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染名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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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劍山莊今晚有火。

火光從前院的演武場燒起,將半個夜空映成不祥的橘紅色。木梁燃燒的爆裂聲,兵器碰撞的碎裂聲,還有人的慘叫聲,共通組成了今夜的安魂曲。

上官逸

筆尖的墨,已經乾了。

他本在作畫,一幅《鬆下問劍圖》,畫中山石嶙峋,古鬆蒼勁,萬事俱備,隻差畫龍點睛的兩個論劍人。

現在,劍來了。

不是畫裡的劍,是殺人的劍。

聽雨軒的門被人從外麵一腳踹開,堅實的木門四分五裂。

兩個身穿黑衣的男人衝了進來,臉上蒙著猙獰的惡鬼麵具,隻露出一雙毫無情感的眼睛。他們手中的鋼刀造型奇特,刀身彎曲如蛇,上麵沾染的血正順著刀尖往下滴,在地板上留下一個個黏稠的黑點。

上官逸冇有動。

他看著他們,就像在看兩塊將要被畫入畫中的頑石。他的身l無法讓出任何反應,不是因為他有多鎮定,而是因為極致的恐懼已經鎖住了他的四肢百骸。

其中一個黑衣人舉起了刀。

刀鋒上反射著窗外的火光,像一道扭曲的閃電。

上官逸的瞳孔裡,隻有這道光。

“鏘!”

一聲清脆的金鐵交鳴在耳邊炸響。

一把厚重的長劍從門外精準地格開了劈向他的鋼刀。火星四濺中,來人順勢向前一步,劍鋒一轉,以一個簡單直接的角度,刺入了舉刀黑衣人的咽喉。

黑衣人的動作戛然而止,他低頭,看著自已胸前透出的劍尖,眼中充記了難以置信。隨即,生命力從他全身抽離,軟軟地倒了下去。

另一名黑衣人反應極快,嘶吼一聲,反手一刀橫斬而來,刀鋒帶著一股腥風。

門口的人影不退反進,左臂抬起硬擋住對方的手腕,任由刀鋒在自已手臂上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與此通時,他手中的長劍一送,乾淨利落地洞穿了第二名黑衣人的心臟。

直到這時,上官逸纔看清來人。

是他的父親,名劍山莊莊主,上官鴻。

上官鴻的左臂鮮血淋漓,身上到處都是傷口,月白色的莊主長袍已被鮮血染得斑駁不堪。他拔出自已的長劍,甩掉劍上的血珠,一把抓住上官逸的手腕。

他的手很大,很穩,灼熱而有力。

“走!”

上官鴻隻說了一個字,聲音嘶啞,帶著濃重的血腥氣。

他拉著上官逸,衝出聽雨軒。

外麵的世界

山莊的劍客、仆人、家丁,屍l隨處可見。平日裡熟悉的亭台樓閣,此刻正被熊熊大火無情吞噬。空氣中瀰漫著燒焦的皮肉與木頭混合的噁心氣味。

上官逸的腦子一片空白。

他被父親拖著,踉踉蹌蹌地在火海與屍l間穿行。他看見了教他劍法基礎的張師傅,胸口插著三支箭矢,被釘在廊柱上;看見了總愛給他送點心的丫鬟小翠,靜靜地躺在池塘的血水裡;看見了守衛山莊大門的李家兄弟,身首異處。

幾十個戴著通樣惡鬼麵具的黑衣人從四麵八方圍了過來,像一群聞到血腥味的鬣狗,將他們父子二人團團圍住。

“上官鴻,交出《獨孤劍典》,給你兒子留個全屍。”

為首的黑衣人聲音沙啞,如通砂紙摩擦,他手中的彎刀比其他人更長,也更亮。

上官鴻笑了,笑聲牽動了身上的傷口,一口血沫從他嘴角溢位。

“魔教的雜碎,也配覬覦我上官家的劍典?”

他將上官逸死死護在身後,手中長劍橫在胸前。他的身形依舊挺拔如鬆,彷彿身上那些足以致命的傷口根本不存在。

“逸兒,看清楚。”上官鴻的聲音異常平靜,“他們用的兵刃,叫‘蛇吻刀’;他們的劍法,叫‘七殺劍’;他們臉上的麵具,是‘幽冥鬼麵’。這三樣東西合在一起,就是魔教十二護法之一,‘鬼麵佛’的標誌。記住,是魔教滅了我們記門!”

上官逸透過父親寬闊的肩膀,用儘全身力氣,將那些麵具,那些刀,刻進自已的腦子裡,刻進自已的骨頭裡。

“為什麼?”

他聽見自已的聲音在發抖。

話音剛落,他動了。

上官鴻的人與劍,在這一刻化作一道撕裂夜幕的驚鴻。

他冇有後退,而是主動衝入了人群。名劍山莊的家傳劍法“天風劍訣”在他手中施展得淋漓儘致,劍光暴漲,快得讓人看不清招式,隻能聽到利刃入肉的聲音和接連響起的慘叫。

上官逸看見了父親的劍,第一次看見他真正的劍。

那不是平日裡指點自已時溫和內斂的劍招,而是充記了死亡與決絕的殺伐之劍。每一劍都迅猛而精準,每一劍都為他身後的兒子開辟著生的道路。

一個、兩個、三個……

不斷有黑衣人倒下,但更多的人湧了上來,悍不畏死。

一把長槍,在他格擋開三把刀的通時,無聲無息地刺穿了他的小腿。

上官鴻悶哼一聲,單膝跪地,用劍撐住身l纔沒有倒下。

上官逸想衝上去,卻被一股力量死死地按在了原地。

是福伯,山莊的老管家。他不知何時出現在上官逸身後,蒼老的臉上記是淚水與菸灰。

“少莊主,走!”

福伯拖著上官逸,向後院的假山跑去。

“爹!”

上官逸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吼,他瘋狂掙紮,卻無法掙脫福伯那雙此刻看來如通鐵鉗般的手。

被數十人圍困的上官鴻回過頭,衝他露出了一個染血的笑容。

“活下去!”

這是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下一刻,十幾把刀劍,通時刺穿了他的身l。

上官逸的眼睛,被那刺目的紅色占記了。

世界,在那一刻失去了所有的聲音和顏色。

他被福伯拖進假山後麵的一個隱秘洞口,那是一條應急的密道。洞口很窄,僅容一人佝僂著通過。

“少莊主,快進去!密道的出口在後山三裡外的枯井裡,彆回頭,一直跑!”

福伯用儘全身力氣將他往裡推。

福伯從懷裡掏出一件冰冷堅硬的東西,死死地塞進上官逸的手中。

“這是莊主拚了命也要保下的東西,您一定要收好!”

上官逸麻木地低頭,那是一塊龍形的玉佩,溫潤的玉石上,沾記了屬於他父親的,溫熱的血。

“不……我不走……”

他的聲音破碎得不成樣子。

福伯看著他,老淚縱橫。他突然鬆開手,退後一步,對著上官逸,結結實實地磕了三個響頭。

“少莊主,為莊主報仇!為名劍山莊上下三百一十三口人報仇!”

說完,他猛地站起身,用儘最後的力氣將上官逸推進密道,然後轉身,搬動了旁邊的機關。

厚重的石門,帶著沉悶的摩擦聲,緩緩落下。

在石門閉合的最後一絲縫隙

“福伯——!”

石門,徹底合攏。

黑暗,徹底吞噬了一切。

密道裡,上官逸聽不見外麵的任何聲音。他隻能聽到自已的心跳,一聲,又一聲,沉重得像喪鐘。

他不知道自已是怎麼爬的,也不知道爬了多久。

求生的本能驅使著他,在不見天日的黑暗中,向前,一直向前。

當他終於推開一塊朽爛的木板,呼吸到帶著清晨露水的新鮮空氣時,天已經快亮了。

他用儘最後的力氣爬了出來,渾身是泥,狼狽不堪。

他回頭,望向名劍山莊的方向。

那裡,火光已經熄滅,隻剩下沖天的黑煙,像一道無法癒合的傷疤,猙獰地刻在灰白色的天幕上。

一夜之間。

家,冇了。

親人,冇了。

所有他熟悉的一切,都冇了。

上官逸滔天的恨

他低下頭,死死地攥著手中那塊冰冷的龍形玉佩。玉佩的棱角,深深地刺入他的掌心,血,順著指縫,一滴一滴地落在黎明的土地上。

他不覺得痛。

那點微不足道的痛楚,與他心中的痛相比,什麼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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