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退出這個項目吧。”
禾念安剛在甲方公司弗雷集團彙報完方案就被老闆拉到隔間說話。
“為什麼，這個項目從立項到招投標一直是我在跟，如今活動落地執行了，突然讓我退出？”
老闆李雪晴為難的說：“抱歉啊念安，你是不是得罪人了？”
禾念安心裡一顫，腦袋浮現學生時代那幾個身影，想想覺得不可能。
李雪晴知道她心有不甘，手捏一下她的肩膀：“下次有項目我優先給你，去做最後的收尾吧。”
剛剛她彙報的時候隻有講台的位置有亮光，此時會議室的燈全部打開。
看到坐在最中間的人時，禾念安手腳發著虛汗。
池少東用審視的眼光看她。
池少東是那個人的好友，多年不見，他似乎想替那個人出口氣。
池少東著一身休閒型西裝也難掩上位者的氣場，巴黎世家的定製成衣在他身上更顯貴氣和慵懶，他的臉很給大膽的服裝設計加分。
池少東一道輕佻的語氣說：“喲，這不是我們大學的純情女神嗎？多年不見，從良了？”
禾念安臉色煞白，窒息感包裹著她全身。
像是被扒光放在大街上遊行。
因池少東的話，她昔日的同事以及甲方弗雷集團員工用異樣的眼光看她。
現在的場景就跟四年前一樣。
他們一群二代，幾句話就毀了她的人生。
即便被羞辱，她還是想知道答案：“池總，為什麼讓我退出《大禹》項目組。”
池少東手肘撐在會議桌上十指交叉，挑眉道：“《大禹》是弗雷集團的明星產品，是弗雷集團用十年打磨的產品，貴公司雖隻負責一小部分，但我不允許任何板塊有差池。”
禾念安迎著池少東的目光，不卑不亢的說：“我的方案有問題？”
“你的方案冇有問題，我很滿意禾小姐的方案。”
小姐兩個字池少東似乎故意重音，停頓一會後說：“有問題的是項目執行人，我不相信曾經靠捷徑的人會認真對待工作。”
池少東這個話幾乎判了她死刑。
她冇有辯解，因為辯解的事情她四年前做過了，冇有任何意義。
她好不容易重拾的生活，又被他們打碎了。
禾念安笑了笑，微微仰頭：“我冇日冇夜的拚搏了四年才站在這個位置，但毀了我，一句黃謠足矣，我很喜歡《大禹》這個產品，但主創是你，《大禹》也不過如此。”
剛說完這句話，會議室的所有人都起身，她察覺背後一陣陰涼，緩緩回頭。
走進來的是一群西裝革履的人，最中間是那個她四年未見的男人——傅璟忱。
昔日的少年感已不再，一身剪裁得體的衣服，身姿挺拔如鬆，透著一股中式總裁的儒雅，舉手投足散發著不容置疑的權威，一雙深邃的眼眸彷彿能洞察人心。
僅四年未見，才二十多歲的傅璟忱卻有三四十歲人纔有的氣場和沉穩。
所有人恭敬對進來的人點頭哈腰，池少東立馬讓出中間的位置。
冇有人去介紹傅璟忱是誰，大多數人也不認識傅璟忱，但所有人大氣不敢出一聲。
李雪晴看形勢不對，多年的商場老油條立馬出來打圓場：“可能中間有什麼誤會，誤會冇解開前，池總，《大禹》項目我親自跟進，您看可以嗎？”
池少東點點頭。
禾念安看這情況已經冇有迴轉的餘地，轉身離開這個會議室。
隻是似乎有一道視線落在她身後。
池少東視線放在傅璟忱身上，若有所思的看禾念安的背影。
傅璟忱進來後乙方的人都不敢說話，由池少東上台講項目的大致情況。
傅璟忱隻聽了幾分鐘就離開會議室，熟門熟路的來到池少東的辦公室。
在落地窗前往下看，正好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一個人在路邊等車，天上下起了小雨，她拿著一個公文包頂在頭上。
這個女人，能委身於不同男人的身下，卻依然一身孤傲。
即便雨水打濕她的鞋襪，也不顯得狼狽。
像極了那年在西北看到的仙人掌，韌性十足。
傅氏資本是弗雷集團的投資方，每隔一段時間傅氏資本的人就會來視察一次，池少東讓秘書去把弗雷集團的材料拿進來。
資料冇拿進來前，池少東悠閒跟傅璟忱說話：“《大禹》營銷方案是禾念安做的，拋去偏見，她的方案真的不錯，隻是想不到哈，小姐上岸後居然可以操刀幾千萬的項目。”
傅璟忱雙眸微寒，掃一眼池少東：“管好你的嘴。”
池少東接過秘書的資料遞給傅璟忱：“你若冇放下，我就把人請回來。”
傅璟忱解一下西服釦子坐下看資料，淡淡的說：“傅氏資本是投資方，不乾涉弗雷集團的決策。”
禾念安在路邊等一會就接到網約車師傅的電話，說他突然有事讓她取消訂單換一輛車。
低頭看自已的已經浸濕的鞋襪。
剛想投訴師傅，餘光看到一個外賣小哥蹲台階上哭著打開外賣袋。
她按掉投訴電話。
走到那個外賣小哥身邊，小哥看到有人進屋簷躲雨，怯生生的跟她說：“這個外賣是乾淨的，但是我遲到了，客人就不要了，兩份豬腳飯，我吃不完，你要不要？”
小哥見她不說話，咬一下泛白的唇，接著說道：“16塊錢一份，我算你便宜了10塊要不要？”
小哥似乎是第一次這樣賣東西，有點不好意思的收回了手。
小哥腳上的擦傷還冇處理，地上的電瓶車摔壞一個後視鏡。
這兩份外賣才三十二塊錢。
明明她的人生也千瘡百孔，但卻見不得人間疾苦。
她給小哥掃了豬腳飯的錢，撕開一次性筷子，跟小哥蹲在台階上，打開外賣吃起來。
這三年冇日冇夜工作，終於讓自已活得人模狗樣。
穿著定製的職業裝，以為自已也是體麪人了。
冇想到，還是回到原點了。
這城市似乎隻有這樣肮臟潮濕的角落才適合容得下她。
胸腔的苦澀伴著豬腳飯的鹵香嚥下去。
傅璟忱從公司出來的時候，視線一直放在左側。
副駕駛的池少東突然喊道：“王師傅停一下車。”
池少東少有的收起混不吝的語氣：“這禾念安……好像真的不一樣了，當年她媽媽那一巴掌打醒她了？”
傅璟忱順著池少東的視線看到了屋簷下吃飯的人。
旁邊的小哥跟她有一臂寬，兩人默默的吃飯。
隻是吃飯。
單純的果腹……
屋簷僅有一米寬，起風的時候雨水飄了進去，水霧沾在她長髮上，略顯狼狽。
在台上講方案的時候是個自信大方的事業女強人。
穿著職業裝蹲在路邊吃飯也不顯得突兀。
傅璟忱鬆了鬆領帶：“走吧。”
禾念安吃完飯後準備再叫一個網約車時，一個司機模樣的人打著傘走過來。
“禾小姐您好，我們老闆讓我送您回家。”
她看一眼司機後麵的車，透過擋風玻璃看到池少東和傅璟忱，禾念安搖搖頭：“不用，我叫了網約車。”
她不知道這個司機的老闆是池少東還是傅璟忱，不管是誰她都不坐這個車。
司機：“禾小姐我隻是打工的，請不要為難我。”
禾念安冷哼一聲：“那你怎麼有臉為難我？”
司機一臉吃癟。
她白了司機一眼上網約車。
剛上車，網約車師傅的視線在她濕透的襯衣停留一會，打趣道：“今天真幸運，載到的都是美女。”
禾念安冇好氣的說：“那你從現在開始倒黴了，載到我這個毒婦。”
師傅差點被口水嗆到。
後視鏡的倒影，那輛豪車緊緊的跟在她後麵。
傅璟忱的臉隱在車後座，卻依然掩蓋不了他的氣場。
天生的傲慢和疏離感。
一個含著金鑰匙出生的人，不知人間疾苦。
不知底層人的掙紮，無視底層人的苦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