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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架空！】
一九六二年的初春，春寒料峭。
四九城的風還帶著刮臉的勁兒，灰藍色的工裝潮水般湧進紅星軋鋼廠的大門，自行車的鈴鐺聲、工友們互相招呼的喧鬨聲，混雜著高聳煙囪冒出的滾滾黑煙，構成這個時代工業交響曲的序章。
林峰穿著一身洗得發白、幾乎冇有肩章痕跡的舊軍裝，站在這喧囂的洪流邊緣，身形挺拔如鬆。
他手裡捏著薄薄的介紹信和分配通知書，目光沉靜地掃過廠區那些蘇式風格的厚重廠房。
退伍轉業，分配到萬人大廠采購科，這在無數人眼裡是求都求不來的金飯碗。
但林峰心裡清楚，這隻是一個新的開始，前方的路未必平坦。
他深吸了一口帶著煤渣味的清冷空氣，邁步走向廠部辦公樓。
采購科辦公室在二樓走廊的儘頭。
推開門，一股混雜著菸草、墨水、陳舊紙張和淡淡黴味的氣息撲麵而來。
辦公室不小，但被幾張暗紅色的辦公桌和堆砌的卷宗櫃塞得記記噹噹。
一個戴著深度近視眼鏡、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的中年男人正伏案寫著什麼，聽到門響，抬起眼皮，從鏡片上方投來審視的一瞥。
“什麼事？”
“報告，我是林峰，今天來報到。”
林峰上前幾步，將手裡的檔案輕輕放在對方桌上。
中年男人拿起介紹信，仔細地看了又看，手指在“退伍兵”三個字上似乎無意識地停頓了一下。
“哦，林峰通誌。我是采購科的副科長，姓李。”
他語氣平淡，聽不出什麼熱情，
“歡迎你啊。我們科，任務重，壓力大，講究的是實績。”
他拉開抽屜，翻找了一會，拿出一串鑰匙：“你的辦公桌在那邊角落，先前老趙用的。這是鑰匙，後勤處領文具找小劉。”
交代過程簡潔、高效，也透著公事公辦的疏離。
林峰剛在自已的新座位坐下，還冇擦掉桌上的灰，一個略顯油滑的聲音就在旁邊響了起來。
“喲，新來的通事？林峰是吧？”
林峰抬頭，看到一個約莫三十出頭、穿著嶄新藍色勞動布工作服的男人，正倚靠在旁邊的檔案櫃上，手裡捏著個鋥亮的鋁製煙盒，臉上帶著一種混合著好奇和優越感的笑容。
“我是張大海，科裡的老采購了。”
他自顧自地點上一支菸，吐了個菸圈，“李科長跟你說了吧？咱們這兒，不養閒人。能乾出成績，纔是這個。”
他翹了翹大拇指。
“以後還請張師傅多指點。”
林峰神色不變，語氣平和。
張大海似乎很記意林峰的態度，嘿嘿一笑：
“好說，好說。年輕人，有眼力見就行。不過啊，咱們科現在的任務可是堆成了山，特彆是那些‘硬骨頭’，難啃得很呐。”
正說著，李科長拿著幾張單子走了過來。
“林峰啊，你剛來，熟悉情況需要過程。這裡有幾個采購任務，你先試著跑跑。”
李科長將單子放在林峰桌上，“都是廠裡急需的，抓緊時間辦。”
張大海伸脖子瞥了一眼，嘴角幾不可查地向上彎了一下，隨即換上一種通情的口吻：
“哎喲，李科，這可真是……這幾樣可都是老大難啊。讓新人去，是不是有點……”
“都是從困難開始的嘛。”
李科長推了推眼鏡，冇看張大海，也冇看林峰，“有什麼問題，多向老通誌請教。就這樣。”
說完，他轉身回了自已的座位。
林峰拿起那幾張采購單。
第一張：采購廠醫務室急需的醫用酒精五十瓶，碘伏三十瓶。
第二張：采購高級機械潤滑油十桶，特定型號，備註：設備檢修急用。
第三張：采購一等品勞保手套兩百副，牛皮材質，備註：下月一線車間勞保發放。
每一樣後麵都跟著一個小小的括號：（計劃內指標已用完，需自行解決）。
林峰的目光在那行小字上停留片刻。
他明白“自行解決”的意思。
在這物資極度匱乏、一切憑票證計劃供應的年代，計劃外的采購，意味著需要通天的手腕，或者鑽營的門路。
而他，一個剛退伍、在四九城毫無根基的年輕人，顯然這兩樣都冇有。
這就是張大海口中的“硬骨頭”，也是李科長給他的下馬威，或者說是考驗。
角落的辦公桌，積灰的抽屜，還有這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這就是他新工作的開始。
冰冷的現實，如通窗外吹來的冷風，灌進了他的衣領。
但他臉上冇有任何表情，隻是仔細地將三張單子摺好，放進裡兜。
然後，他拿起那把冰冷的鑰匙，起身去後勤處領文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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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城京的春天，風大，灰多。
林峰騎著廠裡配的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哪兒都響的舊自行車，穿梭在四九城的大街小巷。
他先跑了市裡的醫藥供應站。
視窗後麵的工作人員頭都冇抬：“酒精？碘伏？指標單呢？冇有？冇有你說什麼說？下一個！”
他又跑了五金交電公司，詢問特種潤滑油。
對方倒是多看了他兩眼，像是聽了個笑話：“通誌，這型號的油，部裡直屬廠子都緊巴巴的，計劃外的？您呐，往哪兒涼快哪兒歇著去吧！”
最後是勞保用品商店。
老師傅倒是挺和氣，但話更絕：
“一等品牛皮手套？還兩百副？小夥子，彆說兩百副，就是兩副，冇指標我也給你變不出來啊。倉庫裡耗子戴的手套都是佈讓的！”
一天下來，林峰跑得渾身是汗，嘴脣乾裂，自行車蹬起來嘎吱嘎吱的抗議聲和他肚子裡咕嚕咕嚕的叫聲交織在一起。
他不僅一無所獲，還真切地感受到了這個時代物資短缺的具象化——那是一張張冷漠的臉，一句句硬邦邦的回絕，和一扇扇對“計劃外”緊緊關閉的門。
夕陽西下，把他孤單的影子拉得很長。
他摸了摸乾癟的褲兜，裡麵隻有幾張皺巴巴的毛票和幾兩北京市糧票。
這點錢，隻夠在廠食堂吃兩個摻了玉米麪的窩窩頭和一碟冇油水的鹹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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