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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粒子敲打著風雪宮的琉璃瓦,碎成細屑落在冷傲肩頭。他低頭看著心口那柄鑲嵌著冰紋的匕首,護手處還刻著他親手為飄雪雕的雪梅——那是三年前她生辰,他用玄冰槍的邊角料磨了整整七日的禮物。
“為什麼?飄雪?”冷傲的聲音像被寒凍裂的冰麵,每一個字都帶著血絲。他是風雪星的主宰,揮手可凍結千裡冰川,此刻卻連抬手拔匕首的力氣都在流失。心口的灼痛混著刺骨的寒意蔓延,那不是他熟悉的寒冰之力,而是一種帶著腥甜的毒液,正順著血脈啃噬他的內力。
飄雪站在三步之外,素日裡總帶著暖意的眉眼此刻像淬了冰。她輕輕拂去袖口沾染的血珠,動作優雅得彷彿隻是撣掉一片雪花:“冷傲,我從來冇有愛過你。”
冷傲猛地抬頭,眼底的猩紅幾乎要溢位來。他想起她為他包紮傷口時的溫柔,想起她抱著幼子冷寒時說“像你一樣眉眼硬朗”,想起無數個雪夜她依偎在他懷裡,說風雪帝國的安穩是她最想要的歸宿。那些畫麵此刻像淬了毒的冰棱,紮得他五臟六腑都在抽痛。
“就連冷寒……”飄雪頓了頓,聲音冷得像殿外的寒風,“也不是你的孩子。是我與秦陽大哥生的。”
“你說什麼?!”冷傲周身的寒氣驟然爆發,殿內的冰柱瞬間暴漲,琉璃盞劈裡啪啦碎了一地。他最疼愛的孩兒,那個會奶聲奶氣喊他“父王”、會攥著他的衣角要學寒冰掌的小傢夥,竟然……
滔天的怒火沖垮了理智,他凝聚起殘餘的內力,寒冰掌的寒氣在掌心翻騰——他要撕碎這個女人的謊言,撕碎這三年來的所有虛假!
“小心!”一聲厲喝劃破殿內的死寂。
秦陽像一道赤色閃電衝了進來,寬大的玄色披風掃過地麵的碎冰,精準地將飄雪拉到身後。他看著冷傲心口的匕首,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不用掙紮了,好兄弟。”
“秦陽……”冷傲的視線模糊起來,毒液已經蔓延到喉頭,連呼吸都帶著鐵鏽味。他怎麼忘了,這匕首是秦陽前幾日送來的“賀禮”,說是從極南毒沼采來的蛇骨所製,能安神定氣。他當時還笑著謝過這位與自已一通打天下的兄長。
“這匕首上的蛇毒,是用百種劇毒淬鍊的,”秦陽慢條斯理地活動著指節,指縫間滲出灼熱的氣浪,“彆說你這一身寒冰內力,就算是一百頭大象,也扛不住半個時辰。”
冷傲的膝蓋重重磕在冰磚上,他死死盯著秦陽,指甲摳進掌心的冰地裡:“為什麼……秦大哥,告訴我為什麼?”他們曾一起在雪地裡啃過凍硬的乾糧,一起對抗過星際海盜,秦陽還說過,他冷傲的後背,永遠有他秦陽頂著。
秦陽俯身,猩紅的烈陽內力在他拳頭上跳動,映得他眼底一片貪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啊。”他抬手拍了拍冷傲的臉頰,動作親昵,語氣卻淬著毒,“你建立了風雪帝國,成了這顆星球說一不二的王。可我呢?我看著你抱著我的女人,看著你給我兒子當爹,憑什麼?”
“你的女人?”冷傲笑了,笑得血沫從嘴角湧出,“當年是你說飄雪傾心於我,勸我納她為後……”
“不那樣說,怎麼讓她接近你,怎麼讓你放下戒心?”秦陽的耐心耗儘,烈陽拳帶著焚燬一切的熱浪砸了下來,“你擁有的一切,本就該是我的!風雪帝國,飄雪,冷寒……包括你的命!”
拳頭像密集的隕石,一下下砸在冷傲的胸口、小腹、脊背。每一次撞擊都伴隨著骨骼碎裂的脆響,寒冰內力在烈火般的拳勁下節節敗退,像融化的雪水般消散。冷傲的意識在劇痛中沉浮,他彷彿看到飄雪站在秦陽身後,臉上冇有絲毫動容,甚至輕輕依偎進了秦陽懷裡。
原來從一開始就是一場局。他以為的兄弟情深,是處心積慮的算計;他以為的琴瑟和鳴,是精心編織的謊言;他視若珍寶的家,不過是彆人覬覦他王座的跳板。
最後一拳砸在他的額頭上時,冷傲的視線徹底暗了下去。殿外的雪還在下,落進他逐漸失去溫度的眼眶裡,像一滴遲來的、冰冷的淚。風雪宮的冰柱依舊晶瑩,隻是再也映不出那個曾以為擁有全世界的帝王身影。
寒風像無數把鈍刀,反覆刮擦著木屋的木板,發出“吱呀——吱呀——”的呻吟,每一聲都像在撕扯著冷傲混沌的意識。
他是被凍醒的。
刺骨的寒意從身下的硬板床蔓延上來,浸透了單薄的粗布被褥,像當年他親手凍結的冰川,帶著能凍裂骨頭的力道。冷傲艱難地睜開眼,視線裡是昏暗的光——屋頂掛著一盞昏黃的油燈,燈芯跳躍著微弱的火苗,將他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貼在斑駁的木牆上,像個狼狽的幽靈。
“我……冇死?”
沙啞的聲音從喉嚨裡擠出來,帶著鐵鏽般的澀味。他下意識地抬手去摸心口,那裡冇有匕首,冇有洞穿的傷口,隻有一層薄薄的衣衫下,心臟在微弱卻有力地跳動。可那被蛇毒啃噬、被烈陽拳砸碎的劇痛彷彿還殘留在神經裡,讓他忍不住蜷縮了一下,冷汗瞬間浸濕了後背。
是幻境嗎?秦陽那張貪婪的臉,飄雪那雙冰冷的眼,還有冷寒……那個他曾抱在懷裡逗笑的孩子,此刻想起來,名字都像淬了毒的冰碴。冷傲猛地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尖銳的痛感清晰傳來——這不是夢。
他掙紮著坐起身,木床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環顧四周,這是一間簡陋的木屋,牆角堆著半捆乾枯的柴禾,旁邊放著一把鏽跡斑斑的斧頭;牆上掛著幾件打了補丁的獸皮襖,氣味裡混著煙火氣和淡淡的血腥。一切都陌生得可怕,卻又帶著一種詭異的熟悉感。
“呼——嗚——”
窗外的風雪更緊了,卷著雪粒拍打在窗紙上,發出“啪啪”的聲響。偶爾有幾聲野獸的咆哮從遠處傳來,低沉而凶悍,像是在風雪裡狩獵的冰原狼。冷傲記得這種聲音,那是他還未建立風雪帝國時,在邊境雪原上聽了無數次的動靜。
他挪到窗邊,用凍得發僵的手指推開一條縫隙。寒風瞬間灌了進來,帶著雪粒子打在臉上,生疼。外麵是白茫茫的世界,風雪連天,遠處的山巒隻剩下模糊的剪影,天地間一片死寂,隻有風的呼嘯和偶爾的獸吼。
這種景象……太像四十年前了。
一個荒謬的念頭猛地竄進腦海。冷傲轉身,目光落在角落裡那張破舊的金屬桌上。桌上放著一台老式電腦,螢幕積了層薄灰,電源線插在牆壁的介麵上,指示燈還亮著微弱的綠光。
他踉蹌著走過去,手指顫抖著按下開機鍵。
螢幕閃爍了幾下,發出“滋滋”的電流聲,緩緩亮起。係統啟動的介麵跳出來,右下角的時間清晰地顯示著——2500年12月3日。
2500年……
冷傲的瞳孔驟然收縮,血液彷彿在這一刻凍結了。他記得清清楚楚,自已死在2540年的冬夜,死在風雪宮的冰磚上,死在秦陽的烈陽拳下。可現在,時間竟然倒退回了四十年前?
四十年前,他剛剛平定風雪星的內亂,秦陽還是他最信任的左膀右臂,天天跟在他身後;飄雪纔剛剛嫁給他,總是用那雙看似溫柔的眼睛望著他,說要陪他看遍風雪星的每一場雪;而冷寒……那個時侯還冇出生。
一切都還冇發生。
冷傲扶著桌沿,身l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不是幻覺,不是夢境,是真的回來了。老天給了他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一次……複仇的機會!
他緩緩抬起頭,昏暗的燈光映在他眼底,那裡不再有震驚,不再有迷茫,隻剩下冰封千裡的寒意和燃儘一切的戾氣。秦陽,飄雪,還有那個孽種……前世你們欠我的,這一世,我要連本帶利,千倍百倍地討回來!
窗外的風雪還在咆哮,野獸的吼聲也越發清晰。但冷傲聽著這些聲音,卻第一次覺得如此悅耳——這是新生的序曲,也是複仇的號角。他走到牆角,拿起那件帶著血腥味的獸皮襖,用力裹在身上。
寒意還在,但他的心已經燃了起來。這一次,他不會再相信任何人,不會再留任何餘地。他要親手撕碎那些虛偽的麵孔,要讓背叛者嚐嚐從雲端跌入地獄的滋味。
風雪再大,也凍不住他此刻翻湧的殺意。木屋外的世界一片蒼茫,但冷傲知道,屬於他的狩獵,從現在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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