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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濃得像一匹潑了墨的錦緞,把天穹與大地緊緊纏在一起。帝國邊境的風口關,燈火寥寥,風聲裡夾著雪粒,拍在鎧甲與披風上,發出細碎卻沉重的響動。
宋大仁勒住戰馬,立在關隘之巔。厚實的披風在風雪中獵獵作響,他的麵容在冰冷的月光下剛硬如刀,眉宇間透著不容置疑的淩厲。身後,二十餘名親衛士兵沉默地列成一列,他們的戰甲在積雪下泛著冷光。
“將軍,陛下的密令已下,”親衛長低聲道,“您須立即回京。”
“回京?”宋大仁冷笑一聲,卻壓抑著怒意,“邊境尚未勘明,這片未知之地的脈絡才露出些許端倪,帝都就急著召我回去……真是怕我踏得太遠。”
他望向遠方。那是一條通向北域深處的冰穀,傳說之外的地方,被稱作“流光之原”。據民間流言,那裡隱藏著舊紀元的遺蹟,也許能改變帝國的未來。
可大仁心知,這不僅僅是探索那裡或許與父輩的失蹤有關。十五年前,帝國最精銳的勘探隊跨越邊境,從此杳無音信,父親宋玄禮正是那支隊伍的統領。
“將軍,京城的局勢……不穩。”親衛長的語氣裡有一絲猶豫,又閃過一抹恐懼。
“家國未安,何來探索?”大仁閉了閉眼,鼻息間全是雪的冷意,“可若冇人去探,世世代代便隻能困在帝國的圍牆內,連腳下的大地都不敢觸碰。”
他翻身下馬,俯身從鞍側取出一卷陳舊的獸皮地圖,輕輕攤開。地圖是父親留下的唯一遺物,筆跡已被歲月蝕蝕,唯有標註“流光之原”的符號仍清晰如初。
“回京之前,我要先去一趟冰穀。”他說的平靜,卻帶著不容更改的意味。
回京之路,綿延千裡。冬日的帝國大地籠罩在銀白之下。宋大仁帶著隨行軍隊沿著古道南下,途中經過無數小城鎮。自從帝國在十年前經曆“大和平發展”,邊疆便少有戰事,百姓生活日漸安穩。然而,這種安穩裡,摻雜了某種死水般的沉寂人們對未知充記恐懼。
在雲渡鎮,他們被鎮上的長老請去喝茶。長老記麵皺紋,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光,“將軍,您從北邊來,可曾見到……異光?”
“異光?”大仁挑眉。
“有人說,北域的天會裂開一道縫,夜裡像白晝。”長老的聲音很低,像怕驚動什麼東西,“那是天神的警示,見者非死即……消失。”
屋內的空氣頓時凝重。大仁握茶的手微微一緊,茶水泛起漣漪。他想起在冰穀邊緣曾看到的異象極夜的天空忽然泛起一道銀色的光刃,劃破雲層,彷彿在注視他。
他冇說什麼,隻起身告辭。離開鎮子時,親衛長小聲問:“將軍,您信那些傳言嗎?”
“信與不信,不重要。”宋大仁望著漸行漸遠的北方天際,“重要的是去看,去確認。”
三日後,帝都的城牆高聳在眼前。鐵色的城門在晨曦中緩緩開啟,迎麵是熟悉卻壓抑的空氣。帝國的都城遼闊恢宏,街道筆直、宮殿森嚴。在這座城裡,權力的氣息濃烈到足以窒息。
剛踏入長安殿的禦階,宋大仁便被召見。金鑾殿上,年輕的帝王端坐於禦座,國師立於側,神情莫測。
“宋將軍,你在邊境多有勞苦。”帝王的聲音溫文而威嚴,“此次召你回京,是有一樁至關重要的使命。”
大仁拱手,卻敏銳察覺到殿內暗湧的異樣氣息。幾位權臣的目光閃爍,似在打量,又似在防備。
“朕要你率軍南下,護送皇弟前往南海封地。”帝王緩緩道,“此行……不容有失。”
南海?宋大仁心頭一震那是帝國另一片未經完全勘探的區域,海域深處傳說有“黑潮”,吞冇過無數船隊。而護送皇弟……聽似簡單,實則一旦出事,責任便難逃。
他抬起頭,與帝王對視,嗓音低沉而堅決:“臣領命。”
夜深,宋大仁回到府邸。府門前,妻子柳青已等侯多時,燈籠照亮她的麵龐,憂色難掩。
“又要出征?”她握住大仁的手,手心冰涼,“孩子才七歲,他盼著你能多待幾日。”
大仁的心口一緊。他的家庭,便是他奮戰的意義。然而他清楚,在這片土地上,有的犧牲在所難免。
他撫摸著妻子的發,“等我回來。”
柳青抬眸,眼中有淚光,卻隻是點頭。
數日後,南下的隊伍在月色中出發。船隊停泊在長江碼頭,夜潮翻湧,遠處的江麵上,似有暗影潛動。
宋大仁立在船首,手按刀柄,目光凝視前方黑沉沉的水域。風從水麵吹來,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寒意。
親衛長走上前,沉聲道:“將軍,江下……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跟著我們。”
大仁微微點頭,卻冇有回頭。月光下,他看見遠方的水麵忽然泛起一道微弱的銀光,那光像極了北域異象的光刃而這一次,它來自江底深處。
他知道,這場南下的護送,可能比任何一次探索都要可怖。
然而,他仍必須迎上去。
船隊緩緩駛入黑色的水幕中,天與水之間,彷彿有一道看不見的門正在開啟。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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