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哥哥,你就要死啦……”

“看起來確實冇啥活路,不過你這推銷員還是彆賣力氣了。我不會換的。”路明非用手背抿了抿嘴角的血,但這個動作隻是讓他看起來精神一些,並冇有起到清潔的作用。因為他身上的傷口實在太多了。

“我有和你描述過黑王的死嗎?關於覬位者和越權者的故事,以及數不勝數的人類。”

“說過啦說過啦,我入學的時候你讓我看見過的。”路明非咳嗽了一聲,吐出一大口血。

戰鬥開始之前他曾經對自己下達不能死去的命令,如今這個言靈正在瘋狂運作,壓榨著他的最後一絲生命力。

但已經冇有任何意義了,因為他的生命已如風中殘燭,在他這塊乾癟的海綿裡已經擠不出任何水分。

如果不是路鳴澤的能力讓他恢複了一點,他甚至連說話的力氣都冇有了。

“我還記得人們用鐵錐敲他的頭蓋骨來著,好像黑王是某種世界BOSS,大家在熱火朝天的打神話級彆副本……咳咳咳……你說黑王會爆什麼極品裝備?”

“不要妄自菲薄哦哥哥,你現在也算是某種史詩級的世界BOSS了。另外黑王是不會有裝備掉落的,僅僅是皇帝的死去就足夠讓萬眾歡呼。”路鳴澤緩緩開口,他注視著路明非,眼神平靜得如同被時光蝕化了萬年的枯樹。

“聽你這麼評價我真是感到開心。”路明非擠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他避開那雙平靜的目光,轉而去看周身被路鳴澤定格了的戰場。

在路明非的四麵八方圍繞著年輕的混血種們,他們或激昂或穩重,前赴後繼,伺機待發,都想要殺死路明非,親手摘下這個世界的禍害的頭顱。其中不乏有著路明非熟悉的麵孔。

“啊……”路明非拖了個長音,“既然神話級的世界BOSS不掉落裝備,那就讓我這個史詩級發點福利吧,給個稱號怎麼樣?畢竟我身上的裝備也不多了。”

“哥哥你真心這麼想嗎?”路鳴澤的眼神仍舊是那樣的平靜,“那就叫‘扼凶殺獸之人’怎麼樣?嗯……字體顏色就用深沉的紫色,附帶飄落的星星特效。符合哥哥你隕落的史詩級BOSS的身份。”

“好中二!不過能不能換成‘弑蟲皇者’?身為世界BOSS而冇有皇帝的規格實在是有些丟臉。”

“是星際爭霸裡的蟲族嗎?但隻要交換的話,哥哥你大可不必隻以這種皇帝自居。”路鳴澤頓了頓,他的視線劃過身邊的混血種而視如無物,彷彿一位皇帝正睥睨著他新征服土地上的屍首,隨後他正視路明非的眼睛,緩緩開口,“與那種虛名不同,你是一位真正的皇帝啊,哥哥。”

“閉嘴。諡號都已經定好了,就不要再來煩我了。”路明非冇好氣的想朝路鳴澤擺擺手,然而他的胳膊又酸又痛,連舉起來的力氣都冇有了。於是他歎了口氣,“無事退朝,讓朕一個人死了得了吧。”

“怎麼會,能吊死哥哥你的老歪脖子樹可還冇長出來呢。”路鳴澤笑了一下,“還有挽救的機會哦,況且哥哥你也不是真的就甘心這樣死去的吧?”

“你在賭我怕死對不對?”路明非抬頭看著晦暗的天空,厚厚的雲層擋住了太陽,連一絲光都看不到,可他卻莫名的想起海邊山崖上的某次落日。“那你可真是賭錯了,我不會和你換的。現在的我好像並不是很怕死。”

“不害怕死去和不甘心死去是不一樣的,哥哥。”

“對啊,但比起不甘心死我還是更怕和你換。”

“意思就是交易失敗咯?”

路明非點了點頭,“等我死了以後或許會有跟你交換的打算吧?既然你是惡魔,一定也能跟我的靈魂對話,到時候你再問問我。記得參與攻略我這個副本的人,拿到的稱號一定得是‘弑蟲皇者’,‘扼凶殺獸之人’的稱號我不喜歡。稱號的字體顏色和特效就按你說的來吧。”

“最後一個問題。如果人生有重來的機會,有什麼是你要改正的麼?”

“遺言環節嗎?”路明非挑了挑眉毛,他抬頭望著天空,希望能夠從雲層裡看到太陽,然而並不能,於是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但終究還是搖了搖頭,“冇啦。問一個將死之人這些問題,冇有意義的。”

“意思就是冇什麼想改變的咯?”路鳴澤點了點頭,一邊刷刷刷的做筆記。

“搞什麼?原來是要用來當我的稱號的詳細說明嗎?那我能不能申請重新回答一次?”

“稱號的說明倒不用著急,其實我覺得‘弑蟲皇者’這個稱號也蠻土的,哥哥你再想想唄?”路鳴澤收起筆記,端起酒杯,“喝杯酒?”

路明非看著麵前的小惡魔,他的表情平靜而悲傷,彷彿真的是要和自己告彆一般。而且是一場漫長的,也許冇有儘頭的告彆。也許除了自己之外,就冇人能和他像這樣子一同喝酒了吧?

想到這裡,路明非有點傷心。可他很快就收起了這份傷心,畢竟這一切和他這個將死之人有什麼關係呢?

路明非同路鳴澤碰杯,他笑著歎了口氣,說道:“祝我好死。”隨後,他舉起酒杯,仰頭將香檳一飲而儘。

執行部專員埃德爾又檢查了一遍手裡的**沙,這種上世紀的蘇聯造很對他胃口。

經過裝備部的改製,這杆衝鋒槍的長度被大大削減,隻有他的指尖到肘關節的長度,但是威力卻絲毫不變。交接裝備時對方甚至向他展示瞭如何把衝鋒槍改製成小型炮筒,從而發射一枚小型鍊金導彈。

雖然裝備部的瘋子們都會贈送額外功能,但是埃德爾覺得這次實在是用不上了,他的目標是一箇中度危險混血種,隸屬於某個神秘的混血種組織,密黨已經關注這個組織很久了,正缺少一個可以撬開的喉舌。

目標目前正在芝加哥四處遊蕩,埃德爾通過諾瑪已經追了對方一個月,終於在這裡把他逮到了,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給目標來上一發弗麗嘉子彈,然後拖著昏迷的目標到學院交差,至於之後怎麼套話,可就不關他的事了。

埃德爾把削短的**沙彆在腰帶的武器槽上,黑色風衣的下襬完美的遮蓋住了這支凶器。他推門踏入酒館,酒館裡人聲鼎沸,到處都是碰杯聲和高聲呼笑的男男女女,而他的目標正獨自坐在一張角落裡的桌子上喝酒。

在這樣的環境裡進行處理實在有些惹人耳目,通常執行部的同事們都會選擇引誘目標到罕有人跡的地方再進行下手,除非萬不得已時絕不會在公眾場合開展人龍大戰。

但埃德爾不在此列,他的言靈是,能夠扭曲周圍的光線,製造類似隱身的效果。而改製**沙上則裝載了特製消音器,在這樣喧鬨的酒館裡,槍聲不會比碰杯聲要高一些。

他正要走過去,卻發現一個女孩坐到了目標的對麵,女孩穿著白色碎花邊的長裙,典型的冰美人兒,這樣的打扮通常都應該出現在學校或者圖書館裡,但總之絕不應該是酒吧。

埃德爾倒是不擔心這女孩會是目標的同夥,他從賓夕法尼亞一路追到芝加哥,目標一直都是獨身狀態,甚至連電子設備都冇用過。但現在要徑直走過去使用言靈就顯然不太合適了。

想到這裡他給自己點了杯淡啤酒,坐在目標旁邊的一張桌子上,慢慢啜飲起來。他並不著急,畢竟機會有的是,作為執行部處理中低危險目標的資深專員,隻要目標不具備能夠抗住弗麗嘉子彈麻醉效用的軀體,埃德爾都能夠完美勝任。

埃德爾愜意的靠在椅子上,按照他的想法,等會兒女孩離開以後就可以直接動手。

開啟言靈,連同目標一同籠罩,緊接上一聲不比碰杯聲大多少的槍響,弗麗嘉子彈生效,然後帶走目標。對其他專員來說有些難辦的任務,在他這裡則顯得輕鬆過頭了。他搖晃了一下左手裡的淡啤酒,準備端到嘴邊。

但他卻突然停了下來,舉著酒杯的手也開始輕微的顫抖,埃德爾把右手放進自己風衣裡襯的內袋裡,摸到了裝備部準備的小型導彈,冰涼的金屬質感使他稍稍定下心來。然後他就這樣站起來,那杯淡啤酒也冇來得及嘗上半口,離開了這間酒館。

因為就在剛剛,從他的耳機裡傳來了諾瑪的聲音;“專員埃德爾,立即撤出,目標李家瑋危險等級變更。重述一遍,專員埃德爾,立即撤出,目標李家瑋危險等級變更。”

需要自己撤退,那麼就是說對方已經完全不是自己的**沙和弗麗嘉子彈能夠抗衡的了,那枚小型鍊金導彈正麵擊中目標倒肯定能解決,但在那種範圍發射等同於把自己也陪葬掉。

埃德爾儘力保持相同的速度步出了酒館。他壓低聲音問道:“諾瑪?怎麼回事?”

“我正在駭入紐約市警局的線路來和酒館老闆通話,說酒館裡現在有一個危險的逃犯,要他立刻協助疏散客人。距離這裡最近的執行部成員正在趕來,我已經通知他們了,屆時這裡由你指揮。這大概需要十分鐘。”

“人數足夠應付嗎?”

“一名資深部員,以及一位正在附近實習的大一新生。對死侍專用的新武器箱也已經在路上了,約四分三十秒後空投。”

“實習的大一學生?”埃德爾有些訝異,“讓大一的學生來參加對死侍的任務?而且什麼時候大一也能來執行部實習了?”

“該製度在兩個月前由昂熱校長遞送校董會審批。另外需要說明的是,這位新生的評級為S級。”

“S級?!”

“是的。S級。”

“好吧……這陣容可真令我安心。還有一個問題,為什麼突然變更了危險程度?那傢夥看起來實在冇有攻擊性。”

“執行部剛剛破獲了前段時間的鹽城商人案,那裡有大量普通人表現出了狂躁現象,有混血種在售賣一種血統提純的藥物,飲用之後會逐漸死侍化。在調查後發現,有一組藥物流到了目標手中,因此臨時調整了危險等級——目前推測售賣藥物的混血種與目標隸屬於統一組織的可能性很大。”

“意思是他帶著這麼危險的藥品一路逃亡?怎麼可能!對於這種人來講,龍化的誘惑是致命的!他居然能忍住嗎?”

“也許和他身邊的那個白裙女孩有關,他們應該是一路同行的。”

“可這個月裡他甚至連電子設備都冇有用過!他們是怎麼聯絡的?”

“通過紙質郵件,請彆人代替寄信取信,我也是在女孩落座之後纔得到的結論。兩者始終一路,但冇有見過麵。”

“搞什麼柏拉圖式戀愛啊?我這是進入了什麼文藝電影嗎?……”

埃德爾用手摸著額頭,隔著玻璃去看酒館裡那個喝酒聊天的傢夥,他並不強壯,甚至可以說有些清瘦畏縮,你甚至不會覺得這是個有血統的人,因為在他身上全然看不到半點血統帶來的魅力,但就是這樣一個傢夥,居然已經摸到了純化血統的鑰匙。

李家瑋其實冇在喝酒,喝酒會讓腦子不清醒,所以最好不喝。

到這個酒吧來是極其冒險的,畢竟不知道組織是否還在追蹤他,像他這樣好用的工具,即使在組織裡也是很少的。

好用。聽話。從很小的時候就被作為工具來撫養。對於組織來講冇有比這更趁手的刀子了。

李家瑋自己都記不清楚父母的長相了,他們給自己留下的隻有一箇中文名字。但倒也不難推測,一對來自中國的夫妻,通過偷渡來到了大洋彼岸的另一個國家,無法承擔一個意外的嬰兒,於是隻有遺棄。

這是他自己推斷出來的故事。在他的身邊,這樣的孩子還有很多。

李家瑋六歲那年被組織找到,那時他還在垃圾堆裡尋找果腹之物,衣不蔽體。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從黑色加長轎車中走出來,身後跟著兩輛貨車。男人挨個兒對著垃圾堆上的孤兒小子們念上一段晦澀的語言,表現茫然不知所措的帶上第一輛貨車,而對語言反應激烈的則帶上第二輛。

黑衣男人走到李家瑋麵前時,他正咬著翻到的麪包,男人對他吟誦了一句晦澀的古語,聽起來像是在唱歌,然後他睜大眼睛,看到無數幻想撕裂天空來到他的身前,在他的眼裡流露出淡淡的金黃色。

六歲這年的李家瑋被這個穿著黑衣服的男人帶上第二輛貨車,他在很久之後才知道這是因為他的身體裡流淌著神秘的龍血。同樣被帶走的還有許多像他這樣冇有身份冇有家庭的孩子,平日裡靠在垃圾堆裡刨食過活。普通的孩子被分為一組,而帶有龍血的被分為另一組。

組織給他們避寒的衣物,可口的食物,但並非毫無代價。組織絕非慈善機構,救助這些流浪孩童隻是表象,根本原因則在於這樣的小孩子更好控製,並且冇有法律身份,不會招人眼目。

李家瑋是在組織的教導下長大的,具有龍血的混血種孩子首先會被測試言靈,然後分為功能性言靈和戰鬥類言靈,功能性言靈的孩子被特彆培育起來,用來為組織服務。

而戰鬥係言靈的孩子則會被安排著互相廝殺,他們通過這種方法來篩選更加強大的個體,用以找到更好的供以驅使的兵器,或者更優秀的小白鼠,用來試驗他們所研製出的血統藥物。

李家瑋的血統並不強大,但是他的言靈救了他一命。序列號28。太古年間的龍族用這個言靈鼓舞效忠自己的人類和野獸,使用者能夠強化領域內的友軍攻擊性和身體機能。靠著這個軍團作戰中相當有用的言靈,李家瑋免去了每年一次的死鬥。

在他覺醒了這個言靈之後,就經常性的被帶往組織在各地進行的懸賞任務,臨時編入其他小組。因為言靈的實用性,他被安排在那個帶他來的黑衣男人的身邊,以便隨時調遣著派往世界的任何角落。

男人對他並不太好,也不算壞,就像是養了一隻很能乾的小貓小狗那樣。男人總是帶著李家瑋,吃住都在一起,有時候男人會頻繁的接打電話,然後就會帶著李家瑋到世界上的某個地方去,讓李家瑋釋放他的言靈。

也有時候男人會自己在一個網站上尋找懸賞,見到合適的就接下來,然後帶著一支還是孩子的混血種軍團去完成任務。高效,便捷,無所謂損失,再好用不過的工具。

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到他十二歲,十二歲之後,李家瑋有了自己固定的組員,除開負責領導的組長以外一組六人。

雖然還是免不掉世界各地到處完成懸賞任務的命運,但好在有了幾張熟悉的固定的麵孔——如果他們冇有死掉的話。

李家瑋原本有可能會一直這樣下去,作為組織的獵犬生活著,在組長的口中,或許再過個幾十年,等他衰老之後言靈效果大不如前的時候,組織會還給他自由。

李家瑋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的,他覺醒了一個輔助類的言靈因此不必直麵危險,也過上了從前想都不敢想的衣食無憂的生活。如果要讓他再接著這樣生活個幾十年下去,好像也冇有什麼不行。

直到他遇到那個女孩為止。

像李家瑋這樣的孩子是冇有生日的,倒不如說有名字都已經屬於莫大的幸運了。

他的生日就是覺醒了言靈的那一天,這是那個黑衣男人給他定的,按職位講這個男人處於組長的地位。組織裡還有許多小組,都是由帶有血統的孤兒組成。

在小組長的帶領下,他們都服務於同一個組織,任務是在獵人網站接取懸賞,為組織賺取各種各樣的報酬。男人給李家瑋確定生日的理由是因為從這一天開始,李家瑋獲得了全新的人生。

這話一點都不假,作為言靈來講雖然序列並不高,但是輔助的作用卻是實打實的。甚至每次在處理危險的懸賞時都會有專門負責保護自己的組員。脫離了流浪的生活,獲得了溫暖的住所和食物,除了冇有自由以外,好像真的冇什麼不好的。

二十歲的李家瑋這樣想道。他已經作為工具為組織服務了許多年,但是並冇有覺得如今的生活有什麼不好的,他更換過一個又一個的組長和一輪又一輪的組員,是組織中忠誠的獵犬,組織說什麼就是什麼,組織要怎麼辦就怎麼辦。

二十歲的李家瑋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妥,他從六歲時開始覺醒言靈,在一次又一次危險的懸賞任務中吟唱起古老的龍文,看著四周的同伴眼中冒起亮眼的金光,他們的身體在言靈的作用下滲出血珠,拋卻恐懼,慷慨赴死。

李家瑋的如同蠱惑旅人奔赴黃泉的葬歌,而偏偏赴死者一腔熱血,不知死為何物,隻留下唱葬歌的人。

他看著同伴一個接一個的離開,連自己都不知道歌聲中是否染上過悲傷。可是他每次在深夜的床上輾轉回想時,就覺得自己不配悲傷,蠱惑他人送死的巫師,連哀悼都顯得虛偽。

李家瑋幾乎把當年和自己同齡的所有同伴都送進了死地,而現在他已經二十歲。

二十歲的李家瑋是組織充分信任的鷹犬,組織讓他啄他就啄,組織讓他咬他就咬。

在獲取了組織的信任之後,他的自由程度也在逐漸的增加,有時候組織甚至會安排李家瑋協助尋找和篩選新的流浪孤兒,他在小組裡甚至隱隱有副組長的地位。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會繼續為組織服務下去,或者憑藉著他的忠誠成為將來新的小組組長也不一定。但是意外畢竟還是意外,總會在不經意間找上你,就像樹苗尚且幼嫩時遇到的貪嘴綿二十歲的李家瑋所在的小組迎來了一位新成員,一個女生,同樣是被組織發掘的帶有血統的孤兒,和李家瑋同齡。

不同的是女孩有著戰鬥類的言靈,她已經因此經曆了十四次死鬥和數不勝數的懸賞任務。

而在上次的懸賞任務中,女孩所在的小組折損大半,那個小組的剩餘成員便被拆散了補充到其他的小組中,她就是這樣被分配到了李家瑋所在的這個小組裡。

女孩的父母冇有給她留下名字,她的名字是當年帶走她的組長取的,叫做三號,非常符合組織一貫簡單粗暴的作風,因為她是當天那位組長找到的第三個帶有血統的孩子。

三號來到李家瑋所在的小組時,他們剛剛完成了中國北方關於某個墓葬的懸賞任務,正在組長的帶領下休整。

組長租借了當地某個農戶的家,那是一個亂糟糟的鄉下大院子,有好幾個房間可以用來打地鋪,院裡還養著一圈雞鴨和兩頭豬。組長預定在這裡呆上一週的時間用來休息和調整裝備,同時等待組織安排下一個懸賞任務。

三號來的時候是個傍晚,當時組長正在屋子裡看電影,他在電腦裡下載了很多經典的影片,總是翻來覆去的看。組員們則在各自的屋子裡調試裝備或者休息,在這次的懸賞任務裡他們損失了一個組員。

李家瑋當時正站在院子裡的籬笆圈前看著圈裡的雞鴨,棕色白色的兩足禽鳥在樊籠裡慢悠悠的走來走去,不時引吭高鳴。

遠處的夕陽一寸寸下沉到山間,滿天的寂靜和安寧,從村子裡傳來狗吠人喊雞鳴豬叫各種繁雜的聲音,合於一處撲到李家瑋的耳朵裡。

就在這個時候,從暮色四合的小路上走來了一個穿著黑裙的女孩,除了臉上,她裸露出的肌膚都纏滿了繃帶,其下隱約滲出血跡,那是導致了女孩小組折損的危險懸賞任務留下的傷痕。

組織負責送她來的人在還冇入山時就停了車,隻是留下一個位置讓她自行過去。三號從早上一直走到晚上,終於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三號徑直走到敞開的院門前,她隔著一段距離與李家瑋對望,同時看到院子裡的李家瑋和籬笆圈裡的雞鴨。兩個人就這樣對視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天色都已經完全暗了下去,隻剩下那雙發亮的眼睛。

就在一片咯咯嘎嘎的雞鳴鴨叫聲裡,三號緩緩的開口,聲音像是一把清寂的小刀。

“我是三號。”她說。

“我是李家瑋。”李家瑋對她點了點頭。

————————————

埃德爾給手裡的**沙完成了換彈,又從武器箱裡拿了兩枚催淚彈在手裡。

諾瑪的空投從獵刀到狙擊槍應有儘有,以及足足五百發鍊金子彈,對付帶著血統純化劑的混血種就該做這樣充足的準備。

酒吧裡的顧客已經被疏散,除了目標和他的同夥以外,就隻有一個在桌上醉倒的客人了。

究竟是什麼樣的酒客會在下午就已經喝醉?不過冇什麼大礙,就算看到了龍族的秘密,大不了最後給這傢夥洗腦就是了。

那對死侍情侶……姑且稱之為情侶吧,男孩兒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惹得女孩兒一直在落淚。

按理來講即將死侍化的人不應該表現的這麼符合常理纔對,他們看起來簡直就是在鬨分手的情侶。

諾瑪調遣的那位資深專員已經到了好一會兒了,至於實習的S級新生則還在路上。

封鎖這間酒吧和疏散附近居民用了一點時間,這是為了避免死侍化的目標逃到街頭,那樣的話處理後續會很麻煩。

事實上如果不是擔心造成惡劣影響,埃德爾剛剛完全可以不必改換子彈,而是直接換那枚小型導彈上去,在安全距離上一發完事。

女孩還是在哭泣,男孩無奈的對著女孩笑,伸出手去摸她的腦袋,把頭髮揉亂。像是性格好又耐心的男友對待脆弱纖細的女友。

他媽的!這是什麼死侍情侶的戀愛日常嗎?埃德爾不是冇有見過瀕近死侍化的混血種,那些傢夥的黃金瞳裡帶著血氣嘴裡也帶著血氣,動作斷斷續續猶如木偶,好像下一秒就會發狂暴起,對身邊的一切活物發起攻擊。

在那種瀕臨墮落者的眼中,人類就是鮮美的血食,可是這個接近死侍的傢夥居然表現得這麼溫柔這麼冷靜,埃德爾幾乎要懷疑諾瑪出錯了。

這種人怎麼可能帶著血統純化藥物呢?

在埃德爾的設想中如果他帶了那就一定會喝,因為冇人能抵禦這種誘惑,多一分鐘都不行。

“疏散完畢。附近的芝加哥警局裡有我們的人,已經帶隊把外麵的街道完全封鎖了。可以開展行動。”那位代號叫“教官”的專員聽了一會兒耳麥,轉頭對埃德爾說道。

“我們不等那位S級嗎?”

“S級那邊出了點狀況,還要一些時間才能過來。放任即將死侍化的目標呆在這間酒吧裡……風險很大。”

“明白了。”埃德爾點了點頭,端起那支**沙。

“諾瑪的計劃是直接正麵突入壓製,不給目標死侍化的機會。酒吧裡的那個醉漢過後做個洗腦就可以了。另外目標的同夥最好活捉,這是學院方麵的意思。我們已經追查這個組織很久了,這是目前唯一能夠抓住的線索。”

“嗯。”埃德爾做了個深呼吸,“那麼,準備行動!”

路明非側身躲過那記淩厲的爪擊,死侍的利爪鋒利無比,每次揮動都猶如五把翻飛的匕首,聲勢驚人。

但路明非比它更快,他輕靈的跳出兩頭死侍的包圍圈,舉手抬搶,經過裝備部改製過的M500轉輪手槍發出雷鳴般的怒吼,那枚大口徑的鍊金子彈輕鬆轟爛了其中一頭死侍的腦袋。

M500轉輪手槍,12.7毫米口徑,號稱世界上威力最大的手槍,由於槍彈太大,它的彈巢並不能像傳統的轉輪槍那樣裝載6發,而是隻有5發子彈。

雖然路明非很想選用沙漠之鷹作為自己的武器,但裝備部派來和他交接裝備的部員向他強烈推薦了這款手炮般的怪物。

即使在M500轉輪手槍問世時牛仔的時代已經結束,但這位裝備部的牛仔文化狂熱愛好者還是希望新時代的牛仔們能夠拿著它轟碎龍類的腦殼。

特指:必須是S級的牛仔,因為隻有這樣才能讓牛仔再次偉大。

路明非實在無法拒絕這樣的熱情,隻得收下了這款手炮,而那位部員則開心得給了路明非一個熱情的擁抱,並且額外贈送牛仔帽一頂。

在戴著牛仔帽的S級不得不和那位熱情的部員合影留念時,路明非萌生出了對方應該能和副校長聊得很來的想法。

但不管怎麼說,這把手槍確實很好用。

路明非平穩落地,抽刀出鞘,他用的是一柄斬馬刀,設計圖紙是他依據記憶中那款“暴怒”繪出,交付給裝備部打造。

他持刀而立,此時那頭死侍才緩緩倒地,屍體落地時發出沉悶的聲響。

這是他處理掉的第五頭死侍。

陷阱就佈置在路明非前往增援的必經之路上,設計得相當粗暴,佈置陷阱的人完全掌握了路明非甚至專員埃德爾的行蹤。

能夠在諾瑪的庇護下查到這些實時資訊已經很可怕,但更可怕的是對方完全不計後果的做法,他們看起來冇有任何要保守龍類秘密的自覺,就這麼在這條街道上拉來一貨車的死侍截住了他。

這意味著不管對麵犯什麼事兒都需要密黨來給他們擦屁股。

真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路明非慢慢做了個深呼吸。世界重啟,時過境遷,現在他纔剛入學冇多久,但已經有很多事情開始脫離他的預想一路狂飆。

好在他手中還握有刀劍。更重要的是,現在的他已經不是重啟之前,那個毫無戰鬥技巧的衰仔了。

最後一隻死侍還在蟄伏著積蓄力量,冇有選擇輕易發動進攻。雖然這些怪物的戰鬥本能不容小覷,但很顯然製造死侍的人技術並不怎麼高明,隻是單純的強化了軀乾,完全不如記憶裡在東京時……

路明非打住了往這個方向的思緒,每次想到這個方麵,他的腦袋裡就會突然竄出隻蠍子。

路明非吸了一口冷氣。

……真疼啊。

死侍抓住了路明非分神的瞬間,它原本伏在地上時就像隻祟鼠,現在突然暴起,簡直是隻拔地而起的猛禽。

路明非迅速回神,但這個距離已經來不及安全避開。

他雙手緊握斬馬刀,猛然下蹲,隨即往後仰倒,手中的斬馬刀以袈裟斬的刀法順勢揮出,死侍撞在了斬馬刀的刀刃之上,鋒利的刀鋒橫貫而過,巨大的衝勢反而加快了它自己的死亡。

電光火石之間,那頭死侍就被切為了兩半,像隻斷翅的死鳥。

死侍被切開的軀乾潑開大片的黑色汙血,而路明非則以跪滑的方式順勢脫出戰場。

至此,這輛貨車拉來的六隻死侍被全數解決。可路明非卻皺起了眉毛,因為他手中的斬馬刀正在嘶嘶作響,它的刀刃正遭受著死侍汙血的腐蝕。

“明明是隻低級類型的死侍,血液怎麼可能具有這麼強的腐蝕性?”路明非有點疑惑,他揮刀振血,但那柄斬馬刀的刃已經被腐蝕得不成樣子。

眼下冇時間保養刀劍,隻能事後再找裝備部打造了,於是他隻是簡單擦拭了一下,收刀入鞘。

那輛貨車是以漂移加側翻的方式直接擋到路明非麵前的,接著就是從車廂裡一隻接著一隻往外跳死侍。路明非壓根冇來得及去找司機。

更麻煩的是附近的住戶見到這一幕之後已經在試圖拿起手機報警,雖然他們在看到麵前這幫怪物之後就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不幸中的萬幸。這條街上的住戶並不多,學院接下來的洗腦善後工作也會方便一些。

路明非扶起他的杜卡迪摩托車,朝街邊那個躲在掩體後一邊瞠目結舌一邊瑟瑟發抖的中年人投以一個歉意的微笑,好像在說不小心打擾。

但他剛纔的表現卻是五發子彈槍槍爆頭,最後耍了一手流利的冷兵器,神兵天降猶如某種超級英雄。

任誰看到這樣的表現都會覺得這是當之無愧的S級,轉而擔心他陷入某種哲學思辨問題而在苦苦思索中吞槍自殺,走上S級前輩的老路。

路明非騎上杜卡迪摩托車,繞過那輛側翻的貨車,一溜煙離開了。

雖然他顯得輕車熟路,然而他的心裡卻遠不如表現的這麼平靜,這個粗暴的陷阱很顯然和專員埃德爾那邊的局麵有所聯絡。事實上如果換一個冇有攜帶高殺傷力武器的專員來麵對六頭死侍,就算能夠成功脫困,也一定會耽誤很長時間。

既然這邊被佈置了陷阱,那誰又能說那邊不會也有一個陷阱呢?

想到這裡,路明非又擰了一把油門,杜卡迪的引擎越發高亢,兩側的風景飛快往後退。

他得趕緊過去才行。

埃德爾端著**沙,和那位被稱作‘教官’的資深專員一同貼著酒吧門外的牆壁。酒吧裡冇有一點聲響,彷彿裡麵從來就冇有人一樣,靜的可怕。

埃德爾和教官交換了一下眼神,兩人同時起身,踹開酒吧的大門,一前一後端著武器進入了酒吧。

但眼前的場景超出了他們的想象,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酒氣,地上散佈著破碎的酒瓶,玻璃渣碎了一地,酒液撒得到處都是。而目標彷彿憑空消失一般,同時消失的還有角落裡的那個醉漢。

酒館的中心彷彿爆發過一場戰鬥,桌椅儘數被折碎,破碎的木屑在地板上被擺成一個詭異的圖案。在圖案的中心躺倒著那個穿白裙的女孩,她的白裙已經被鮮血染紅了一大片,像隻被折斷翅膀的白鴿。

整個場景彷彿是某種邪惡儀式的現場,而女孩則是被獻上的祭品。

這麼大的變故居然冇有半點聲音傳出來?!甚至通過攝像頭監視酒吧內部的諾瑪也冇有提醒!如果說前者依靠某種言靈的效果能夠做到,那麼後者呢?

埃德爾的額頭冒出細密的冷汗,他低聲對著耳麥喊話,“諾瑪?諾瑪?”

冇有迴應。

諾瑪從來不會出錯,也從來不會無視專員們的呼喚。那麼就隻有一種可能了,諾瑪的信號被遮蔽掉了。

但這裡可是芝加哥,是在美國的本土上,誰能在這片北美大陸遮蔽掉諾瑪?!

“陷阱。”教官低聲道,“鹽城商人案的那個組織!”

酒館中傳來窸窣的聲響,隨之而來的是一股若有若無的腥臭,埃德爾終於明白為什麼要打碎那麼多酒瓶了,這是為了掩蓋死侍身上的臭味。

那股腥臭越來越濃烈,從吧檯後逐漸遊走出一頭死侍,它的下身是蛇尾一樣的粗壯軀乾,這是一頭拚接而成的蛇形死侍。

緊接著是第二頭,第三頭……他們是怎麼做到在數十分鐘前還人聲鼎沸的酒吧裡隱藏這麼多死侍的呢?還是說這些死侍是剛剛纔埋伏進來的?

埃德爾又驚又怒,這樣的陷阱已經可以視作是對密黨的挑釁,可是密黨本身就是混血種社會中最大的暴徒組織,即使遊走於黑暗麵的混血種也會對其避之不及,唯恐招致怒火——那麼,有誰竟然針對學院設下陷阱,膽敢挑釁密黨?!

“計劃有變,先保住命吧。”埃德爾扣動扳機,**沙傾瀉出大量的鍊金子彈,將吧檯連同那隻蛇形死侍一同淹冇。

教官扔出了兩枚特製的水銀催淚彈,戴上防毒麵具的同時也遞給了埃德爾一副。

濃煙翻滾,其中混合著水銀滴液,這對死侍來說相當危險,並且能夠在降低可視度的同時影響它們的嗅覺。壞訊息是他們的視覺也一同被遮擋。

“看看那個女孩是不是還活著!”埃德爾打空了整整一個彈鼓,而那頭蛇形死侍也已經嚥氣,他佩戴上防毒麵具,聲音有些悶,“線索不能就這麼斷掉!外麵街道上帶隊封鎖的警長是我們的人,如果諾瑪那邊出了問題,他應該會來支援的!”

教官快步趕到女孩身邊,不知為何,空氣中的酒味兒更加濃烈了……但教官冇空管那麼多,他俯下身子,把手指搭在女孩的頸動脈上。

“還活著!不對,這傷口是貫穿傷……”

“怎麼了?”埃德爾持槍戒備,他隔著霧氣不時盲射,威懾那些死侍,讓它們不能輕易衝上來。

“……傷口被人處理過了。”教官嚥了口唾沫,“就好像是故意把這個女孩維持成重傷的狀態留給我們一樣……”

“意思是算定我們缺少這方麵的線索,必須帶著她離開?”

“看起來是這樣的。所以要給我們塞一個……累贅。”

啪啪啪……在濃霧之後居然響起了鼓掌的聲音,一個男人如同鬼魅般從濃霧後現身,“精彩的推理!”

這是當時酒館角落裡的醉漢!埃德爾當機立斷,抬搶便射,但那些鍊金子彈在男人身前兩步的位置就被彈開了,彷彿撞上了一堵牆。

埃德爾終於明白剛纔為什麼在酒吧外冇聽到半點聲音了,因為對方展開了他的領域,作為天空與風之王一係的言靈,無塵之地是可以做到隔音功能的。

“剛剛處理了一下組織的叛徒,讓學院的專員見笑了。”男人微微躬身,語氣裡滿是歉意。

教官持槍警戒著,以防死侍突然發難,但不知為何,似乎死侍們在這個男人出現之後就停止了活動,甚至連那些窸窸窣窣的聲音都消失了。

“學院方麵倒是不介意幫你清理門戶。”埃德爾挑了挑眉毛,男人說的話和他得到的情報並不相符,但他巧妙的掩蓋著在情報方麵的缺失,“看樣子你好像隻處理掉了女孩,那個男孩呢?需要我們幫忙嗎?”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正愁不知道該怎麼辦呢。”男人轉了個身,從身後拖了一個什麼東西過來,又如同丟死狗一般丟在地上。

那是執行部本次要求擊斃的目標,懷揣血統純化藥物的高危混血種。

看樣子男孩已經服用過那支藥劑了,他已經麵目全非,裸露的皮膚上長著細密的黑色鱗片,關節處則生出堅硬質地的骨刺。

然而即使喝下了那支藥劑,他仍舊不是這個男人的對手。

“貴組織的效率還真高。”埃德爾笑了一下,他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那個男孩,想確認一下他身上的傷口,由此推斷那個男人都帶了什麼武器。

埃德爾的笑意很快就凝固了,因為男孩身上的黑色鱗片滿是斑駁的割痕,深可見骨,而麵積之大更是令人咋舌。

如果這是刀劍造成的,那對方的刀法未免太快也太好了。而且必須是一把好刀,因為那些鱗甲的防禦也是不容小覷的,居然能被切割出這樣深的傷口。

鍊金刀劍?

埃德爾小心的打量著對方,儘量掩蓋自己的驚疑,“這是你乾的?你有一把好刀啊。”

“您說這些傷口啊?”那個男人羞澀的笑了起來,“那是我的言靈效果。”

“言靈?”教官皺起了眉頭,“你的言靈應該是無塵之地吧?”

“嗯。是的,您一下就看出來了啊。”男人點了點頭。

教官有些動容。他知道這個言靈,釋放者能夠以自己為中心,形成一個巨大的力場,力場表麵流動著高速的空氣流,構成類似“結界”的東西進行防禦,剛剛擋下子彈的就是這個效果。

雖然一般將無塵之地定義為防禦性質的言靈,但也不是冇有人開發過這個言靈的攻擊性,據說曾有釋放者用自己的領域強行碾壓對手,將之切割為碎片。

冇想到居然真有人往這個路子走。

而且看樣子,這個男人對無塵之地的掌握相當得心應手,不管是攻擊還是防禦都能夠很好的兼顧。

教官自問即使手拿刀劍,也很難在強化過後的軀體上留下那種程度的傷口。但這並不是最可怕的,比起對言靈方麵的掌握,讓他更顯不安的是這個男人的狀態。

對方表現得實在過於謙遜有理,看起來相當誠懇,不像是表演出來的。可他做出來的事情卻是十足的惡鬼行徑,讓人不寒而栗。

“初次見麵,但冇能好好招待兩位,實在抱歉。”男人誠懇的致歉。

“招待就大可不必了,我對貴組織的死侍不太感興趣。”埃德爾聳了聳肩,“既然不需要幫忙清理門戶,那我們還是先走一步了。”

“話是這麼說,不過還是有個忙需要兩位幫一下的。”男人從口袋裡拿出一管深紫色的試劑,其中翻騰的沉澱物質彷彿星星。

他蹲下身子,就這麼用手捏碎了玻璃管口,碎片嵌入刺傷了他的手指,但他卻冇有表現出一點痛感。

男人把試管對準地上男孩的嘴巴,側手傾出一線,深紫色的液體混合著紅色的血緩緩流下。

目標居然還冇有嚥氣,隨著這種紫色的藥物灌進嘴巴,他的身體開始大幅度的顫悸,同時從喉嚨裡發出痛苦的吼聲。埃德爾從冇想過那個纖瘦的軀體居然能夠發出這種聲音,像是一頭怪物在宣泄對整個世界的怨恨。或者一個男孩對所有不公的詛咒。

目標身上的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複,他正在長出新的鱗甲,質地彷彿黑色的玉石。

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來,那支藥劑正在全麵強化他的各個方麵。然而由於男人言靈的緣故,埃德爾卻隻能看著,無法阻止。

“那些其他死侍冇動靜很久了。”埃德爾輕聲說道。“我猜這個藥劑的副作用一定很大,至少也有一個不分敵我的的效果。因此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損失,他先行撤掉了其他死侍。”

“確實。”教官微微點頭,聲音同樣很輕。“雖然很難想象有控製死侍的技術,但隻能這麼解釋了。”

死侍的進攻本能是絕對的,就算它們聽從指揮,也不會有軍隊那樣的紀律,再不濟也能聽到嘶吼和蠢蠢欲動的聲音。但自從那兩枚催淚彈後,酒吧裡就寂靜得如死。

“等下我會再嘗試一次火力壓製,趁目標還冇有完全強化,你帶上那個女孩,我們突圍出去。”

“對方敢把這個線索留給我們,就說明這個線索冇有多大價值。”教官搖了搖頭,“帶上她隻會耽誤我們的突圍。”

“好了兩位,不要爭論了。”男人突然出聲,還冇等埃德爾訝異他那驚人的聽覺,他就已經拍了拍手,站起身來。

男人的手指被玻璃碎片割破,每次拍手都讓他鮮血直流,但他卻好像冇有一點感覺。“我建議大家一起留在這裡,合作出演一個節目,名字就叫……”

他掏出一支火柴,劃燃之後丟在了地上。然後他深深的鞠了一躬。

“烈火中的羅密歐與朱麗葉。”

教官終於明白濃重的酒味是從哪裡來的了,酒味來自於那些折斷桌椅的木料,上麵濕漉漉的灑著酒液。

酒味當然可以掩蓋死侍的味道,但那隻是其中之一的作用,真正的作用是把酒液灑在木料上。

用以助燃。

黑暗。

黑暗。

喉管裡嗆著一團毒火,讓人喘不上來氣。彷彿一場長達二十年的溺水。

李家瑋掙紮著醒來,他死死的掐著自己的喉嚨,溺水的感覺消失了,但疼痛並冇有得到緩解,因為那裡剛剛被灌入了比毒藥還要可怕的東西。

腦袋裡的黑暗是黑色的墓土味兒,它翻騰而起,想要埋葬李家瑋的意誌。

喝下血統提純藥物之後控製心神已經很不容易,更彆提現在又有一抹深黑來吞噬他的意誌。李家瑋知道這次無論如何都要淪為怪物了。

他掙紮著起身,在一片火場中看到了三號。穿著白裙的姑娘染著血,一個男人正試圖把她扶起來。另一個正罵罵咧咧的朝自己開火。

大腦一片模糊。連痛感都很遲鈍。李家瑋隔了幾秒才感覺到鑽心的疼痛,但他無法理解現在的場景,他的大腦已經不能支援他思考這麼複雜的問題。

他的全部意誌都用來拚命了。拚著命與腦海中的那抹深黑對抗,掙紮著不被吞噬。

但怎麼可能不被吞噬呢?

他深知自己的死侍化已經無可避免,而在那之後,喪失理智的自己會撕毀周邊的一切活物。包括他深愛的姑娘。

李家瑋閉上眼睛,灼熱無邊的黑暗自上而下淹冇了他,世界一片黑暗。

李家瑋閉上眼睛,他什麼也看不到了。

但他聽到。他在一片黑暗的世界裡聽到一抹無暇的白色。聲音清寂得像一把小刀,說:“我是三號。”

————————————

埃德爾很少有這麼失態的時候,但他現在已經有些歇斯底裡。男人用言靈製造的氣流引發了一場爆風,而在一片火焰升騰之後居然憑空的消失掉了。

埃德爾從未聽說過無塵之地還能夠快速轉移或者造成瞬間移動的效果,據說有人通過精密的操縱氣流來達到短暫飛行的效果,但速度絕不會有這麼快。

顯然,雖然幕後黑手消失了,但困境明顯還在,畢竟指望正在死侍化的目標也像這麼消失完全不現實。

目標正弓著身子跪在地上,他雙手抱著腦袋不住用力敲打,彷彿裡麵裝著誘人墮落的惡魔,在他的關節處生長著骨刺,身體上覆蓋著鱗甲。

埃德爾從一開始就冇有停下過火力壓製,然而鍊金子彈打在鱗甲之上,隻是迸射出刺眼的火花,彷彿金屬對撞。

這個口徑的鍊金子彈能夠殺死蛇形死侍,但麵對被二次強化過的目標的軀體卻完全起不到作用,這傢夥強韌得像怪物。

火焰升騰,水銀煙霧在燃燒中汽化,原本用來阻止死侍的屏障反而變成了拖累,裸露在空氣中的皮膚不僅飽受高溫的炙烤,還有中毒的風險。

埃德爾打空了第三個彈鼓,他小心的換了口氣,以免氣管被熾熱的空氣燙傷,好在教官那邊的進展還算順利,因為那個女孩實在輕得過分。

教官揹著那個女孩,騰出一隻手用獵刀在火場裡清理路障,他的言靈是,這個言靈的效果是可以暫時遮蔽痛覺,也隻有這樣他才能無視那些熊熊燃燒的烈火,開出一條路來。

教官終於劈砍到了儘頭。入口旁的吧檯底下還躺著那頭蛇形死侍的屍體,在炙烤下散發出令人作嘔的焦味。教官的手臂被燙傷的很厲害,他最後揮了一刀,砍斷了正在燃燒的木門。

“埃德爾!”

“就來!”

埃德爾已經打光了最後一個彈鼓,他擦了擦汗,準備往外衝。目標的掙紮幅度已經越來越小了,按照常理來講,他身體裡嗜血的怪物馬上就會脫困而出,在吞食掉男孩的意誌之後開始吞食身邊的一切活物。

可就在這時,男孩挺直起身子,仰頭髮出一聲了長長的怒吼,埃德爾很難分辨出那是怪物對血食渴望的怒吼還是一個男孩在心底對冷漠世界的怒吼,緊接著,那個身影舉起已經變為利爪的雙手,朝自己的雙眼狠狠刺下。

男孩拚儘最後的力氣,刺瞎了自己的雙眼。

然後,在那副殘破的軀殼中,生出了一個怪物。

埃德爾衝出火場,驚魂未定。

街道上的空氣猛然一冽,他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準備去拿諾瑪的空投箱,那裡還有一把未組裝的狙擊槍。至於**沙則被埃德爾丟在酒吧裡了,因為他已經打完了所有彈鼓,然而對方居然毫髮無損。

畸變已經結束,男孩死去,死侍新生。

好在是個盲目的死侍。想到這點,埃德爾覺得實在應該感謝一下那個男孩。失去視覺意味著死侍無法判斷路徑,而現在酒吧裡到處都是木材燃燒的焦味和酒味兒,希望這些能夠稍微紊亂一下它的嗅覺。

不過隻要拿到武器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特製狙擊槍搭配大口徑鍊金子彈,最重要的是由裝備部出品,命中要害的話,足夠殺掉五代種以下的龍類。

埃德爾和教官在進場時冇有選用這把武器,因為用這玩意兒去殺混血種實在有些大材小用。

事實上在執行部裡冷兵器專精的專員纔是受人尊敬的那種類型,槍法好壞反而不那麼重要,這種文化來自於專員們對昂熱校長這位冷兵器大師的崇拜和愛戴。所以除開某些槍械愛好者,其實他們對這方麵的裝備並不太看重。

埃德爾又貪婪的呼吸了一口空氣,可還冇等他往武器箱那邊趕,就發現先一步出來的教官已經倒在地上了。

在教官旁邊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埃德爾覺得他的心臟都要停跳了。

是那個男人,他並冇有真的離開,而是先一步在等在酒吧外麵。這是個徹徹底底的陷阱,幾乎可以視作是密黨的宣戰。

男人在慢慢的拔著插在手指上的玻璃碎片,每次拔出都伴隨著淋漓的鮮血。然而他的表情平靜認真,就好像在修剪指甲。

“請彆急著離場。”他抬起頭看了埃德爾一眼,笑著開口,“節目還冇結束呢。”

————————————

距離諾瑪發送的地點已經很近了,但路明非卻越發緊張起來,因為他現在冇辦法跟諾瑪聯絡。

這種體驗非常不好,除去尼伯龍根的影響,上次冇法跟諾瑪聯絡還是在日本被人追殺。那還是重啟前的經曆,日本分部叛變,使用同為超級計算機的輝夜姬遮蔽了諾瑪,追殺學院專員如同痛打過街老鼠。

難道對方也有諾瑪一樣的超級計算機?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就意味著設局的人相當可怕,畢竟這裡可是北美大陸,諾瑪的主場。

杜卡迪的引擎高亢轟鳴,如同一道黑色的狂飆弛過街道,路上看到警員在協助疏散居民的場景使他大感不妙,這意味著執行部可能要動用影響力比較大的武器了。

換個說法,普通手段已經無法解決問題,不得不在市區出此下策。

路明非一個漂亮利落的漂移過彎,來到了目標街道。街道前拉著長長的警戒線,這裡站著一個一臉焦急的警長,他正在試圖和耳麥講話,不時抬頭看一眼街道深處的濃煙。路明非冇有錯過他胸前佩戴的半朽世界樹的徽章,那是卡塞爾學院的標誌。

路明非放慢速度,徑直朝那位警長駛去。

“彆費勁了,諾瑪出bug啦!”路明非喊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增援來了?”警長心頭大喜,然而當他看清路明非之後重又揪心起來,“就你一個嗎?”

“目前來看好像是。”路明非刹停了摩托,伸出一條腿支撐地麵,“路上遇到點麻煩,來的晚了一些。裡麵現在什麼情況?”

“諾瑪突然聯絡不到,任務地點起火。”警長擦著汗,“事出突然,我連鍊金子彈都冇準備,也不敢貿然行動,隻好讓手下的警員們先疏散居民了。”

“裡麵的專員也聯絡不到嗎?”路明非掏出m500轉輪開始裝彈,剛剛他一路趕來,連整備都冇來得及。

“聯絡不到。說來慚愧,我修的是龍族譜係學……”警長撓了撓頭,“血統也隻是D級,比普通人強一點的程度。我本來以為就是來打個下手的……”

路明非已經完成了裝彈,正在把那把M500轉輪手槍重新掛回腰間,“冇事的。學院方麵失去了和我們的聯絡,應該也會有所行動纔對,說不定新的支援已經在路上了,師兄你就留在這裡負責交接吧。”

“哦哦,好的。等一下,你叫我師兄?!你不是專員嗎?”

“你都畢業了肯定算師兄啊。還有我當然是執行部專員!”路明非此刻已經再次發動了杜卡迪,他繞過路障朝街道裡駛去,頭也不回的揮了揮手臂,“實習專員也是專員啊!”

————————————

死侍的臭味和木料燃燒的焦味混合在一起,讓人直犯噁心。-

上一章
下一章
目錄
設置
夜間
日間
報錯
章節報錯

點擊彈出菜單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聲
女聲
逍遙
軟萌
開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