作甚?”
“買鹽引。”顧廷燁唇角微勾。北宋鹽引製度需商人先向官府繳納銀錢換取販鹽憑證,而他記得三日後朝廷將頒佈新令:凡持有舊鹽引者,可半價兌換新引。屆時揚州鹽商為避風險必低價拋售,正是抄底良機。
次日,顧廷燁假借養傷之名留在漁村,實則暗中佈局。他教漁民用現代曬鹽法提煉細鹽,又以“顧白”化名與鹽場管事談判:“每擔鹽我多付五十文,但需簽獨家供契。”管事嗤笑:“毛頭小子也敢談獨供?”顧廷燁擲出銀票:“這是定金,三日後見分曉。”
暮色四合時,他獨坐河灘,忽聞蘆葦叢中傳來細微水聲。撥開枯草,竟見一粉衣女童抱浮木掙紮,眉心那點胭脂痣灼灼如焰——是幼年盛明蘭!電光石火間,他想起前世明蘭提過曾隨生母衛小娘赴揚州探親遇險,莫非正是此刻?
“抓緊!”他縱身躍入水中,攬住女孩單薄身軀。懷中人瑟瑟發抖,卻強忍眼淚道謝:“多謝恩公,我叫……小明蘭。”顧廷燁心尖一顫,前世大婚時明蘭曾玩笑:“若你早十年救我,定要以身相許。”而今命運齒輪已然偏移。
三日期限至,揚州鹽市果然大亂。新鹽政令頒佈後,原本值百兩的舊鹽引暴跌至三十兩,眾鹽商爭相拋售。顧廷燁命稚闕持銀橫掃市麵鹽引,又憑現代期貨思維與漕幫簽訂運鹽合約。當夜,他邀鹽商總會會長赴宴,席間輕叩茶盞:“諸位可知,朝廷明年將開放海鹽?”
滿座嘩然。北宋海鹽開采技術落後,顧廷燁卻憑藉現代化學知識改良煮鹽法,將曬鹽效率提升五倍。他展開圖紙:“此法可令海鹽純度媲美井鹽,若諸位願以鹽場入股‘顧氏鹽行’,利潤三七分賬。”會長冷笑:“黃口小兒妄言!”
“三日後,顧某自會開灶試鹽。”他拂袖離去,身後議論紛紛。
歸途途經盛府彆院,忽見角門溜出個抱藥包的小廝,神色鬼祟。顧廷燁眯起眼——那藥包繫著林噙霜院中的紅綢!前世明蘭生母衛小娘正是被林氏剋扣炭火、延誤產期而亡,莫非陰謀已始?他悄然尾隨,果然見小廝將藥交給穩婆:“林小娘吩咐,這催產藥須讓衛娘子‘自然’血崩……”
顧廷燁眼底寒光乍現。他連夜潛入盛府,將現代急救手冊塞入衛小娘枕下,又匿名投書盛老太太:“貴府東南院恐有陰私,望徹查。”翌日,盛家突查林噙霜院落,搜出假賬若乾,衛小娘亦因手冊提示避開毒藥。屏風後,明蘭偷望顧廷燁與祖母對弈的身影,攥緊手中他遺落的玉佩。
鹽行開灶當日,顧廷燁當眾演示階梯式曬鹽法,雪粒般的精鹽驚動揚州知府。他趁機進言:“若將此法獻予朝廷,揚州可成天下鹽倉。”知府大喜,連夜奏報汴京。而鹽商總會終簽下契約,顧氏鹽行一夜崛起。
月下,顧廷燁摩挲明蘭歸還的玉佩,低笑自語:“這次,我要盛家六姑娘風風光光地嫁。”
漕幫總舵的青銅獸首香爐騰起嫋嫋青煙,顧廷燁屈指輕叩黃花梨案幾,鹽場分佈圖在燭火下泛著琥珀色光澤。八大鹽商代表麵色各異,最年長的陳會長撚著山羊鬚冷笑:"顧公子莫要欺人太甚,這'鹽票通兌'的規矩,可是要斷我們百年基業。"
"非也。"顧廷燁將現代期貨合約理念融入解說,"諸位交存三成鹽貨在漕幫官倉,憑票即可異地兌鹽。揚州鹽商帶著鹽票便能北上貿易,省去三成運費不說......"他突然掀開絨布,露出雕版印刷的彩色鹽票樣本,"若在票麵印特殊水紋,偽造者即刻現形。"
滿座嘩然。突然窗外傳來破空聲,三支淬毒弩箭直取顧廷燁咽喉!
"公子小心!"稚闕揮劍格擋,火星迸濺間,顧廷燁已翻身躍上橫梁。前世在軍中練就的敏銳讓他捕捉到瓦片輕響,抄起鹽票樣本擲向屋頂——轟隆!刺客隨碎瓦墜落,腰間赫然掛著白家令牌。
"好個白家,刺殺不成改用商戰。"顧廷燁踩住刺客手腕,從他懷中搜出偽造的顧氏鹽票。這些粗製濫造的假票若流入市麵,足以讓初建的信用體係崩潰。
當夜,顧府書房燭火通明。顧廷燁用現代防偽技術改良鹽票:以明礬書寫隱形編號,又教工匠在紙漿中摻入特殊海草。"三日後開倉驗票,屆時......"他蘸著硃砂在地圖勾畫,忽然筆尖頓住——揚州至汴京的漕運路線旁,竟標著盛家彆院的位置。
晨霧未散,顧廷燁已策馬至盛府。隔著青磚牆,聽見明蘭脆生生的聲音:"嬤嬤,昨夜我按顧公子教的複式記賬法重核了廚房開支,這采買鮮果的銀錢比上月多了三吊呢。"他心頭微動,前世那個撥著算盤替他理家的小娘子,今生竟早早顯露天分。
轉角處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六姑娘好大威風!"墨蘭帶著女使攔住明蘭去路,"聽說你最近常往祖母院裡跑,莫不是想學那商賈之事?"她故意踩碎明蘭手中的陶土算盤,"下賤胚子才擺弄這些。"
顧廷燁眼神驟冷,前世記憶翻湧:就是這個看似柔弱的庶女,害得明蘭在閨中受儘委屈。他故意加重腳步,腰間玉佩叮噹作響:"盛四姑娘可知,你方纔踩碎的'下賤玩意',正是官家推行新式記賬法的教具?"
墨蘭臉色煞白。聞聲而來的盛老太太目光如炬:"老身竟不知,盛家女兒對聖人之道有這般'高見'。"她轉向顧廷燁時卻露出笑意,"顧公子來得正好,老侯爺來信說要派人接你回京。"
回程馬車上,稚闕憂心忡忡:"白家定會在途中設伏。"顧廷燁摩挲著明蘭悄悄塞給他的新算盤,唇角微揚:"就是要他們來。"他掀開車簾,二十輛載滿鹽袋的馬車正浩浩蕩蕩駛向碼頭——每袋錶層是精鹽,下層卻裹著生石灰與火硝。
三日後汴京碼頭,白家死士果然火燒鹽船。當沖天火光引來看熱鬨的百姓時,顧廷燁突然躍上高台:"諸位請看!"燃燒的鹽袋遇水沸騰,竟在江麵凝成雪色鹽山。他舉起特殊處理的鹽袋:"顧氏鹽行新研製的防火鹽囊,遇火不化反增重量!"
人群沸騰之際,一頂玄色官轎悄然停駐。轎中人掀簾注視這場好戲,蟒紋袖口露出半截明黃卷軸——正是奉旨巡查鹽政的桓王。
垂拱殿的蟠龍金柱映著晨曦,顧廷燁跪在冰涼的青玉磚上,耳邊迴響著昨夜桓王的話:"父皇要的不僅是鹽稅,而是能牽製世家大族的利刃。"他展開改良後的《鹽政十疏》,當讀到"鹽票證券化"時,禦座上的皇帝突然劇烈咳嗽。
"顧卿可知,你動的是多少人飯碗?"皇帝將茶盞重重擱下,"昨日白老太爺進宮哭訴,說你在揚州逼死他嫡孫。"
"陛下明鑒。"顧廷燁叩首,袖中滑落染血的賬冊,"白家三年間走私官鹽二百船,這是他們與漕幫分贓的記錄。"他故意停頓,"微臣還查到,這些船掛著永昌伯爵府的旗號。"
大殿死寂。突然屏風後傳來茶盞碎裂聲,顧廷燁心下瞭然——梁晗母親吳大娘子正在宮中陪皇後說話。前世墨蘭嫁入梁家引發的鬨劇,或許能提前終結。
皇帝撫掌大笑時,變故陡生!當值的侍衛突然拔劍刺來,顧廷燁旋身躲過致命一擊,順勢扯下刺客腰帶——金鑲玉帶扣內側竟刻著白家族徽。他趁機高呼:"白家要弑羽林軍湧入時,顧廷燁已用現代格鬥術卸了刺客下巴。鮮血濺在《鹽政十疏》上,恰染紅了"成立鹽鐵司"五個字。皇帝目光幽深:"顧卿覺得,這鹽鐵司使該由誰擔任?"
出宮時暮色四合,顧廷燁在朱雀大街被永昌伯爵府馬車攔住。吳大娘子遞來鎏金請帖:"三日後馬球會,顧大人務必賞光。"他正要推辭,卻見請帖角落畫著枚胭脂痣——是明蘭的手筆!
馬球會當日,顧廷燁故意輸給盛長楓三球。當墨蘭嬌笑著要為兄長討彩頭時,他突然策馬至看台前:"聽聞盛家六姑娘精於數算,顧某想請教這記分法。"眾目睽睽下,明蘭用他教的現代統計法將賽況繪成折線圖,引得吳大娘子連聲讚歎。
梁晗湊近墨蘭譏諷:"你妹妹倒適合當賬房先生。"這話卻讓顧廷燁眼神驟冷。他故意在擊球時揚起沙塵,害得梁晗跌進泥潭。看著少年狼狽模樣,他想起前世這人帶給明蘭的委屈,手中馬球杆又偏了三分。
回府路上,稚闕低語:"白家倒了,但我們在揚州的鹽倉遭流民衝擊。"顧廷燁擦著染血的帕子冷笑:"查查流民裡有冇有小秦氏莊子上的人。"前世那位佛口蛇心的繼母,今生倒學聰明瞭,知道借刀殺人。
深夜,顧廷燁潛入盛府。衛小娘院中飄著藥香,他正要翻窗,卻被冰涼匕首抵住後腰。"顧公子夜闖閨閣,好雅興。"明蘭從陰影中走出,月光照得她眸中星火粲然,"你教母親的急救法,和爹爹書房那本《瘍醫摘要》截然不同。"
顧廷燁呼吸一滯。隻見明蘭展開他遺落的現代化學筆記,指著硫酸分子式問道:"這些蝌蚪似的符號,莫非是海外文字?"他忽然握住小姑娘執筆的手,在紙上畫出苯環結構:"這叫化學式,能解釋為何青蒿可治瘧疾。"
更鼓聲中,明蘭突然輕歎:"顧公子像從千年後來的人。"顧廷燁手抖灑了墨汁,卻見女孩狡黠一笑:"戲文裡都這麼寫,落難公子實乃星君下凡。"
梆子敲三更時,東角門忽然傳來喧嘩。顧廷燁護著明蘭上樹,隻見林噙霜的心腹周娘子正將巫蠱人偶埋進衛小娘院中。他指尖銀光閃動,淬了麻醉藥的銀針已冇入周娘子後頸。
"要讓她當眾現形嗎?"明蘭扯住他衣袖搖頭,眼中閃著與年齡不符的冷光:"祖母教過我,捉賊要捉贓。"
鹽鐵司衙門口的兩尊石獅子剛淋過春雨,濕漉漉地反射著晨光。顧廷燁卷著褲腿蹲在泥地裡,手裡拿著根樹枝比劃:"老陳你看,若是把風車的扇葉改造成斜角,海風一吹就能帶動齒輪轉動。"
滿臉皺紋的老工匠眯起眼睛,突然一拍大腿:"這不就跟水車上的龍骨板一個理兒!顧大人您稍等,我這就叫徒弟們搭個木架子試試!"
院子裡頓時熱鬨起來。十幾個工匠扛著木頭來回跑,有個年輕學徒冇留神撞翻了晾鹽的竹匾,雪白的鹽粒撒了一地。顧廷燁順手抄起掃帚幫忙收拾,驚得老陳直作揖:"使不得使不得,大人哪能乾這種粗活!"
"我在軍中時還給戰馬刷過蹄子呢。"顧廷燁笑著把鹽粒掃進陶罐,忽然聽見牆頭傳來"撲哧"一聲笑。抬頭望去,明蘭穿著鵝黃衫子坐在牆頭,兩條小腿晃啊晃的,手裡還捏著半塊桂花糕。
"顧大人好威風,掃地的架勢比執硃筆批公文還利索。"她故意把糕屑抖落下來,幾點碎渣子正落在顧廷燁肩頭。
顧廷燁把掃帚往牆根一靠,叉著腰仰頭笑:"六姑娘要是閒著,不如下來幫我算算賬?昨日碼頭送來二十船粗鹽,說是每船二百擔......"
"每船實重一百九十三擔。"明蘭掰著手指頭搶答,"船吃水線比尋常淺三寸,甲板接縫處有新補的桐油痕跡,定是前些日子在漕河擱淺時漏過水。"
院裡眾人都看呆了。老陳手裡的鑿子"噹啷"掉在地上,顧廷燁卻見怪不怪地鼓掌:"盛家小六果然名不虛傳。"他伸手要接,明蘭卻像隻燕子似的輕巧落地,發間銀鈴叮叮噹噹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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