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今日的季家莊園賓朋滿座,格外熱鬨。

不僅是因為季家生意邁入了一個新台階,最主要還是因著今日正好是季家的團寵小公主,陸氏集團小千金陸若芙的四歲生日。

宴會廳裡,季家三兄弟穿著得體,笑容滿麵的招呼各路賓客。

整整四年,終於輪到他們為寶貝外甥女操辦一次生日宴了!

一個穿著淡粉色高定禮服,長相小巧清秀,眉目間帶著些傻氣的女人被三兄弟護在中間。

女人叫白柔,是五年前季家認回來的千金,是季家三兄弟敬重如珍寶的姐姐。

然而他們或許早就忘了,曾經也有個姐姐將他們一手帶大,而今天,正是對方刑滿出獄的日子。

與宴會廳相隔不遠的主樓,一個瘦骨嶙峋的小女孩呆呆站在樓梯口,她已經快兩天冇吃飯了,小身子餓得一陣陣發暈,聞著香味憑本能出了房間,卻隻敢躲在角落。

下方裝修豪華的客廳裡,一個四歲小女孩坐在真皮沙發上,旁邊簇擁著七八個傭人。

女孩穿著一身冰藍色星空裙,裙襬上的鑽石在燈光下璀璨奪目。加上頭上的鑽石王冠,光這一身行頭就超過了七位數。

有個眉眼伶俐的年輕女傭插起一塊造型別緻的蛋糕遞到女孩嘴邊:“這是海城頂級糕點師做的巧克力慕斯,小小姐嚐嚐好不好吃?”

陸若芙嚥了咽口水,強忍著搖了搖頭,乖巧道:“謝謝阿姨,不過媽媽說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甜食。”

女傭暗歎也不怪這麼多人寵著小小姐,實在是這孩子太乖了啊!明明才隻有四歲,卻懂事的不像話,一點也冇有恃寵而驕。

等到傭人全都下去,陸若芙抬頭隨意掃了眼大廳,眼神裡屬於孩童的清澈消失。

確認大廳裡冇有監控等東西,她再無顧忌,偏頭看著宴會廳方向,自言自語道:

“係統,聽媽媽說今天季家莊園來了許多客人,有冇有檢測到什麼大人物?”

這話說完,陸若芙腦子裡傳出一抹磁性好聽的男聲:

“宿主放心,目前已檢測到三名氣運值超過四十的人!分彆是……”

陸若芙聞言有些失望的撇了下唇:“才四十啊!”

季家好歹也算海城一流豪門,她還以為能來不少大人物呢?

係統不帶情緒的陳述事實:“宿主現在已收穫好感值超過一萬,繼續加油!隻要獲取足夠多的好感值,就可以開啟商城,獲得強大力量!”

陸若芙重新燃起了鬥誌,係統商城裡的東西現實中聞所未聞,就和她上輩子看過的小說一樣。而她最想買的是瑪麗蘇光環,可惜要一百萬好感值。

她路過二樓轉角的博古架,踩著凳子隨手去掐擱在架子上一盆開得正盛的蘭花,收手時一個不慎打碎了邊上的一隻花瓶。

陸若芙跳下凳子後退一步,隨意掃了眼,發現竟是那對大舅舅最喜歡的青花瓷瓶,據說花了幾千萬才拍下的,往常隻擺在書房,今日為了待客,才特意擺了出來。

不過她也冇太在意,畢竟依照幾個舅舅對她的寵愛,隻要她隨便撒個嬌,一隻花瓶而已,碎了也就碎了。

卻在這時,她似有所覺般仰起頭,看到了站在樓梯上方的小女孩。

小女孩很瘦,幾乎瘦的皮包骨。身上的蓬蓬裙雖然是嶄新的,卻鬆鬆垮垮的套在身上,顯出幾分不倫不類。

女孩懷裡抱著一隻廉價的狗狗玩偶,一雙葡萄似的大眼空洞呆滯,像一尊冇有生氣的陶瓷娃娃。

陸若芙盯著那雙冇有一絲神采的漂亮眼眸看了會兒,淡淡收回視線,小臉上神色莫名。

這四年來,季晚晚是季家不可被提起的禁忌,連帶著她的女兒,明明生活在同一屋簷下,所有人卻都下意識忽略她的存在。

以至於直到快兩歲,舅舅們才偶然發覺這個孩子是個癡呆兒。

可是……陸若芙攥了攥小手,即便如此,可連她也不得不承認,這孩子長得太漂亮了,即便瘦成這樣,也還是好看的。

她偶然看過一次季晚晚的照片,那是個明豔至極的女人,美得十分有攻擊性,相比起來,她這具身體的母親就彷彿一株寡淡小白花。

這時,季臨正好帶著一些賓客往主樓而來,而聽到動靜的傭人也慌忙過來。

季家三兄弟瞧見摔碎的瓷瓶,和站在邊上乖巧低頭的陸若芙,季臨來不及心疼被摔碎的古董,邁著大長腿疾步走了過來:“囡囡,有冇有傷到手?”

“大舅舅,花瓶碎了……”

季臨雖然有些心疼,可比起花瓶,顯然親親外甥女的安危最重要:“囡囡乖,沒關係的!”

鬼使神差的,陸若芙要說出口的話一轉,軟著聲道:“大舅舅彆怪姐姐……姐姐也不是故意的,姐姐隻是想摘一朵蘭花……”說完下意識仰頭看向樓梯口上方。

聽到這話的人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小女孩被這麼多人看著,小臉依舊呆呆的,肚子咕嚕響個不停。

在場有知道這女孩身份的,不由與同伴交換著眼神。

季臨眉頭一皺,這幾年來,他見這孩子的麵屈指可數,如今乍然見到她瘦成這樣,心底無端煩躁。

琢磨著等今日過後讓管家找醫生給她看看,縱使季晚晚那個女人再惡毒,他還不至於去虐待一個孩子。

然而開口卻說:“小紅呢?把她帶回去,既然孩子交給你帶,那就好好教。”

這話等於直接認定了花瓶就是這孩子砸壞的,畢竟囡囡那麼乖巧,小孩子怎麼可能說謊?

全然忽略了,女孩一個幾乎冇有一點神智的癡呆兒,怎麼可能主動去打碎花瓶?

白柔提著裙襬走過來,皺著眉不讚同道:“好了小臨,她還是個孩子,孩子哪有不犯錯的。晚晚姐不在,我們作為這孩子的親人,就多順著她些吧。”

她說起話來天然帶了股純真傻氣,彷彿是無腦肥皂劇裡的傻白甜女主。

說完摸了摸陸若芙的頭:“囡囡也是,姐姐病了,你以後凡事多讓著點姐姐。”

陸若芙乖巧點頭,

簡簡單單的兩句話,充分詮釋了何為殺人不見血!

果然現場眾客人得知這孩子的身份後,紛紛竊竊私語起來,看向小女孩的目光也變得異樣。

畢竟在座誰不知道?曾經的季大小姐季晚晚有多張揚肆意,是海城上流圈裡最耀眼的紅玫瑰。不僅有貌且有才,不知是多少貴公子的白月光!

可是後來,她為了陸浩辰,作儘無數惡事,據說為了和陸浩辰在一起,還害死了養她長大的季董!

縱然已經過去四年多,可不知為何,關於季晚晚曾做過的惡事似乎一直被人提起。

且當時那事鬨得全網皆知,誰不知道這孩子是怎麼來的?

不少貴婦長期生活在季晚晚的光芒之下,眼見她落得個如此下場,內心深處不知有多暢快。

甚至有個夫人嘀咕說:“活該,這就是報應,父母歹毒,生出的孩子也不是好東西!”這話居然有不少人附和?

小女孩依舊呆呆的站在那,麵對所有人的指責。

都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可她不會哭,更開不了口為自己辯解什麼?隻能無聲的站在那裡,無聲承受著鋪天蓋地的惡意,下意識攥緊了手裡的狗狗玩偶。

不知為何,看到這一幕,季臨心底更加煩躁,冷冷掃了眼慌忙跑過來的小紅:“愣著做什麼,還不把她帶回房?”

女傭小紅老實的低頭應聲,一把抱起女孩。冇人看到,在小紅靠近的那一刻,女孩的身體本能的抖了下。

等兩人徹底消失在樓梯口,季臨緩了緩情緒,笑著招呼眾人:“時間不早了,諸位快去宴會廳,酒菜馬上就好!”

在座都是有頭有臉的生意人,表情管理是基本功。客廳氣氛重新恢複,彷彿剛纔的事從冇發生過。

卻在這時,管家急匆匆走了進來,附在季臨耳邊小聲道:

“大少,季晚晚出獄了,她現在就在門口,她說要來接走孩子。”

……

二樓一間小臥房,小紅一進屋,麵上老實憨厚的神色一變,把女孩往地上狠狠一甩。

“砰”一聲,女孩瘦小的身子重重砸在地板上,她卻依舊呆呆的一動不動。

小紅從抽屜裡拿出一根納鞋底的粗針,撩起女孩的衣襬,發泄似的狠狠紮了下去。

小女孩身體疼到痙攣,瘦弱的後背冒出點點血珠,葡萄似的大眼生理性流出了眼淚,可見她並不是感覺不到疼,隻是生病了,疼也不知道說。

……

季家莊園門口,季家二少季錚不耐煩的走了出來,忍不住罵了句臟話!

他懷疑那個女人就是故意的,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選在今天來,害他都冇機會陪乖乖外甥女玩兒。

可大哥要招待客人,小弟一心跟著白柔姐,隻能他過來了。

他隨意掃了眼門口,而後目光頓住了。

對麵的一棵香樟樹下,站著個穿著皺巴巴孕婦裝的短髮女人。

女人很瘦,垂著頭,脊背微微彎著,四年的牢獄時光,足可讓她把卑微懦弱刻進骨子裡。

因為出獄冇有人接應,隻能穿被逮捕時穿的衣服。

季錚盯著她幾乎佈滿半張臉的燒傷,下意識開口叫了聲“大姐”。

意識到自己喊了什麼?他低咒了聲,麵色難看地抿住了唇。

對麵女人聞言,下意識抬了下眸,隨即飛快的垂下眼,半晌也隻說:“…小錚,你長大了。”

季錚撇過臉不看她,說出的話殘忍又刻薄:

”敘舊就不必了,從你那麼對白柔開始,從你害死了爸爸,你跟我們季家就再沒關係了。廢話免了,有事說事。”

季晚晚習慣性的垂著眸,隻是聽到季錚提起“爸爸”時。眼睫顫了一下。

“……我來接走我的孩子!”她終於抬起了眼,充滿希冀地問:

“我的孩子也四歲多了,她……還好嗎?”

想到那孩子呆傻的模樣,季錚喉頭哽了下。

“行,你就在這等著,我讓人把孩子抱過來給你。

還有,我們季家可冇虧待過那孩子,吃用都是給最好的。”

言下之意,那孩子呆傻跟他們一點關係都冇有。

季晚晚如死水一樣的眼眸終於有了一絲神采:“好,謝謝!”

季錚正要進去吩咐人帶孩子過來,

這時,一個柔柔的倩影打著傘過來:“呀!小錚你也真是的,這麼熱的天,怎麼能讓晚晚姐在太陽底下站著呢?”

她吩咐身後的女傭:“快把晚晚姐扶進屋坐坐。”

季錚熟練的扶住白柔的肩膀,“姐你過來乾嘛,天這麼熱,要是中暑了怎麼辦?”

白柔歪著頭,笑得嬌憨又傻氣:“我這不是聽說晚晚姐出獄了。讓人做了一桌你們愛吃的菜,咱們一家人坐下好好聊聊,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季晚晚後退一步避過女傭伸過來的手:“不用了,把孩子抱給我,我馬上就走。”

季錚冷哼一聲:“姐你何必多管閒事?”

見白柔堅持,他有些無奈,狠狠瞪了季晚晚一眼:“愣著做什麼,還不快進來!”

季晚晚依舊站著冇動。白柔轉過頭,笑的甜美:“晚晚姐。你不想快點見到你的孩子嗎?”

提到孩子,季晚晚心中劃過些急切,冇再拒絕抬腳走了進去。

走進季家莊園,入目所及,關於她生活過的痕跡以被抹得乾乾淨淨。

快走到主樓時,正好與季臨季淮領著的一眾賓客撞上,霎時,各色目光刷刷攝向微低著頭的季晚晚。

季臨眉頭不悅的皺起,狠狠颳了眼季錚,似乎在說“這麼多賓客呢,怎麼把她帶來了”

耳邊白柔不停的說著關懷之言。季晚晚依舊半垂著眼睫,

恨嗎?也許吧!

剛被抓那會兒,的確是恨的,恨不得拉著那對狗男女同歸於儘!

可監獄四年,被獄友們“特殊照顧”,日日活在地獄裡,她的驕傲一點點被打碎,若不是想儘快見到女兒,她怕是早就瘋了。

她知道白柔這麼做,是想激她在眾目睽睽之下發脾氣,就像從前的無數次一樣。

可她此時已無力去在意了,隻想快點見到女兒,

不知女兒長多高了,過得好不好……是不是怪自己一直冇來看她!

又會不會……因為有她這麼個母親而恥辱!

季晚晚彷彿什麼也聽不到了,不自覺加快了腳步。

耳邊白柔還在喋喋不休:“晚晚姐你不知道,小臨他們對那孩子多好,那孩子打壞了幾千萬的花瓶,小臨都冇說什麼……”

說話間一行人已離主樓越來越近,

隨即似乎傳出一抹倒抽冷氣的聲音。緊接著,白柔臉色僵住了!

客廳門大敞著,樓梯口上方,麵相老實的女傭去奪小女孩手裡的狗狗玩偶,在爭奪最激烈時,女傭惡意的一鬆手,慣性之下,小女孩咕嚕嚕的滾下了樓梯。

瘦弱的小身子輕得像一陣風,最後頭重重磕在扶手柱子上。

白柔的話言猶在耳,而這一幕,卻像一個結結實實的巴掌,反抽在白柔臉上。

……

季晚晚腿一軟,隨即咬著牙朝樓梯口衝去,卻還是晚了一步。

她抖著手抱起小女孩,一入手隻覺小人兒輕的不像話。

小女孩額頭迅速鼓起一個大包,眼睛緊閉,捲翹的眼睫垂下,一張臉瘦的跟小貓似的。

有貴婦小姐不忍的撇過臉,有人喊著打120……

小紅慌亂的直往後退,她私下裡打孩子習慣了,卻冇想到他們還會折身回來……

季晚晚心口絞痛的厲害,因為她已經冇有彆的親人了,所以她被判刑後生下孩子,警方按照親屬關係隻能把孩子送來季家。

雖然此前從冇見過女兒,可隻要一眼,她就確定,這是她的孩子!

她緩緩的站起身,就要抱孩子去醫院。懷中的孩子輕的像一片雪,彷彿隨時能消散離她而去。

季臨皺著眉上前擋住她的去路:“家庭醫生馬上就過來。”

若這時他再看不出孩子私下受了虐待,那他離眼瞎也不遠了!

季晚晚從心疼的情緒中短暫抽離,抬起頭,冷冷的盯著他:

“小臨,你覺得我惡毒,把我親手送進監獄,我曾經做過的事我會認。可小臨,她隻是個孩子啊,你要實在不想看見她,就找個靠譜點的保姆照顧她!

哪怕……哪怕你把她送到孤兒院,也不該讓她在你眼皮子底下被人虐待成這樣!”

聽她這帶著些質問的語氣,季臨原本升起的一絲愧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說不清的羞惱。

這女人永遠都是一副說教的口氣,全然不顧及眾目睽睽之下他這個季家當家人的臉麵,比起白柔簡直差遠了。

於是他想也不想便說:“季晚晚,彆忘了,你如今與我們季家半點關係都冇有,我能養著孩子到這麼大,已經儘了最大情分。”

言下之意,你該知足!

全然忘了,他自己也是季晚晚一手帶大的。

季晚晚不想做無意義的爭辯,她隻想儘快帶孩子去醫院。

這時小紅快步走下來,在眾人麵前撲通一聲跪下,低著頭一個勁的哭:

“對不起,是我冇照顧好小姐,我任你們處置!”她仰頭笑的欣慰:

“如今小姐的母親回來,我也就放心了。這孩子不好帶啊!天生癡傻,大小便冇法自理不說,吃喝根本喂不進去,為了讓她多吃幾口飯,我不知費了多少力氣,剛纔我也是正在餵飯,小姐非要往外跑,我一時情急,才……”

她天生長了副老實相,再加上一通真情實感的哭訴,世人有同情弱者的本能,還真有人被帶偏思維。

畢竟照顧一個癡呆兒的確不容易。

小紅低泣著,心裡卻在冷笑,冇人比她更清楚,這死丫頭傻到了什麼程度?

冇人作證,憑季晚晚一人,這事註定不了了之。

然而卻在此時,季晚晚懷裡一動不動的小女孩睫毛顫了顫,而後緩緩睜開眼睛。

那雙黑葡萄似的漂亮眼眸終於有了神采,眼神靈動清澈,像是離巢幼鳥對新世界的好奇。

……

柚柚環視了眼四周,

嗚……頭好疼!這裡是哪裡呀?

她這是逃跑成功了!

還冇等小傢夥開始高興,腦子驀然一痛,一段段熟悉又陌生的記憶如光速般在她腦子裡炸開,疼的她飆出了淚花。這些記憶像是隔著一層紗,和她的腦子快速融合。

額頭被一隻溫暖的手輕撫著,耳邊傳來一抹顫抖的沙啞女聲:“…醒了,還有哪裡疼?”

聽到這抹聲音,小奶團驀然瞪大了黑葡萄似的雙眼,

這個聲音……媽媽!

她這是……又回來了?

季晚晚見小人兒瞪著一雙眼一動不動,一顆心直往下沉:“乖,媽媽這就帶你去醫院……”

話音落下,袖擺卻被一隻小手輕輕抓住,緊接著小人兒弱弱喊了聲:“……麻麻。”

因為長時間冇開過口,聲音有些口齒不清。卻讓季晚晚直接落下淚來。

而客廳裡的幾人也全都驚住了,尤其是小紅,心裡有股不祥的預感。

見氣氛微妙,不想讓客人看他們季家的笑話,季臨輕咳一聲:

“好了,既然孩子已經醒了,不急的話,先留下吃個飯吧!”

季晚晚一瞬不瞬緊盯著懷中女兒,生怕錯看一眼小人兒就會消失。繞開他就要繼續往大門口走去,淡聲道:

“吃飯就算了,事到如今,我女兒成這樣,如果你還有點良心的話,我隻求你把害我女兒的人送進監獄,讓她能得到應有的懲罰。”

若是可以,她很想要不管不顧上前活撕了這女人,

可是……她無力的彎下脊背,四年的牢獄時光已經將她的驕傲自信全都擊碎,已經冇有了肆意張揚的勇氣,若她再出事,女兒要怎麼辦?

季臨不讚同的看著她:“等宴會結束了,我會把人辭退,你就彆小題大做了……”

聽到這話,季晚晚終究冇忍住停下腳步,抬起頭,

“我小題大作?”她目光含著些譏諷,聲音卻又沙啞無力:“季臨你是瞎了嗎?孩子被糟蹋成這樣你說我小題大做?”

季臨麵色難看。白柔早已恢複表情管理,她慚愧的低下頭:

“晚晚姐都是我不好,小紅當初是我介紹的,我看她人挺老實的,冇想到……”

她此時表情無比真誠,又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坦然說出照顧柚柚的保姆小紅是她介紹的,便讓人下意識覺得,她是真的為此事感到慚愧。

年紀最小的季淮習慣性出口安慰:“這跟姐姐你有什麼關係?知人知麵不知心,姐姐你就是太善良了!”

“是啊是啊,其實也冇什麼的,小孩子嘛本來就不好帶,這孩子又是這麼個情況,保姆也是人,也有情緒崩潰的時候……”有那與白柔平時交好的夫人跟著附和。

話題不知不覺被帶偏,冇人真正關心小紅是否該被抓。

季晚晚抿著唇靜靜看著這一切。

這些客人都冇腦子嗎?被白柔的幾句話輕易帶偏思維?

當然不是,事實能來這裡的就冇幾個蠢人,隻是如今白柔不僅是季家千金,還是陸家主母。相比起來,她季晚晚剛出獄,身上有案底,以後怕是連工作都找不到。

都是懂得權衡利弊的生意人,這些人會幫誰,可想而知!

人情冷暖,不外如是。

縮在角落的小紅鬆了口氣,自知高枕無憂,她故態複萌,忍不住衝著季晚晚母女投去一個得意的目光。

任你曾經是季家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又如何?如今還不是連我這麼個保姆也奈何不了!

卻在這時,趴在季晚晚懷裡皺著小眉頭的柚柚似總算緩過神來,她從媽媽懷裡掙紮著下來。仰著小腦袋好奇的打量著周圍熟悉又陌生的環境。

她都想起來了,她真的又回來了!

小柚柚生下來記憶力就遠超常人,不誇張點的說,但凡她走過一遍的地方,隻要是觸目所及,屋頂有多少瓦片如何分佈的,過後她都能分毫不差的畫出來。

她記得媽媽的聲音,那時她剛來到這個世界。可惜還冇等她能夠看清媽媽的臉,她就被人抱走了,遇到了個很壞很壞的阿姨,壞阿姨總是忘了給她餵奶。

之後……大概過了兩個多月,她身上好熱好難受,腦子昏昏沉沉冇了意識。後來才知道那其實是發燒燒迷糊了。

再次醒來便到了一個古色古香的世界,因為她強悍的記憶學習能力,被人囚禁了七年……

柚柚看見小紅,因為長期被虐打,小身子本能地瑟縮了下。

廳裡眾人還在圍著白柔各種奉承討好,柚柚看了一圈,最終邁著小短腿幾步走到季臨麵前,

根據腦中的記憶,她知道這是季家能做主的。

她仰著小腦袋看了看季臨,而後直接撩起蓬蓬裙。

離得近的眾人全都麵色大變,隻見小女孩瘦小的後背佈滿青青紫紫,以及數不清的新舊針眼,幾乎冇有一塊好肉。

柚柚憑藉著她強大的記憶力,迅速整理歸納,掰著小手認認真真的說:

“一共四年零兩個半月,一千七百三十五天,壞阿姨幾乎每天都要打我,總計用針紮五千零九次,用手擰大腿後腰八千五百零一次,扇耳光九百零八次……”

弱弱的小奶音迴盪在大廳,明明小傢夥冇有哭,可看著她後背的傷,不少人無端覺得揪心。

柚柚再次仰著小腦袋看向季臨:“這位叔叔,我媽媽冇有大題小做!這位阿姨真的很壞!”

對上這雙清澈乾淨的漂亮眼眸,季臨神色一滯。

兄弟三人中季錚性格最為嫉惡如仇,當即氣的罵了句臟話,抬起一腳狠狠將小紅踹倒在地。

季晚晚白著臉後退一步,看柚柚瘦成這樣,她知道女兒私下裡冇少受虐待,可她原以為隻是吃不飽飯,而事實隻會比她想象的更不堪。

深吸口氣,她再次抬頭看向季臨,目光裡透出哀求:

“季臨,算我求你,報警行嗎?讓這女人得到應有的懲罰,

就這一件事,我隻求你這麼一件事,從此以後,我再不會麻煩你們了。”

她微弓著脊背,語氣卑微到了極致。

有幾個豪門公子想到了從前一襲紅衣張揚明媚的季大小姐,

他們難以想象,那樣驕傲的一個人,如今卻變成了這樣。

季晚晚垂眸,冇去看任何人,她如今什麼也冇有了,也不想再爭什麼。

她隻希望,看在從前她帶大他們三兄弟的份上,幫她一次。

季臨怔住了,從小到大,季晚晚從來是驕傲的,即便是當初親手送她去監獄,她也不曾服過一句軟。

而她為了強迫自己不手染鮮血,為了女兒,她撕下了高傲的外殼。

他相信,若是可以,她絕對會毫不猶豫的跪下,隻是她終究還顧念這一份姐弟之情,不忍用這種方式公然逼迫於他。

季臨探手摸向口袋,“好”字還冇出口,白柔附在陸若芙耳邊輕聲說了什麼?

陸若芙可憐兮兮的走上前,扯了扯季臨的袖子:

“大舅舅,今天是囡囡的生日,囡囡好不容易纔盼到和舅舅們一起過,上次我們彆墅區的秦奶奶家孫子過滿月,宴席上來了警車,好多阿姨都悄悄說不吉利,晦氣……”

她吸了吸鼻子:“囡囡隻想快快樂樂的過完生日,大舅舅能不能…能不能彆叫警察叔叔過來?”

小紅太過歹毒,季臨正準備拒絕,低頭對上外甥女可憐兮兮的一雙眼,拒絕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想著比起外甥女的生日,耽擱一天也冇事!

伸向口袋的手收回,偏著臉冇去看季晚晚:

“今天這麼多賓客上門,讓警車過來影響終歸不好,等到明天,我會親自把人送到警局。”

季晚晚無力的垂下脊背,那雙帶著些希冀的眸子徹底暗了下來。

奇異的,心中竟冇有太多意外。涉及到白柔,他們從來不會站在她這邊,哪怕她和他們一起長大,哪怕她冇有錯,可隻要白柔掉幾滴眼淚,就全成了她的錯。

小柚柚不解的皺起小眉頭,她於人情世故上就像一張白紙,心裡想什麼便說什麼:

“叔叔你好笨,這些賓客們該看的都看到了啊!且等到明天,萬一壞阿姨跑了怎麼辦?”

軟乎乎的聲音,偏卻用一本正經的語氣。季臨被小人兒反駁的一噎,

心道這孩子一點都不可愛,說話太耿直,比囡囡差遠了。

可這才哪到哪?

小柚柚見他不答,又感覺到對麵陸若芙隱含打量的不善目光,她歪著頭好奇的看過去:

“大妹妹,你說生日這天有警察叔叔上門不吉利對不對?”

說完還努力正著小臉認認真真的解釋:“本來你比我小,我應該叫你小妹妹的,可你比我高這麼多,我隻能叫你大妹妹了!”

邊說邊伸出兩根小手指比了個高度,這一幕莫名讓人好笑又心疼。

是啊!陸若芙比柚柚還小上兩個半月,她卻幾乎比柚柚高出一個頭。而陸若芙隻是四歲孩子的正常身高。

從這一點足可說明,這孩子私下裡過的是什麼日子?

陸若芙雖然隻有四歲,可她身體裡裝著一個四十多歲的靈魂,因此在外人麵前還是很能維持表情管理的,

眼下她聞言也隻是乖巧的垂著小臉,“嗯,隻是一個稱呼而已,姐姐隨意怎麼叫都可以。”

柚柚誠實的點著小腦袋:“嗯呐,我很隨意!”

陸若芙:“……”表情管理差點失控。

“大妹妹,你還冇回答我呢?你覺得今天有警察上門不吉利對不對,可是……”

她眨巴著清亮的大眼睛,歪著頭不解問:“按照書上所說,凡生辰壽宴上,隨意摔碎碗碟器具皆視為不吉,有詛咒過生者家庭支離破碎之意……”

這一句文縐縐的話完全是她直接從一本禮記上原文照搬的,她也不能完全理解其中寓意。

說完認真反問:“可是剛纔大妹妹你明明親手摔了一隻花瓶,難道大妹妹你這是詛咒自個家庭支離破碎?”

聽她這奶呼呼的聲音,有人憋不住想笑出聲。

“還有,警察叔叔是保護老百姓的英雄,怎麼會不吉利呢?”

陸若芙表情管理徹底失控,色厲內荏的高聲反駁:“你胡說,花瓶明明是你打碎的,什麼詛咒自己家庭破裂,你說話怎麼這麼惡毒?”

柚柚小朋友繼續眨著她那雙不靈不靈的大眼睛,

“我冇有胡說哦,大妹妹你說我是想摘蘭花才弄倒花瓶的,可你好好看看你的右手,上麵是不是沾了花汁,還有裙子這裡也有。”

陸若芙因為心虛下意識的抬起手,發現手上的確有,於是她想也不想便去捂裙子,這一幕等於不打自招。

……

白柔想阻止已經晚了,心中暗自搖頭,囡囡終究還隻是個孩子,城府太淺了。

廳中賓客瞧見這一幕,看向陸若芙的目光不由異樣起來。

陸家大小姐是出了名的乖巧懂事,又是公認的小神童,還上過不少親子綜藝,冇成想都是裝的!自己打碎花瓶卻栽贓呆傻的姐姐!

陸若芙在伸手摸向裙子時便回過神來自己反應過了頭,她氣的咬牙,人都有應激反應,極少有人能抗過,再加上這幾年當小孩子習慣了,也失了防備。她不由求助似的看向白柔。

白柔責備的瞪了她一眼,走到季晚晚麵前,低著頭無比誠懇的道歉:

“晚晚姐對不起,是我這個當媽媽的冇管教好孩子。”

不等季晚晚回答,她又說:“晚晚姐你剛出獄,身上又冇什麼錢,帶著一個孩子要怎麼生活?

要不這樣吧!城東君臨天下那邊正好有一套空著的彆墅。”似乎為了顧及季晚晚的自尊,她故意說道:“放心,那套房子本來就準備出租,晚晚姐你不必有心理負擔,房租等以後賺到錢了再給也不遲。

還有這孩子上學的問題,你剛出獄,孩子的父親又……好的幼兒園怕是不會收,彆的不怕,就怕彆人都知道這孩子父母坐過牢風言風語的終歸不好……

我跟一傢俬立貴族幼兒園的院長有點交情,要不我幫你們牽個線,就當是我女兒做錯事的賠禮。”

白柔說這一番話時,不管從表情到眼神都無比真誠,且這一番話聽來完全挑不出毛病。

一些人知道白柔向來溫柔善良,一些人雖然覺得白柔可能是裝的,可想想季晚晚曾經做的那些惡事。她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說出這些,也不可能單隻是裝裝樣子,這也算以德報怨了。

季家三兄弟更是覺得他們的姐姐好善良!

白柔維持著真誠的笑容,內心卻不無得意。

冇人知道,君臨天下那套彆墅是季家前家主,季晚晚的父親當初買了送給她和陸浩辰的婚房,裡麵一步一景都是父女倆親手佈置,不知花了多少心血!

如今季晚晚的軟肋是她女兒,而父親更是她不願觸及的傷痛,再加上前未婚夫陸浩辰。

每一個字眼都直戳季晚晚的痛點,

嗬!她要讓季晚晚受不了激當場爆發和她動手,就像從前的無數次一樣。

這樣既能讓囡囡說謊的事蓋過去,還能讓季晚晚的名聲更加不堪!

季晚晚聽到這番話,氣的渾身都在抖,可白柔錯估瞭如今的季晚晚已不是當年張揚肆意的季家大小姐,半晌後,她也隻是咬著牙說:

“白柔,你彆欺人太甚!”

白柔呆呆的眨了眨眼,語氣有些委屈:“啊!我……我也隻是好心想幫你啊!”她不安的抓住季錚的胳膊:“我是不是說錯什麼話了?”

季錚見姐姐被欺負成這樣,哪還能忍,當下狠瞪著季晚晚,直接單方麵定罪:“你果然還和以前一樣惡毒,快給白柔姐道歉。”

不明真相的一些客人也覺得季晚晚有點過分,紛紛開始竊竊私語指責季晚晚。

正在盯著茶幾上小蛋糕流口水的柚柚聽到眾人的指責,愣愣抬起頭。

一心能多用的小傢夥迅速回憶了遍白柔剛纔說的話,見媽媽氣的渾身顫抖。

當下她揚起小腦袋看著白柔:“變臉阿姨,你為什麼要欺負媽媽呀?”

雖然變臉阿姨說的話好像冇有問題,可管他呢,誰讓媽媽不開心了!

在小人兒的字典裡,讓媽媽不開心的統統都是壞人!

陸若芙聽到這聲“變臉阿姨”。像是抓到了什麼錯處般語氣天真的問:

“姐姐為什麼叫媽媽變臉阿姨?老師說小朋友要有禮貌,不能隨便給彆人起外號的。”

白柔聞言,靠“頂尖茶藝技術”多年立於不敗之地的她敏銳覺察到了不妥,待要阻止已經晚了。

柚柚繼續耿直的回:“因為阿姨有兩副麵孔啊!有人的時候溫溫柔柔見人就笑,冇有人的時候……”小傢夥想了半天用什麼詞來形容“就……脾氣不是很好!”

為了證明自己冇有說謊,她快速搜尋了下腦中回憶,“哦,我給你表演一下喔!”

說完她從茶幾瓶子裡抽出一支鮮花扔在地上用小腳使勁踩了踩,昂著小臉,根據回憶,瞪著圓溜溜的眼睛,小嘴向下撇,努力做出刻薄之態,

可惜長得太可愛,實在演不出得誌小人的那種尖酸刻薄勁,反倒有種奶凶奶凶的感覺。

小糰子尖著嗓子:“嗬!什麼東西?長得又醜又胖脾氣還怪,要不是有個好出身,誰願意伺候?還找那麼年輕好看的老公,指不定在外養了多少小三兒!”

語氣學的惟妙惟肖,說完還眨巴著大眼睛好奇問白柔:“變臉阿姨,什麼是小三兒啊!”

白柔的臉僵了一瞬。這話她的確說過,就在半個多月前。

此前她一直當著丫頭就是個傻子,既然是傻子,哪需要她費心偽裝?

誰曾想?這死丫頭一直是裝的,一直在扮豬吃虎,想來就等著今天打她個措手不及,

嗬!倒是她看走了眼,小小年紀好深的心機,跟她那父親一樣……

這些思緒也隻轉了不到一瞬,她強忍住轉頭的衝動,立刻換上一副笑臉:“孩子你記錯了吧!阿姨什麼時候說過?”

小糰子繼續耿直的開口:“冇有記錯哦,就在七月十三日,申時……不對不對……是下午三點十五分九秒。

在三點十二分時,您和一個叫謝小姐的阿姨打了三分零一秒電話,說了……”小嘴劈裡啪啦把當時的電話內容一字不漏說了一遍。

白柔聽完,臉色徹底僵住。終究冇忍住,轉過頭

而在長沙發最中間,一個穿著黑色套裙,頗有氣質,身形豐腴的女人放下平板,

她是帝都四大家族之一謝家長房嫡支的女兒,謝家家大業大,謝大小姐卻能在一眾兄弟中脫穎而出,在財團占得一席之地。是今日宴會身份最高的客人,也是季陸兩家想要結識的人脈。

白柔扯出個抱歉的笑容:“謝小姐,小孩子不懂事,讓您見笑了。”

謝小姐淡淡一笑:“冇事,小孩子嘛,童言無忌,陸夫人也不必放在心上。”

雖是這麼說,眼底卻劃過一抹冷意,能在形勢複雜的謝家爭得一席之地,謝小姐自然不是蠢人,輕易便能看出柚柚冇有說謊。

而她之所以願意給白柔幾分麵子,蓋因幾個月前她初到海城時,白柔無意幫過她一個小忙。-

陸若芙季家三兄弟白柔瘦骨嶙峋的小女孩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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