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月光潑灑進窗,將木地板染成一片冰冷的銀白。

林夜裹著不算厚實的粗麻被子,蜷在硬板床的角落,意識卻沉浸在腦海那片光怪陸離的係統介麵上。

【叮!今日簽到成功!恭喜宿主獲得:金魂幣*10】

毫無感情的電子音落下,儲物格裡多了十枚黃澄澄的錢幣。林夜撇撇嘴,聊勝於無。穿越來這鬥羅大陸已有月餘,這簽到係統除了頭天開局大禮包炸裂得讓他差點心肌梗塞外,後續的日子,給的儘是這些“垃圾”。

可那開局禮包…實在太過於駭人。

鼠、牛、虎、兔、龍、蛇、馬、羊、猴、雞、狗、豬。十二枚蘊含著難以言喻力量的符咒印記,如同紋身般烙印在他靈魂深處,隻需一個念頭,便能引動崩山裂海、篡改規則的偉力。更有那十萬黑影兵團,納於陰影之中,靜默待命,每一個士兵都散發著冰冷嗜血的肅殺之氣。

這配置,神界來了都得抖三抖。

但他清楚,鬥羅大陸水渾,神祇關注,唐掛逼還在某個角落躺著呢。悶聲發大財,苟到無敵,纔是王道。所以這一個月,他就在這諾丁城角落的小旅館裡,每天領點係統的低保,默默熟悉力量,像個真正的路人甲,甚至跑去武魂殿測了個先天半級魂力,廢武魂藍銀草,完美融入背景板。

今夜的風有些喧囂,吹得老舊窗欞嘎吱作響。

林夜翻了個身,正準備遮蔽係統提示音進入夢鄉,一股極其細微,卻凜冽如冰鋒的魂力波動,悄無聲息地浸入房間。

來了!

林夜眼皮猛地一跳,靈魂深處的符咒力量瞬間甦醒,兔符咒的極速讓他思維快如閃電,馬符咒的祛邪除魔已蓄勢待發。黑影兵團在房間每一個角落的陰影裡蠢蠢欲動,隻待他一個意念,便會撕碎一切來犯之敵。

但他按捺住了。力量收斂得滴水不漏,外表看去,他依舊是個被驚醒的、有些茫然的少年。

“吱呀——”

房門被一股陰柔的力道推開,冇有發出太大響動。一道窈窕的身影裹挾著夜間的寒氣閃了進來,反手輕輕掩上門。

她穿著一身夜行衣,勾勒出驚心動魄的曲線,臉上蒙著黑紗,隻露出一雙深邃如星潭、帶著幾分驚惶卻依舊不失威嚴的紫色眼眸。她呼吸急促,肩胛處的衣物被撕裂,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正汩汩冒著鮮血,將那身夜行衣染得更深。

林夜的心臟重重一跳。這眼睛…這氣息…不會錯了,武魂殿聖女,未來的教皇,比比東!

她怎麼會重傷跑到這種地方?!

比比東顯然也冇料到這簡陋的客房居然有人。她眸光一寒,幾乎是下意識地,指尖魂力凝聚,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腥甜氣息,就要滅口。

林夜在她抬手的一瞬,彷彿被嚇傻了般,裹著被子猛地坐起,聲音帶著少年人特有的青澀和顫抖:“誰…誰?!”

動作間,被子滑落,露出他單薄的裡衣和看似毫無威脅的身板。

那抹即將彈出的魂力滯住了。比比東紫眸中的殺意褪去少許,轉而染上一抹極淡的驚疑和…權衡。眼前的少年看起來毫無魂力波動,像個最普通的平民。殺了他,動靜可能更大。更何況,追兵就在後麵…

就在這時,旅館外遠處的巷弄裡,傳來幾聲壓抑的呼喝和魂力碰撞的悶響,正在快速逼近。

比比東臉色一變,再也顧不得其他。她踉蹌一步衝到床邊,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躲進去點!”

不等林夜迴應,她一把掀開那床略顯潮濕的薄被,冰涼而帶著血腥氣的嬌軀瞬間鑽了進去,緊緊貼在了林夜的身側。被子將兩人徹底蓋住,狹小的空間裡,頓時充滿了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和濃重的血氣。

林夜身體瞬間僵直。溫香軟玉在懷,卻如抱著一塊致命的寒冰。他能感覺到她身體的緊繃,以及那傷口貼在他肋側時,傳來的濕黏和溫熱。

這叫什麼事?開局滿級大禮包,結果新手村都冇出,終極BOSS之一直接鑽被窩了?!

門外的腳步聲已經到了走廊,粗暴的敲門聲在旁邊幾個房間響起,伴隨著厲聲嗬斥:“武魂殿執事辦案,搜查要犯!開門!”

腳步聲最終停在了他的門外。

“砰!砰!砰!”

砸門聲震得灰塵簌簌落下。

“開門!搜查!”

被窩裡,比比東的身體瞬間繃緊如弓,指尖的魂力再次凝聚,抵在了林夜的腰眼上,冰冷的殺意毫不掩飾——那是警告。

林夜卻能感覺到,那指尖在微微顫抖。她傷得很重,而且…在害怕。

門外,負責搜查的執事似乎有些不耐煩,魂力波動一起,似乎就要強行破門。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林夜忽然歎了口氣。

那歎息很輕,卻帶著一種與這緊張氛圍、與他年齡外表截然不符的無奈和…一絲淡淡的厭倦。

“既然來了,”他的聲音從被窩裡傳出,悶悶的,卻奇異地穿透了房門,“就彆想走了。”

這話,像是在對門外的人說,又像是在對懷裡這具冰冷而柔軟的身體說。

門外猛地一靜。被窩裡,比比東抵在他腰間的指尖驟然用力,劇痛傳來,但林夜彷彿毫無所覺。

下一刻,異變陡生!

冇有任何征兆,房間裡、走廊上、乃至整個旅館所有的陰影角落,瞬間沸騰!一道道漆黑如墨、身形矯健、眼冒猩紅的身影(黑影兵團忍者團),如同從地獄湧出的洪流,無聲無息地浮現!

“呃!”

“什麼東西?!”

“敵襲——!”

門外傳來短促的驚呼、悶哼、以及身體軟倒的聲音,一切都在極短的瞬間發生,又瞬間歸於死寂。

死一樣的寂靜重新籠罩。

被窩裡,比比東的身體徹底僵住了,那抵在林夜腰間的指尖忘記了用力,紫眸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她完全冇感知到任何魂力波動!這些詭異而強大的黑影是什麼?!

林夜輕輕撥開她的手指,慢吞吞地坐起身,扯了扯被弄得淩亂的裡衣。

他低頭,看著依舊僵臥在旁、用一種混雜著震驚、恐懼和審視的目光盯著他的聖女。

“看來,”林夜扯出一個冇什麼笑意的弧度,“今晚是睡不成了。”

……

次日正午,烈日當空。

小小的旅館卻被一片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陰影所籠罩。

半空之中,燦金色的華貴步輦懸浮,八名魂鬥羅級彆的紅衣主教肅立四周,龐大的威壓如同實質,讓整條街道的所有人都匍匐在地,瑟瑟發抖,無人敢抬頭直視。

步輦珠簾輕掀,一道身影緩緩步出。

身段婀娜曼妙,籠罩在淡紫色的教皇華袍之下,手握一柄比人還高的寶石權杖,冠冕垂下細碎的金鍊,遮住了大半麵容,隻露出線條完美的下頜與一雙冰冷剔透、不含絲毫人類情感的紫眸。

教皇,親臨。

她目光甚至未曾掃過下方螻蟻般的眾生,權杖微微抬起,指向那家搖搖欲墜的小旅館。

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靈魂深處,帶著不容抗拒的神威:

“交出聖女。”

空氣凝固,時間彷彿停止。

就在八名紅衣主教領命,威壓即將徹底碾碎那旅館的刹那——

旅館的陰影,活了。

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暈染擴大,眨眼間吞噬了所有的光線。不僅僅是旅館,整條街道,目力所及的所有建築、角落的陰影,都在瘋狂地蠕動、膨脹!

一道道,一片片,一望無際的黑影士兵,從中蜂擁而出!

它們並非單一的忍者團,更有身形巨碩的巨魔團、利爪森寒的獵鉗團、翼展遮天的夜蝠團……形態各異,無窮無儘,轉瞬間占據了每一寸土地,爬滿了每一麵牆壁,遮蔽了天空!

十萬?百萬?根本無法計數!

它們出現的刹那,那八名魂鬥羅的恐怖威壓被衝得七零八落,如同狂風中的燭火般熄滅。

所有的黑影士兵,無論形態,出現後無一例外,全部麵向那家小旅館的門口,麵向那個不知何時倚門而立、打著哈欠伸著懶腰的黑髮少年。

下一刻,天地間隻剩下一個聲音。

那是無數非人聲帶摩擦、彙聚成的、整齊劃一、撕裂雲霄的咆哮,帶著足以讓神魔顫栗的狂熱與敬畏:

“恭迎少主迴歸——!!!”

聲浪滾滾,震散了高天的流雲。

步輦上,那位萬年冰封的教皇,握著權杖的纖指,倏然收緊。冠冕之下,那雙漠然的紫眸,終於第一次,劇烈地波動起來。

步輦之上,那道籠罩在淡紫華袍下的身影,似乎凝滯了一瞬。

權杖頂端碩大的寶石流轉的光芒都彷彿慢了半拍。下方八名紅衣主教,那足以在帝國任何地方橫行的魂鬥羅威壓,在那無聲無息、卻充斥天地每一個角落的黑影狂潮麵前,被撕扯得支離破碎。他們僵在半空,進不敢進,退不敢退,額角有冷汗無聲滑落,浸濕了華貴的紅衣。

整條長街,匍匐於地的平民們連顫抖都忘了,極致的恐懼攫住了他們的心臟,隻能瞪大了眼,看著這如同神魔降臨般的場景。

林夜揉了揉似乎還冇睡醒的眼睛,又一個哈欠打得淚眼朦朧。他倚著門框,目光懶洋洋地掠過天上那金光璀璨的步輦,以及那八個如臨大敵的紅衣主教,最後落回身前。

黑影兵團

silent

as

the

grave,

但那百萬雙猩紅的眼眸聚焦於此,凝聚成的肅殺與狂熱,足以讓任何心智不堅者精神崩潰。

“恭迎少主迴歸——!!!”

那撕裂雲霄的咆哮餘音似乎還在空氣中震顫。

林夜掏了掏耳朵,彷彿被吵到了一樣。他往前踱了一步,就一步。

嘩啦——!

如同黑色的潮水應聲而動,前方密密麻麻的黑影士兵齊刷刷地向兩側分開,讓出一條筆直的、通往街道中央的路徑。所有士兵單膝跪地,頭顱深埋,姿態謙恭到了極點。

這無聲的響應,比方纔那震天咆哮更令人心悸。

步輦上,教皇握緊權杖的指節微微泛白。冠冕垂落的金鍊細微地晃動,顯示出其主人絕不平靜的內心。她終於緩緩開口,聲音依舊維持著那份冰冷的威嚴,卻不可避免地帶上了一絲極淡的、被強行壓下的波動:“你,是何人?”

林夜終於停下了打哈欠的動作,他抬眼,望向那高高在上的教皇,眼神裡冇什麼敬畏,倒像看著什麼麻煩。

“我?”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語氣隨意得像在街邊閒聊,“一個路過、差點被你們吵醒的……嗯,算是路人吧。”

他頓了頓,似乎想了想,補充道:“另外,你們要找的那位……”他拇指隨意地往後指了指旅館裡麵,“她現在算我的……客人?總之,暫時不能跟你們走。”

此言一出,空氣驟然又冷了幾分。

一名紅衣主教忍不住厲喝:“狂妄!聖女乃武魂殿……”

他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林夜甚至冇看他,隻是目光懶散地掃了過去。

下一秒,那名紅衣主教身後的陰影裡,毫無征兆地探出數條漆黑冰冷的觸手(黑影兵團爪影團),如同巨蟒般瞬間纏繞而上,將他捆得結結實實,連嘴巴都被一道黑影死死捂住,隻剩下驚恐瞪大的雙眼和喉嚨裡發出的“嗚嗚”悶響。

其餘七名紅衣主教駭然色變,魂環瞬間就要爆發。

“夠了。”

教皇的聲音響起,阻止了他們的妄動。她的目光穿透金鍊,牢牢鎖定了林夜。她看不透這個少年,一絲一毫都看不透。冇有魂力波動,冇有武魂氣息,但那些詭異強大的黑影生物,卻對他奉若神明!這種力量,聞所未聞!

“閣下,”教皇的稱呼悄然改變,聲音裡的冰寒稍稍褪去,多了一絲探究與權衡,“聖女乃武魂殿重要之人,昨夜遇襲失蹤,本座心焦,方纔親自來尋。若她安然無恙,還請閣下行個方便,讓我帶她回去療傷。”

話語間,已然帶上了商量甚至一絲微不可查的讓步。

林夜撓了撓頭,顯得有些為難:“療傷是應該的……不過,”他話鋒一轉,“她傷得挺重,嚇得不輕,我剛給她用了點獨門秘藥,正在關鍵時刻,不方便移動。這樣吧……”

他像是做出了什麼決定,對著教皇露出了一個堪稱“純良”的笑容:“勞煩教皇陛下……稍等片刻?”

讓武魂殿教皇,站在烈日下,等他?

一名紅衣主教氣得臉都青了,卻不敢再出聲。

教皇沉默著,冠冕下的眸光劇烈閃爍。眼前的局麵完全超出了她的掌控和認知。強行動手?代價未知,結果難料。這些黑影生物給她的威脅感,極其強烈。

片刻的死寂後,她緩緩地、幾不可查地點了一下下巴。

竟是默認了!

林夜像是冇看到這足以讓整個大陸震驚的妥協,滿意地點點頭,轉身就溜達回了旅館,還順手把那扇破門給帶上了,將外麵劍拔弩張的天地異象和死寂壓抑,統統關在了門外。

……

旅館內,光線昏暗。

比比東依舊靠在床頭,臉色蒼白得透明。外麵的動靜,那百萬黑影的咆哮,教皇與林夜的對話,她聽得一清二楚。

她的世界觀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衝擊。

看到林夜推門進來,她紫眸中的情緒複雜到了極點,驚駭、茫然、戒備,還有一絲劫後餘生的虛弱。

林夜走到床邊,很自然地從角落陰影裡(鼠符咒的區域性作用)撈出一個冒著熱氣的木杯,遞給她:“喏,安神的,加了點糖,不苦。”

比比東看著那杯莫名出現的、散發著淡淡清香的液體,冇有接。她隻是死死盯著林夜,聲音乾澀:“你……到底是誰?”

林夜把杯子塞到她冇受傷的那隻手裡,不容拒絕。

“剛纔不是說了麼,一個路人。”他拉過屋裡唯一一把破椅子,反著坐下,下巴擱在椅背上,看著她,“倒是你,堂堂武魂殿聖女,怎麼混得這麼慘,被人追殺得像隻小兔子?”

他的比喻讓比比東眼角微微一抽,握著杯子的手收緊。杯壁傳來的溫熱,卻奇異地讓她冰冷緊繃的身體舒緩了一絲。

她抿緊嘴唇,沉默著。那些陰暗的、來自內部的傾軋與背叛,她無法宣之於口。

林夜也不逼問,就那麼看著她,眼神清澈,冇有憐憫,冇有貪婪,隻有一種……彷彿看透了什麼的淡然。

這種淡然,比任何追問都讓比比東感到難堪和不安。

“你……”她艱難地開口,“你不怕武魂殿?不怕教皇?”

“怕啊。”林夜回答得飛快,一臉誠懇,“那麼大陣仗,嚇死我了。”

比比東:“……”她看著對方那副毫無懼色、甚至有點想笑的表情,完全無法將這句話和“害怕”聯絡起來。

“那你為什麼……”

“為什麼救你?”林夜接過話頭,歪著頭想了想,忽然咧嘴一笑,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笑容裡帶著點玩世不恭的邪氣,“可能因為……你鑽我被窩的樣子,比較好看?”

“你!”比比東蒼白的臉頰瞬間湧上一抹薄怒的紅暈,牽動了傷口,忍不住咳嗽起來。

林夜哈哈一笑,不再逗她。他站起身,拍了拍椅子背。

“行了,好好休息。外麵的‘大人物’還在等著呢。”他走到門口,手搭上門把,又回頭瞥了她一眼,語氣隨意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分量,“既然我說了你是我的客人,那在你傷好之前,或者在你‘不想’走之前,天王老子來了,也帶不走你。”

“這是我定的規矩。”

說完,他拉開門,走了出去。

陽光重新湧入門縫,照亮了空氣中飛舞的塵埃。

比比東怔怔地靠在床頭,握著那杯溫熱的安神茶,指尖的溫度一點點滲入冰冷的皮膚。門外,是武魂殿至高無上的權威和百萬詭異黑影的對峙;門內,是她劇烈跳動的心和一句輕飄飄卻重逾山嶽的——“我定的規矩”。

她低頭,看著杯中自己的倒影,紫眸中翻湧著從未有過的迷茫與波瀾。

門在林夜身後合攏,將旅館內那片刻的、詭異的安寧與外麵的天地對峙徹底隔絕。

他踱步出來,陽光有些刺眼。百萬黑影兵團依舊沉默地跪伏,猩紅的眼瞳聚焦於他,那無聲的忠誠比任何呐喊都更具壓迫感。街道另一頭,教皇的步輦懸浮,八名紅衣主教如臨大敵,氣氛繃緊得像一張拉滿的弓。

林夜卻像是剛逛完自家後院般閒適,他甚至伸了個幅度更大的懶腰,骨骼發出輕微的劈啪聲。

“久等了哈,”他對著步輦方向笑了笑,語氣輕鬆得像在嘮家常,“聊了聊,傷得確實不輕,嚇壞了,這會兒剛緩過點神,喝了藥睡下了。”

步輦上,教皇的身影在珠簾和金鍊後紋絲不動,但周遭的空氣卻彷彿又冷冽了幾分。一名紅衣主教忍不住低喝:“陛下親臨,已是天大的……”

話冇說完,林夜的目光輕飄飄掃過去。

不是之前那種帶著實質壓迫感的注視,就是很尋常的一瞥。但那名主教的聲音卻猛地卡在喉嚨裡,臉色瞬間煞白,後半句話硬生生嚥了回去,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脖頸。他身旁的陰影裡,似乎有什麼東西蠕動了一下,又歸於平靜。

其他主教噤若寒蟬。

教皇終於再次開口,聲音透過珠簾傳來,聽不出喜怒,卻帶著一種審慎的探究:“閣下所謂獨門秘藥,竟如此神效?不知師承何處?”

“祖傳野方子,不值一提。”林夜擺擺手,渾不在意,“比不上武魂殿底蘊深厚。不過對她現在的傷,剛好對症。”

他話裡的意思很清楚:人,我治了,而且我的法子管用,你們那套暫時靠邊站。

教皇沉默了片刻。她在權衡,眼前的少年深不可測,那些黑影軍團更是聞所未聞的力量,強硬手段風險極大。但聖女必須帶回,武魂殿的顏麵也不能輕易折損。

“既如此,”教皇的聲音放緩了些許,帶上一絲不易察覺的妥協,“本座可否派人入內探望?確保聖女無恙,我等也好放心。”

這是底線,也是試探。

林夜挑眉,似乎覺得這個要求很有趣。他環視了一圈那跪滿長街、爬滿牆壁、遮蔽天空的黑影兵團,又看了看那八名緊張得幾乎要魂力外溢的紅衣主教。

“探望啊……”他拖長了調子,像是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後指了指身邊,“行啊。不過我這人喜歡清靜,不喜歡太多人吵吵。你們,”他目光掃過那些主教,“就彆進去了。”

他抬手,隨意地打了個響指。

啪。

聲音很輕,但在死寂的街道上異常清晰。

下一秒,就在旅館門口那片陰影裡,四道窈窕矯健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凝聚浮現。

她們通體漆黑,彷彿由最深的夜色裁剪而成,身形曲線玲瓏,卻散發著匕首般的鋒利與冰冷。臉上戴著遮住上半張臉的黑色麵甲,隻露出線條優美的下頜和一雙毫無情感波動的猩紅眼眸。她們單膝跪地,向林夜垂首,動作整齊劃一,

silent

as

ghosts.

這是黑影兵團中的異形團,專司護衛與暗殺的女性忍者。

“讓她們去看看就行了。”林夜對著步輦方向抬了抬下巴,“她們看得更仔細,保證一根頭髮絲都不會少。看完出來跟你們彙報,怎麼樣?”

讓一群來曆不明、詭異莫測的黑影生物去“探望”重傷的聖女?這簡直是**裸的挑釁和羞辱!

一名脾氣火爆的紅衣主教終於忍不住,魂環就要爆開:“陛下!此子欺人太甚!”

“退下。”

教皇的聲音冰冷地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壓下了那名主教的衝動。

她的目光穿透阻礙,死死落在林夜身上。這個少年,看似隨意懶散,每一句話卻都帶著針,精準地刺向武魂殿的尊嚴和她的底線。而他展現出的那種對恐怖力量的絕對掌控和漫不經心,讓她心中的忌憚更深。

她幾乎可以肯定,一旦動手,後果不堪設想。這些黑影生物,絕對有能力在她們救出聖女之前,將整條街、乃至半個諾丁城拖入地獄。

短暫的、令人窒息的對峙後。

“……可。”教皇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個字。權杖上的寶石光芒微閃,顯示出其主人絕不平靜的內心。

那四名女性黑影忍者立刻起身,如同融入陰影般悄無聲息地滑入了旅館房門。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街道上靜得可怕,隻有陽光炙烤地麵的細微聲響,以及百萬黑影兵團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絕對寂靜的跪伏。

冇過多久,旅館門再次無聲開啟。

四名黑影忍者走出,再次向林夜單膝行禮。為首的一名抬起頭,猩紅的眼眸看向步輦方向,用一種平板無波、非男非女的怪異聲調彙報:

“確認。目標生命體征穩定,外傷處理中,處於藥物睡眠狀態。無

immediate

threat。”

彙報簡潔、機械,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可信度。

教皇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縮。她得到了想要的資訊,聖女還活著,狀態似乎確實在好轉。但這種方式,這種被絕對力量壓製、不得不接受對方規則的方式,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和……一絲隱晦的恐懼。

這個少年,到底是什麼人?

林夜拍了拍手,打破了沉寂:“你看,我說了吧。放心了?”他臉上又露出那種毫無心機的笑容,“那要不……各位就先回?等人養好了精神,我讓她自己回去?”

讓聖女自己回去?這簡直是把武魂殿的臉麵按在地上摩擦!

教皇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情緒。她知道,今天註定無法帶走比比東了。

“既如此,”她聲音恢複了一貫的冰冷,卻不再提帶走聖女的事,“閣下援手之恩,武魂殿記下了。還未請教閣下名諱。”

“林夜。”林夜回答得很乾脆,“樹林的林,夜晚的夜。”

“林夜……”教皇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像是要將其刻入記憶深處,“本座期待,與閣下再見之日。”

話語平靜,卻潛藏著難以言喻的深意。

說完,她不再停留,轉身步入步輦。珠簾落下,遮住了她最後的神情。

八名紅衣主教如蒙大赦,慌忙護衛著步輦,升空,轉向,以一種近乎逃離的速度,消失在天際。

那籠罩全場的恐怖威壓,也隨之消散。

陽光重新變得溫暖,但長街上跪伏的百萬黑影兵團依舊

silent,

等待著下一個指令。

林夜看著他們消失的方向,嘴角那抹玩味的笑容慢慢淡去。

“期待再見?”他低聲自語,眼神裡掠過一絲極淡的冷光,“恐怕不會太期待啊……”

他轉過身,目光掃過無邊無際的黑影軍團。

念頭微動。

如同退潮般,無數的黑影士兵無聲無息地沉入腳下的陰影、牆角的暗處、一切的縫隙之中,速度之快,彷彿它們從未出現過。

幾個呼吸間,長街恢複原狀,陽光普照,隻剩下一些癱軟在地、驚魂未定的平民,以及那扇依舊破舊的旅館木門。

林夜推開門,走了進去。

房間內,比比東並冇有睡。她靠坐在床頭,臉色依舊蒼白,但那雙紫眸卻亮得驚人,正死死盯著門口的方向。外麵的對話,她一字不落地聽完了。

看到林夜進來,她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卻最終冇有發出聲音。眼神複雜無比,震撼、屈辱、劫後餘生、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茫然。

林夜走到床邊,看了看她手裡那杯已經涼透的安神茶。

“戲看完了?”他語氣隨意,“教皇走了,短期內應該不會再來煩你。”

他拿起杯子,很自然地將冷茶潑到牆角,陰影蠕動了一下,將水漬吞冇。他又從陰影裡(鼠符咒)撈出一杯新的,冒著熱氣,塞回她手裡。

“現在,”他拉過那把破椅子,再次反坐著,下巴擱在椅背上,看著她,眼神裡帶著點探究的興味,“冇外人了。聖女殿下,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惹了多大的麻煩,值得你們家教皇這麼大動乾戈,親自來‘接’你?”

“或者說……不是接,是滅口?”

比比東握著溫熱的杯子,指尖猛地一顫。

她抬起頭,對上林夜那雙看似清澈,卻彷彿能洞穿一切的眼睛。

溫熱的杯壁熨帖著掌心,驅散了些許寒意,卻驅不散心底翻湧的驚濤駭浪。比比東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骨節微微泛白。

滅口?

這兩個字像淬了冰的針,狠狠紮進她緊繃的神經。昨夜那毫不留情的追殺,那熟悉的武魂融合技的光焰,以及今日教皇親臨那看似關切實則不容置疑的威壓……碎片拚湊起來,指向一個她不願相信卻越來越清晰的真相。

她猛地抬頭,紫眸中壓抑著痛苦、憤怒和一絲殘存的僥倖,對上林夜那雙過分平靜的眼睛。那眼神裡冇有試探,冇有好奇,隻有一種近乎殘忍的瞭然,彷彿早已看穿了所有肮臟的勾當。

“你……”她的聲音乾澀得厲害,像砂紙摩擦,“你都知道些什麼?”

林夜冇回答,隻是朝她手裡的杯子抬了抬下巴:“茶要涼了。”

比比東下意識低頭抿了一口。微甜的、帶著奇異安神效果的液體滑入喉嚨,讓她混亂的心緒稍稍平複了些許。她深吸一口氣,再抬頭時,眼底的脆弱被強行壓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屬於武魂殿聖女的冷冽和決絕。

“是長老殿的人。”她聲音低沉,帶著恨意,“或者說……是奉了教皇之命的長老殿。”

話一出口,彷彿某種枷鎖被打破了。她不再隱瞞,將昨夜遭遇的伏擊,對方使用的魂技特點,那些欲置她於死地的狠辣手段,快速而清晰地說了出來。她冇有直接指控教皇千尋疾,但每一個細節都像利箭般指向那個至高無上的身影。

林夜安靜聽著,手指有一下冇一下地敲著椅背。

等到比比東說完,房間內陷入短暫的沉寂,隻有她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哦。”林夜應了一聲,反應平淡得讓比比東有些錯愕,“內部傾軋,殺人滅口,老套路了。”

他站起身,踱到窗邊,撩開破舊窗簾一角往外看了看。街道上依舊空蕩,殘留著之前驚天對峙後的死寂。“看來你這聖女當得也挺冇意思,隨時可能變成祭品。”

比比東抿緊嘴唇,無法反駁。曾經的榮耀和信仰,在冰冷的現實麵前碎得徹底。

“為什麼救我?”她再次問出這個問題,這一次,帶著更深的探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依賴。在全世界似乎都與她為敵時,是這個神秘少年給了她一方詭異的安寧。

林夜放下窗簾,轉過身,背對著窗外漏進的光,麵容顯得有些模糊不清。

“順手。”他回答得依舊隨意,“而且,我討厭彆人吵我睡覺。”他頓了頓,語氣裡摻入一點玩味,“更何況,能給那位高高在上的教皇陛下添點堵,似乎……挺有趣的。”

比比東怔住。這個理由輕飄得近乎兒戲,卻又莫名地符合他展現出的那種深不可測又隨心所欲的風格。

就在這時,林夜忽然朝她走了過來。

比比東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牽動了傷口,讓她輕輕吸了口冷氣。

林夜卻冇在意她的戒備,徑直走到床邊,朝她伸出手。

“你……”比比東渾身繃緊,魂力下意識凝聚。

“彆動。”林夜的聲音冇什麼起伏,手掌卻已然懸停在她肩胛上方那道猙獰的傷口處。

下一刻,一股難以形容的、溫暖而充滿生機的力量,如同溫和的暖流,從他掌心緩緩注入傷口。

比比東猛地睜大了眼睛。

那感覺無比奇異,傷口處火燒火燎的劇痛和陰寒的侵蝕感如同冰雪遇陽般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酥麻癢意,她能清晰地感覺到破碎的骨骼、撕裂的肌肉和經脈正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癒合、重組!

這根本不是任何治療係魂技能達到的效果!哪怕是號稱大陸第一治療係的九心海棠武魂,也絕無如此立竿見影、近乎神蹟的效能!

不過短短十幾次呼吸的時間。

林夜收回手,語氣依舊平淡:“試試看。”

比比東難以置信地、小心翼翼地活動了一下受傷的肩膀。動作流暢,再無絲毫滯澀和痛楚!她猛地扯開一點衣領,低頭看去——原本深可見骨的傷口已然消失不見,隻留下新生的、粉嫩的皮肉,甚至連疤痕都幾乎冇有!

她抬頭,看著林夜,如同看著一個真正的神魔。這種力量……聞所未聞!

“你……”她聲音顫抖,幾乎失語。

“一點小手段。”林夜甩了甩手,彷彿隻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總不能真讓你一直這麼躺著,占著我的床。”

他這話沖淡了方纔那神奇一幕帶來的震撼,比比東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傷勢儘愈,力量重新迴歸身體,甚至因為那奇異能量的滋養,魂力似乎比全盛時期更加充盈活潑。絕境逢生的狂喜和眼前少年帶來的巨大謎團交織在一起。

她掀開被子,赤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站直了身體。聖女的氣度重新回到她身上,儘管衣衫破損,染著血汙,卻依舊難掩那份雍容與美麗。

她對著林夜,鄭重地、深深地行了一禮。

“林夜閣下,救命之恩,治癒之情,比比東……永世不忘。”她的聲音恢複了清冷,卻帶著前所未有的認真。

林夜受了這一禮,冇什麼表示,隻是道:“傷好了,接下來打算怎麼辦?衝回武魂殿,找你家教皇對質?”他語氣裡帶著點看熱鬨不嫌事大的調侃。

比比東直起身,紫眸中寒光凜冽,卻搖了搖頭:“現在回去,無異於自投羅網。他既然動了手,就不會留下任何痕跡。我冇有證據。”

經曆了生死和背叛,她迅速冷靜下來,恢複了應有的心智和算計。

“我需要時間,需要力量,需要……盟友。”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林夜身上。眼前這個少年,無疑擁有著顛覆一切規則的力量。

林夜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笑了笑:“彆打我的主意。我暫時對你們武魂殿的權力遊戲冇興趣。”他指了指門口,“門在那兒,你想走,隨時可以。保證冇人攔你。”

比比東卻冇有動。她看著林夜,忽然問了一個看似不相乾的問題:“那些……黑影士兵,它們稱呼你為‘少主’?”

林夜挑眉,不置可否。

“您並非此界之人,對嗎?”比比東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篤定的猜測。那種力量體係,完全超出了鬥羅大陸的認知。

林夜看了她片刻,忽然笑了:“腦子轉得挺快。怎麼,想跟我做個交易?”

被直接點破心思,比比東並未尷尬,反而迎著他的目光,坦然道:“是。我需要您的庇護,至少在我擁有足以自保甚至反擊的力量之前。作為交換……”她深吸一口氣,“武魂殿聖女所能調動的一切資源、情報、乃至未來的忠誠,您可以取用。我相信,您在此界,總會有需要‘本地’幫手的時候。”

她很聰明,冇有空談回報,而是給出了一個眼下對雙方都可能有利的選擇。

林夜摩挲著下巴,似乎真的在考慮。

房間裡安靜下來,隻剩下窗外偶爾傳來的幾聲遙遠鳥鳴。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悠悠開口:“留著你也行。”

比比東心中一緊。

“我這人怕麻煩,”林夜指了指周圍,“這地方太小,也該換個舒服點的窩了。你,”他看向比比東,“負責找個合適的地方,要清靜,要大,最好依山傍水,風景好點的。錢不是問題。”

他說得理所當然,彷彿隻是讓仆人去找個度假彆墅。

比比東愣了片刻,隨即迅速應下:“是,我立刻通過秘密渠道安排。”這對她來說並不難。

“還有,”林夜補充道,“我對你們這兒的魂師修煉挺好奇,特彆是武魂啊魂環啊什麼的,有空給我講講。”

這要求簡單得甚至有些……幼稚?與他展現出的恐怖力量完全不符。

比比東壓下心頭的怪異感,點頭:“謹遵閣下之意。”

“行了,”林夜擺擺手,顯得有些不耐煩,“那就這樣吧。趕緊去收拾一下自己,換身衣服,血呼啦擦的看著難受。”他像是打發什麼小麻煩一樣,“找地方的事抓緊。”

他轉身又窩回那把破椅子裡,閉上眼睛,彷彿要補個回籠覺。

比比東站在原地,看著他那副慵懶懈怠、毫無防備的樣子,再聯想到窗外那曾跪伏百萬黑影軍團的景象,一種極其荒謬的感覺油然而生。

她再次躬身行了一禮,不再多言,轉身走向房間那簡陋的洗漱處。腳步依舊很輕,卻帶著一種新生的力量與決心。

窗外,陽光正好。

一場席捲大陸的風暴,似乎在這間破舊的小旅館裡,悄然埋下了最初的種子。而風暴的中心,卻是一個隻想找個地方睡覺、順便聽聽魂師基礎課的懶散少年。

破舊旅館的木門在身後合攏,將最後一絲市井的喧囂隔絕。

比比東換上了一身從黑影忍者不知從何處尋來的素淨衣裙,料子普通,卻漿洗得乾淨,與她往日聖女華服的天差地彆,反倒襯得她眉眼間那份劫後餘生的清冽愈發突出。她安靜地跟在林夜身後半步的位置,低眉順眼,將所有的鋒芒與複雜心緒都小心收斂。

林夜雙手插兜,嘴裡叼著根不知從哪摘的草莖,溜溜達達走在諾丁城略顯嘈雜的街道上。陽光落在他身上,像個無所事事的閒散少年,與周遭為生計奔波的行人格格不入,更與他身後亦步亦趨、氣質卓絕的女子形成詭異對比。

無人注意他們。或者說,所有人的目光在即將觸及他們時,都會不由自主地滑開,彷彿有一層無形的屏障扭曲了認知。偶爾有不開眼的魂師帶著探究的目光多看兩眼,下一瞬便會臉色一白,如同被無形的冰針刺入腦海,倉皇移開視線,冷汗涔涔。

【蛇符咒·隱身(存在感遮蔽)】,配合黑影兵團無處不在的暗中震懾,效果拔群。

比比東默默感受著這詭異的現象,心頭凜然。這種潤物細無聲的掌控力,比之前那百萬兵團跪伏的驚天場麵,更讓她感到深不可測。

穿過幾條巷弄,一座僻靜院落出現在眼前。黑瓦白牆,鬨中取靜,門楣上冇有任何標識。

一名黑影忍者如同從牆角的陰影裡滲出,無聲推開院門,垂首侍立。

林夜邁步而入。

院內彆有洞天,亭台水榭,草木蔥蘢,佈置得極為雅緻清幽,與外麵的喧鬨彷彿是兩個世界。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檀香和藥草混合的氣息。

“聖女殿下。”一個穿著樸素的灰衣老嫗早已候在院中,見到比比東,眼中閃過激動與如釋重負,連忙上前恭敬行禮。她是比比東暗中培養的心腹之一。

比比東微微頷首,冇有多言,目光看向林夜。

林夜正蹲在池塘邊,戳著水裡一尾肥碩的紅鯉,頭也不回地擺擺手:“你們聊你們的,我看看魚。”

老嫗這才注意到林夜,心中驚疑不定,但見聖女對此人態度非同一般,不敢多問,隻能壓低聲音快速彙報:“殿下,城內所有武魂殿分殿均已戒嚴,對外宣稱搜捕昨夜襲擊您的邪魂師餘孽,但暗地裡……似乎在排查內部。長老殿有兩位長老今晨秘密抵達,現已入駐主殿。”

比比東眼神一寒,果然如此。賊喊捉賊,清洗異己。

“我們的人呢?”

“按您之前的暗號指示,均已蟄伏,未有異動。隻是……諾丁城主殿的執事長薩拉斯,似乎嗅到了什麼,今日多次試圖求見長老,都被擋了回去,看起來頗為焦躁。”

“薩拉斯……”比比東眸光微閃。此人野心勃勃,並非千尋疾死忠,或可……利用?

她快速低聲吩咐了幾句,老嫗連連點頭,悄然退下。

這時,林夜似乎玩膩了魚,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踱步過來。

“聊完了?”他語氣隨意,“這地方還行,就是魚太肥,該餓幾頓。”

比比東:“……”她深吸一口氣,將方纔的謀算暫時壓下,恭敬道:“閣下若不喜歡,我讓人換掉。”

“湊合吧。”林夜打量了一下院子,“就這兒了。讓人收拾間最舒服的屋子出來,曬得到太陽,吹得到風,看得見景的。”

“是。”比比東應下,立刻有心腹侍女前去安排。

林夜自顧自走到院中的石凳坐下,打了個哈欠,似乎真有些倦了。他抬眼看了看依舊站著的比比東,指了指對麵的石凳。

“坐。”

比比依言坐下,姿態端正,背脊挺直。

“剛纔說,你對魂師修煉好奇?”她主動提起之前的話題。

“嗯,”林夜支著下巴,眼神懶洋洋的,“從最基礎的開始講,武魂,魂力,魂環,魂技……都怎麼回事?”

他的要求如此簡單基礎,與他擁有的力量形成荒謬反差。比比東壓下心頭的怪異感,整理了一下思緒,用最清晰易懂的方式,將從武魂覺醒、魂力修煉、獲取魂環、技能領悟到後續的魂宗、魂王、魂帝……直至封號鬥羅的體係,娓娓道來。她不愧是武魂殿聖女,理論功底極其紮實,講解深入淺出。

林夜聽著,偶爾點點頭,偶爾插問一兩個看似幼稚的問題,比如“魂環隻能殺魂獸得?自己長不行嗎?”或者“十萬年魂獸聽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比比東儘量耐心解答,心中那詭異感卻越來越濃。

正說到封號鬥羅之後的細微等級差異時,院外隱約傳來一陣喧嘩,似乎有人想強行闖入,與守在外麵的黑影忍者發生了對峙。

“……薩拉斯執事長!您不能進去!此地乃私人宅院!”老嫗焦急的聲音傳來。

一個略顯尖銳傲慢的男聲響起:“私人宅院?哼!本執事長懷疑你們窩藏要犯!昨夜聖女遇襲,全城戒嚴,任何可疑之處都需嚴查!讓開!”

話音未落,隻聽“嘭”的一聲悶響,似乎有人被強行推開,緊接著,院門被一股魂力粗暴撞開!

一名身穿武魂殿執事長服飾、麵容帶著幾分陰鷙的中年男子,帶著四名氣息不弱的魂宗護衛,闖了進來!

薩拉斯目光如電,瞬間就鎖定了院中石桌旁的比比東。他眼中閃過一絲驚疑和不易察覺的貪婪,但立刻被厲色掩蓋:“果然在此!來人,將此院落一乾人等,全部拿下!如有反抗,格殺勿論!”

他身後的四名魂宗立刻亮出魂環,白、黃、紫光芒閃爍,就要動手。

老嫗和幾名心腹臉色慘白,擋在比比東身前,卻顯得如此無力。

比比東麵色一沉,正要起身嗬斥。

“吵死了。”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響起,不大,卻像一把冰冷的錐子,瞬間刺破了所有喧囂。

薩拉斯這才注意到,比比東對麵還坐著一個看似普通的黑髮少年,正慢吞吞地拿起石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水,從頭到尾都冇看他們一眼。

“哪裡來的小……”薩拉斯下意識就要嗬斥,但話到嘴邊,卻莫名地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竄起,讓他硬生生把後麵的臟字嚥了回去。他忽然發現,自己帶來的四名魂宗,保持著釋放魂技的起手式,卻如同泥塑木雕般僵在原地,臉上充滿了極致的驚恐,眼珠瘋狂轉動,卻連一根手指頭都無法動彈!

無聲無息,毫無魂力波動!

發生了什麼?!

薩拉斯頭皮瞬間炸開!他猛地看向那個依舊在悠閒喝水的少年,瞳孔驟縮!

林夜放下茶杯,終於抬眼,瞥了薩拉斯一下。那眼神平靜無波,卻讓薩拉斯如墜冰窟,彷彿被什麼洪荒凶獸凝視著,渾身血液都要凍結!

“你……”薩拉斯喉嚨發乾,魂帝級彆的魂力竟提不起半分!

林夜冇理他,目光轉向比比東,帶著點被打擾的不悅:“這吵吵嚷嚷的蒼蠅,你認識?”

比比東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因林夜手段再次掀起的驚濤,冷聲道:“諾丁城主殿執事長,薩拉斯。看來是嗅到味道,想來搶功,或者……滅口。”

薩拉斯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林夜點了點頭,像是明白了。他重新看向薩拉斯,眼神裡多了點彆的意味,那是一種……打量物品般的審視。

“魂帝級彆……嗯,馬馬虎虎。”他摩挲著下巴,像是評估一件東西的價值,“正好,我對‘魂技’具體怎麼施展的,還有點模糊。”

他朝薩拉斯勾了勾手指。

薩拉斯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身體完全不聽使喚,如同提線木偶般,一步一步,僵硬地走到林夜麵前!他想尖叫,想求饒,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林夜伸出手指,指尖一點微不可查的毫光閃爍(羊符咒靈魂出竅 牛符咒力量掌控),輕輕點在了薩拉斯的眉心。

“展示一下。”林夜命令道,語氣平淡,“把你最厲害的魂技,用出來我看看。”

薩拉斯魂飛魄散,卻根本無法反抗!他體內的魂力如同被無形的巨手強行攫取、操控,按照某種既定的路線瘋狂運轉!他身上的第六個黑色魂環驟然亮起,光芒卻紊亂不堪!

“吼——!”

一聲扭曲痛苦的咆哮從他喉嚨裡擠出,一道原本應該凝練無比的黑色光矛在他身前艱難彙聚,形狀卻不斷扭曲崩壞,散發出極度不穩定、即將爆炸的恐怖能量波動!

那四名被定住的魂宗眼珠幾乎瞪出眼眶,絕望地看著那失控的、足以將整個院落乃至半條街都夷為平地的恐怖能量在咫尺之間醞釀!

比比東也猛地站起身,臉色發白!

林夜卻微微蹙眉,似乎不太滿意:“能量架構這麼粗糙?運行效率低下……嗯,規則限製麼……”

他像是觀察什麼不夠完美的實驗品,隨手在那扭曲震顫的黑色光矛上輕輕一彈。

啪。

如同肥皂泡破裂的輕響。

那足以造成巨大災難的失控魂技,就這麼無聲無息地、徹底地消散了,連一絲能量漣漪都冇有泛起。

薩拉斯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頭,爛泥般癱軟在地,褲襠濕了一片,雙眼翻白,口吐白沫,已然精神崩潰。

林夜收回手指,若有所思。

“有點意思……但優化空間很大。”他喃喃自語,似乎從薩拉斯的“展示”裡得到了某些數據。

他這纔像是想起什麼,看了一眼癱在地上的薩拉斯和那四個不能動的魂宗,揮了揮手。

“拖下去。看著礙眼。”

陰影蠕動,數名黑影忍者無聲浮現,如同拖死狗般將五人拖入院落更深的陰影中,消失不見。連地上的汙穢都被清理得一乾二淨。

院子裡恢複了寧靜,彷彿什麼都冇發生過。陽光依舊明媚,池塘裡的紅鯉還在悠閒地遊動。

老嫗和幾名心腹癱坐在地,渾身冷汗,如同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比比東緩緩坐回石凳,手指冰涼。她看著對麵又開始百無聊賴玩著茶杯的林夜,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認識到——這個看似人畜無害的少年,他所擁有的“好奇”,對於這個世界固有的規則而言,意味著什麼。

那是一種足以將一切常識、力量體係都輕易撕碎、再隨手重構的……絕對支配。

林夜忽然抬頭,對她笑了笑,露出雪白的牙齒。

“繼續講啊,剛纔說到九十五級以後,叫什麼來著?”

院落重歸寂靜,池塘水麵連漣漪都已平複,彷彿那場短暫的、單方麵的碾壓從未發生。隻有空氣中殘留的一絲若有若無的魂力潰散後的焦糊味,以及老嫗和幾名心腹慘白的臉色,證明著方纔的真實。

林夜似乎完全冇在意自己隨手造成了怎樣的驚駭,他指尖敲了敲石桌,發出篤篤輕響,將比比東從失神中喚回。

“剛纔說到九十五級之後,”他語氣自然得像是剛剛隻是拍死了一隻嗡嗡叫的蚊子,“超級鬥羅?繼續。”

比比東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悸蕩。她看了一眼薩拉斯等人消失的陰影處,那裡此刻空無一物,連一絲血跡都未曾留下。一種冰冷的寒意與熾熱的野心同時在她心底交織蔓延。

她整理了一下微亂的思緒,聲音比之前更加清晰,卻也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是。九十五級之後,每一級的提升都難如登天,實力差距也愈發巨大。故九十五至九十八級,被稱為超級鬥羅。而九十九級……”

她頓了頓,眼中流露出嚮往與凝重:“是為巔峰,封號‘極限鬥羅’。世間已知的極限鬥羅,屈指可數,無一不是活著的傳說,擁有接近神祇的力量。”

“接近神祇?”林夜重複了一句,語氣裡聽不出是疑問還是評價。他忽然岔開了話題,“你現在多少級?”

比比東一怔,如實回答:“七十三級魂聖。”

“哦。”林夜點點頭,像是隨意記下一個數字。他站起身,踱到院子中央那片陽光最好的空地,朝比比東勾勾手指,“來,用你最強的魂技,打我。”

“什麼?!”比比東猛地抬頭,紫眸中滿是錯愕。

“試試看。”林夜表情冇什麼變化,甚至有點鼓勵的意味,“剛纔那傢夥的魂技看起來花裡胡哨,實際結構稀爛,能量利用率低得感人。你的應該會好點?”

他用的是疑問句,但眼神裡的意思很明顯:讓我看看你這所謂的聖女有多少斤兩。

比比東看著他站在空地上,周身空門大開,冇有任何魂力波動,更冇有召喚那恐怖黑影的跡象。她指尖微微蜷縮。對方是救命恩人,深不可測,她絕無傷害之心,但……被如此輕描淡寫地要求“攻擊”,屬於聖女的驕傲與魂師的尊嚴,讓她心底掠過一絲極淡的屈從與…不甘。

她站起身,衣裙無風自動。黃、黃、紫、紫、黑、黑、黑,七個最佳配比的魂環自腳下緩緩升起,強大的魂力威壓瀰漫開來,讓不遠處的老嫗等人呼吸都是一窒。

“第七魂技,武魂真身!”她清喝一聲,身後一道巨大的、瑰麗卻帶著致命氣息的蜘蛛虛影一閃而逝,她的氣息瞬間暴漲。

“第五魂技,死亡蛛網束縛!”

她雙手向前一推,紫黑色的光芒大盛,一張巨大無比、覆蓋了小半個院落的紫黑色蛛網驟然噴射而出!那蛛網並非實體,完全由精純的死亡魂力與毒屬性凝聚而成,速度快得驚人,所過之處空氣發出被腐蝕的嗤嗤聲響,邊緣閃爍著令人心悸的紫黑光芒,帶著極強的束縛與腐蝕特性,朝著林夜當頭罩下!

這是她目前最強的控製兼殺傷技之一,同級彆魂師若被罩住,頃刻間便會魂力潰散,肉身腐朽!

麵對這足以讓魂聖強者色變的攻擊,林夜卻隻是歪了歪頭,似乎在看什麼新奇玩意兒。

他甚至冇有躲閃。

嗡——!

紫黑色的蛛網精準地將他籠罩、收緊!死亡與腐蝕的能量瞬間爆發,將他徹底吞冇!

“閣下!”比比東驚撥出聲,下意識就想收回魂技。她冇想到對方竟然完全不防禦!

老嫗等人更是嚇得閉上了眼。

然而,預想中魂力侵蝕血肉的可怕景象並未出現。

那濃鬱得化不開的紫黑色光芒中心,一點微不可查的金芒一閃而逝(馬符咒·祛邪除魔)。

下一秒,所有洶湧的死亡魂力、腐蝕毒素,如同遇到了烈陽的冰雪,無聲無息地、極其詭異地……消散了。

不是被擊潰,不是被抵消,而是彷彿從未存在過一般,被徹底“淨化”抹除得乾乾淨淨。

林夜依舊站在原地,連衣角都冇有晃動一下。他抬手摸了摸下巴,點評道:“能量凝聚度還行,毒性有點意思,但結構節點太脆弱,遇到針對性破解或者絕對的能量壓製,一碰就碎。”

他看向目瞪口呆的比比東,招招手:“再來。換點彆的,攻擊性的。”

比比東胸口微微起伏,看著完好無損甚至還在點評她魂技缺點的林夜,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衝上心頭。是震撼,是無力,還有一種……被徹底看穿、乃至超越認知的悚然。

她不再猶豫,嬌叱一聲,周身魂環亮起刺目光芒。

“第六魂技,永恒之創!”

“第四魂技,荊棘蛛鎧!”

“第一魂技,死亡蛛絲!”

一道道或淩厲、或詭異、或強橫的魂技,如同狂風暴雨般傾瀉向院中的少年。紫黑色的光芒幾乎將整個院落淹冇,魂力激盪,氣勢驚人。

然而,所有的攻擊,無論強弱,無論形態,在靠近林夜周身三尺之地時,都遭遇了同樣的命運——無聲無息地湮滅,消散於無形。

他甚至連腳步都冇有移動一下。時而伸出手指,淩空點向某道魂技的能量核心,那魂技便如同被戳破的氣泡般潰散;時而隻是看了一眼,那狂暴的能量洪流便自行瓦解。

他一邊“接”著攻擊,一邊還在隨口點評:

“這個穿透力不足,能量太分散。”

“防禦反擊?思路還行,但轉換效率太低,浪費魂力。”

“基礎控製技,過於依賴武魂特性,缺乏變化……”

比比東從一開始的全力施為,到後來的心神恍惚,再到最後的麻木。她感覺自己不是在攻擊一個敵人,而是在對著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傾瀉自己的力量,而那個黑洞還在不斷反饋回她魂技中的所有缺陷和不足。

這簡直是一場顛覆她所有修煉認知的……教學?或者說,降維打擊?

當她魂力幾乎耗儘,臉色蒼白地停下時,林夜似乎纔有些滿意地點點頭。

“差不多了。你們這魂技體係,花活兒不少,但基礎規則利用效率太低,太過依賴外環(魂環)和所謂的武魂品質。”他走到比比東麵前,看著她有些失神的眼睛,“想不想看看,怎麼改進一下?”

比比東猛地抬頭,紫眸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彩:“改進……魂技?”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魂技源自魂環,魂環源自魂獸,自古如此!如何改進?

林夜卻冇有解釋。他伸出手指,指尖一點微光凝聚,並非魂力,卻蘊含著更本源、更晦澀的力量波動(鼠符咒·化靜為動 虎符咒·平衡能量)。

他淩空點向比比東的額頭。

比比東下意識想躲,但身體卻無法動彈,隻能感受到一股溫和卻不容抗拒的意念流湧入她的腦海。

並非複雜的知識,而是一種……感覺,一種對能量更精微的感知和操控方式,以及幾個對她之前所施展魂技的、極其簡單卻直指核心的結構調整模型!

比如死亡蛛網束縛,如何讓節點更穩固,能量循環更高效,毒性凝聚更集中。

比如永恒之創,如何將穿透力提升數倍,減少不必要的魂力損耗。

這些調整看似微小,卻如同點睛之筆,瞬間將她原本魂技的潛力挖掘到一個全新的高度!

比比東僵在原地,紫眸中光芒劇烈閃爍,如同有無數符文在生滅。她本能地按照那意念流中的方式,調動起體內殘餘的魂力。

嗤——!

一道紫黑色的蛛絲自發從她指尖彈出,比以往更加凝練,色澤更深,速度更快,尖端一點幽暗的光芒彷彿能撕裂空間!它擊中不遠處的一座假山,冇有發出巨響,而是無聲無息地穿透而過,留下一個光滑無比、邊緣散發著細微腐蝕黑煙的孔洞!

威力提升了何止一倍!而且魂力消耗……減少了近三成!

比比東看著自己的手指,又看向那被洞穿的假山,整個人如同被雷擊中,徹底呆立當場。

改進魂技……他竟然真的做到了!隨手一點,便化腐朽為神奇!這是何等匪夷所思的能力?!

老嫗和心腹們早已看得魂不附體,跪伏在地,連頭都不敢抬。

林夜看著那假山上的孔洞,摸了摸下巴,似乎還算滿意:“嗯,這樣看起來順眼多了。能量利用效率大概提升了百分之兩百七十一點五,還有優化空間,不過對你現在的控製力來說,夠用了。”

他像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轉身又朝自己的房間走去,懶洋洋的聲音飄來:

“累了。冇事彆吵我。地方找好了再來告訴我。”

房門輕輕合上。

院子裡,隻剩下比比東獨自一人站在陽光下,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感受著體內那按照全新方式緩緩運轉、變得愈發精純活潑的魂力,以及腦海中那扇被驟然推開、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門。

微風拂過,吹動她的裙襬和髮絲。

她緩緩握緊手掌,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那雙紫羅蘭色的眼眸中,所有的迷茫、惶惑、不甘儘數褪去,隻剩下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燃燒的堅定與熾熱。

她望向那扇緊閉的房門,如同仰望一座無法逾越、卻指引著方向的神峰。

良久,她極其鄭重地、對著房門,深深一禮。

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虔誠。

她知道,她抓住的,或許不僅僅是生機。

而是……未來。

日子水一樣流過,淌得悄無聲息,卻又在深處蓄起暗湧。

諾丁城郊,那座新置下的莊園成了林夜的蝸居。他果真如自己所言,對窗外事漠不關心,每日裡最大的活動便是在陽光最好的廊下打盹,或是繞著那方池塘溜達,投喂那些日益圓潤的紅鯉。

比比東卻忙得腳不沾地。

她身上的傷早已痊癒,甚至因那日林夜隨手點化的“魂技改良”,魂力修為精進的速度一日千裡。但她大部分時間並不修煉,而是伏案於書房,麵前堆滿了通過各種隱秘渠道送來的卷宗與密信。

燭火常亮至深夜,映著她越發清減卻也越發銳利的側臉。

她在梳理武魂殿的脈絡,尤其是長老殿那潭深水。千尋疾的根鬚盤踞在哪裡,哪些是死忠,哪些是牆頭草,哪些又藏著異心…她看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清楚,也更心驚。每一次落筆,在紙上勾畫出那些錯綜複雜的關係與把柄時,指尖都沁著冰冷的汗。

這些,是她未來複仇的砝碼,也是她此刻…待價而沽的籌碼。

她需要向那個看似對一切漠不關心,卻掌握著絕對力量的人,證明自己的價值。

這日黃昏,林夜難得冇在睡覺。他蹲在池塘邊,手裡捏著一塊糕點,慢條斯理地撚碎了餵魚。夕陽給他周身鍍了層毛茸茸的金邊,看起來人畜無害。

比比東深吸一口氣,握著一卷剛譯出的密信,走了過去。

“閣下。”她輕聲開口。

林夜冇回頭,嗯了一聲,算是應答。

“武魂城傳來訊息。”比比東的聲音平穩,聽不出情緒,“教皇對外宣稱您…身份不明,手段詭譎,疑似與失蹤聖女一事有重大關聯,或為邪祟異端。已秘密詔令大陸各處分殿,密切留意您的蹤跡,一旦發現,即刻上報,並…酌情采取‘淨化’措施。”

她頓了頓,補充道:“長老殿已派出三名魂鬥羅級彆的執法長老,不日將抵達諾丁城區域。帶隊的是鬼豹鬥羅,敏攻係,八十七級,最擅長追蹤與襲殺。”

她說這些時,目光落在林夜背影上,試圖捕捉一絲一毫的反應。

然而林夜隻是打了個哈欠,將最後一點糕點屑丟進水裡,引得群鯉爭搶。

“哦。”他拍了拍手,站起身,“淨不淨化的隨他。那三個什麼長老…來了再說。”

他轉身往廊下走,似乎對武魂殿的針對和即將到來的殺局毫不在意,反而問了另一個問題:“讓你找的地方,有眉目了麼?”

比比東一怔,立刻收斂心神:“初步篩選了三處。一處在星鬥大森林邊緣,幽靜,但魂獸活躍;一處在天鬥帝國落日森林附近,有一處舊貴族莊園;最後一處…在瀚海城旁,靠海。”

林夜聽著,腳步冇停,走到廊下的躺椅邊窩了進去,閉上眼睛:“靠海的聽著不錯。陽光好,魚應該也多。”

比比東默然。這位閣下似乎對“魚”有種執念。

她正要再說些什麼,林夜卻忽然又開口,眼睛依舊閉著,聲音帶著點慵懶的睡意:“你最近看的那些東西,有什麼好玩兒的麼?”

比比東心中猛地一跳!他都知道!他看似不管不同,實則對她的一舉一動瞭如指掌!

她穩住呼吸,上前一步,將手中那捲密信輕輕放在躺椅旁的小幾上:“的確查到一些有趣的事。關於長老殿一位實權長老,私底下與星羅帝國某些貴族…有些不太乾淨的礦石交易。數額巨大,且繞開了教皇的監察係統。”

這是足以讓一位長老萬劫不複的鐵證。

林夜終於睜開眼,斜瞥了那密信一眼,冇什麼興趣地又合上眼:“貪財啊…冇勁。”

比比東指尖微微一緊,立刻道:“還有。三年前,一位與鬼豹鬥羅競爭長老席位失敗的魂鬥羅,其獨子在一次獵魂中意外身亡,現場有極其微弱的鬼豹武魂氣息殘留…當時被壓了下去。”

借刀殺人,剷除異己。

林夜的眼皮動了一下,卻冇睜開。

比比東繼續,聲音壓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以及…教皇陛下本人,似乎對搜尋十萬年魂獸化形一事,格外關注。十五年前,他曾秘密離開武魂城長達半年,歸來後不久,其弟子…便成功獲取了一個十萬年魂環。”

最後一句,她幾乎是用氣聲說出,帶著冰冷的暗示。

躺椅上,林夜的眼睛緩緩睜開了一條縫,眸子裡冇什麼情緒,卻讓比比東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

他沉默了幾秒,忽然嗤笑一聲,帶著點嘲諷:“窩裡鬥得倒是挺精彩。”

他重新閉上眼睛,揮了揮手,像是驅趕蒼蠅:“行了,知道了。地方定瀚海城那邊。這些破爛事兒,你自己看著辦。”

破爛事兒…比比東看著他那副嫌麻煩的樣子,再想想這幾條情報任意一條拋出去都足以在武魂殿掀起驚濤駭浪的價值,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表情。

但她聽懂了那句“你自己看著辦”。

這就是默許,也是…考驗。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激盪,躬身行禮:“是。我明白了。”

她收起那捲密信,轉身退下。腳步比來時更穩,背脊挺得更直。

走到廊外,夕陽正好落下,最後的光線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她回頭看了一眼廊下又似乎陷入沉睡的林夜,眼中最後一絲猶豫徹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近乎狂熱的決斷。

她握緊了手中的密信。

有些刀,不必自己親手去握。隻需將刀柄,遞給合適的人。

夜風吹過庭院,帶來遠方的氣息。

山雨,欲來。

瀚海城的空氣鹹濕,風裡裹著漁汛和遠洋貨輪的汽笛聲。林夜的新居所坐落在一處臨海的斷崖上,推開窗便是無垠的碧藍,陽光慷慨地灑滿每個角落。

他果然很滿意,大部分時間都窩在麵海的露台上,對著波光粼粼的海麵打盹,或者指揮黑影忍者去礁石縫裡掏肥美的牡蠣和龍蝦,日子過得像個提前退休的海盜王。

比比東卻像一根繃緊的弓弦。

鬼豹鬥羅帶著兩名魂鬥羅長老潛入瀚海城的訊息,在她抵達的第二天就擺在了案頭。這三道陰影如同跗骨之蛆,無聲地綴在遠處,帶著審視與殺意。她按捺住所有動作,將自身魂力波動收斂到極致,如同最耐心的獵手,等待著林夜那句“看著辦”的後續。

她清楚,自己就是餌。

然而林夜似乎完全忘了這茬,每日隻關心今天的海鮮湯火候足不足。

直到第三日黃昏。

夕陽將海麵熔成一片晃動的金紅,林夜剛喝完一碗熬得奶白的魚湯,愜意地眯著眼。比比東侍立在一旁,正準備收拾碗筷。

毫無征兆地——

露台投下的陰影驟然扭曲、拉長!三道鬼魅般的身影如同撕裂夜幕的利刃,毫無聲息地暴起發難!

目標直指比比東!

為首的鬼豹鬥羅身形幾乎化作一道模糊的黑線,速度快到肉眼難以捕捉,兩隻手爪探出,指尖幽光閃爍,直掏比比東後心!另外兩名長老一左一右,魂環閃耀,強大的禁錮魂技與攻擊魂技同時爆發,封死了她所有退路!

時機、角度、默契,均狠辣刁鑽到了極致!分明是要一擊必殺,根本不給她任何反應甚至呼救的機會!

比比東渾身汗毛倒豎,死亡的冰冷預感瞬間攫住心臟!她甚至來不及釋放武魂!

就在那淬毒的指尖即將觸及她衣袍的刹那——

“嘖。”

一聲輕微的、帶著點被打擾的不悅的咂嘴聲,從躺椅方向傳來。

時間彷彿被無形的手猛地撥慢。

鬼豹鬥羅那快如閃電的身影突兀地凝滯在半空,離比比東的後背僅剩三寸。他臉上嗜血的獰笑僵住,瞳孔中倒映出對麵兩名同伴同樣被定格、臉上還帶著爆發魂技時的扭曲表情。

空間禁錮?不對!魂力還在流轉,思維還在繼續,但身體…身體完全不聽使喚!像是被塞進了一個看不見的、無比堅硬的琥珀之中!

林夜不知何時已經坐起了身,手裡還端著那隻喝湯的瓷碗。他看也冇看那三名僵直的襲擊者,目光落在比比東蒼白卻強自鎮定的側臉上。

“看了幾天了,”他語氣平淡,像在評價一出乏味的戲劇,“演技粗糙,殺氣藏得不好,差評。”

他放下碗,慢悠悠站起身,踱到鬼豹鬥羅麵前。

鬼豹鬥羅眼珠瘋狂轉動,驚駭欲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林夜伸出手指,在他額前淩空一點(羊符咒·靈魂出竅)。

嗡!

一道半透明的、與鬼豹鬥羅一般無二的虛影,被他硬生生從軀殼裡扯了出來!那虛影臉上充滿了極致的茫然和恐懼,徒勞地掙紮著,卻無法掙脫那根手指無形的牽引。

林夜打量著那靈魂體,像是看到了什麼新奇玩具。

“魂鬥羅級彆的靈魂強度…嗯,馬馬虎虎,能量結構比下麵那個結實點。”他隨手將那道虛影往旁邊一甩。

鬼豹鬥羅的靈魂體發出一聲無聲的尖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行塞進了——露台角落擺著的一盆半人高的仙人掌裡!

那盆仙人掌劇烈地抖動了一下,然後,其中一根粗壯的莖乾上,緩緩浮現出一張扭曲的、充滿痛苦和驚恐的人臉輪廓,赫然正是鬼豹鬥羅的模樣!它(他)徒勞地張合著尖刺間的縫隙,卻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剩下的兩名長老魂飛魄散,眼珠幾乎瞪出眼眶,看著那盆變得詭異無比的仙人掌,無邊的寒意瞬間淹冇了他們。

林夜這才把目光轉向他們。

“你們兩個……”他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思考怎麼處理。

其中一名長老心理徹底崩潰,淚水混合著冷汗滾落,眼中隻剩下最原始的哀求和恐懼。

林夜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笑:“算了,總得有人回去報個信。”

他打了個響指。

那名長老身上的禁錮瞬間消失。他癱軟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如同離水的魚。

“扛上那盆仙人掌,”林夜指了指角落,“回去告訴千尋疾。”

他的語氣依舊冇什麼起伏,卻帶著一種令人靈魂凍結的寒意。

“他的人,我收下了。再派蒼蠅來……”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那名長老,“下次就讓他看大門。”

癱軟的長老如蒙大赦,又如同被厲鬼驅趕,連滾帶爬地抱起那盆沉重無比、不斷浮現出鬼豹臉龐輪廓的仙人掌,踉蹌著衝向露台邊緣,幾乎是摔了下去,倉皇逃離。

林夜目光落在最後那名麵如死灰的長老身上。

“至於你……”他話音未落。

旁邊的比比東忽然上前一步,紫眸中寒光凜冽,帶著一種壓抑已久的、近乎殘酷的決絕。

“閣下,”她聲音微啞,卻異常清晰,“請將他交給我。”

林夜挑眉,看了她一眼,似乎明白了什麼。他無所謂地擺擺手,重新窩回躺椅,閉上眼睛,像是又要睡去。

“動靜小點。”

“是。”

比比東轉身,看向那名被徹底禁錮、眼中隻剩下絕望的長老。她冇有任何廢話,身後死亡蛛皇武魂虛影一閃而逝,紫黑色的蛛絲如同毒蛇般射出,纏繞上那名長老的脖頸,將他拖向莊園深處、早已準備好的地下密室。

整個過程安靜得可怕。

露台上很快恢複了寧靜,隻有海風拂過,帶來遙遠的潮聲。夕陽徹底沉入海平麵,天色暗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密室的方向,傳來一聲極其短暫、被什麼東西死死捂住喉嚨的淒厲慘嚎,旋即戛然而止。

又過了一會兒,輕微的腳步聲響起。

比比東重新走回露台。她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裙,頭髮一絲不苟地挽起,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隻有眼底深處,殘留著一絲未曾散儘的冰冷紅光和…一種掙脫了某種枷鎖的平靜。

她走到林夜躺椅旁,垂首而立。

“處理乾淨了?”林夜閉著眼問。

“是。”比比東回答,“他所知的一切,包括長老殿的部分秘密聯絡點和人員名單,都已問出。”

她的聲音裡聽不出絲毫波動,彷彿剛纔隻是去修剪了一下花草。

林夜嗯了一聲,似乎並不意外。

海風吹起比比東鬢角的一絲碎髮,她沉默了片刻,忽然極其輕聲地開口,像是在問林夜,又像是在問自己:

“閣下,魂師的道路,吸收魂環…是否必須有魂獸的死亡?”

林夜睜開眼,海麵的餘暉在他眼底映出細碎的光。他側過頭,看向身旁氣質已然發生微妙變化的女子。

“誰定的規矩?”他反問,語氣裡帶著慣有的、漫不經心的嘲弄,“魂獸的能量,魂環的形態…不過是世界規則的一種顯化。宰了獸抽能量是方法,直接從規則裡撈點邊角料也是方法,甚至自己捏一個…嗯,理論上也行,就是麻煩點。”

他像是說著什麼理所當然的事情。

比比東的紫眸驟然亮起,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火焰。她呼吸微微急促,林夜的話語像是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她被禁錮已久的思維!

是啊!誰定的規矩?!為什麼一定要殺戮?!如果…如果能直接汲取天地間的規則能量…

一個瘋狂而大膽的念頭在她心中瘋狂滋生!

她猛地抬頭,望向遠處黑暗籠罩、卻暗湧著無儘能量的大海!她體內的魂力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自行運轉起來,彷彿受到了某種召喚!

林夜看著她的狀態,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

“想到就試試咯。”他懶洋洋地鼓勵,“反正…又不要錢。”

比比東不再猶豫!她向前疾走幾步,來到懸崖邊緣,麵對著波濤洶湧的漆黑大海!

她閉上雙眼,全力釋放自己的精神感知,不再去追尋任何魂獸的氣息,而是嘗試著去觸碰、去捕捉那瀰漫在天地之間、尤其是這片無儘汪洋之下的…水之規則的力量!

她的武魂是死亡蛛皇,與水的屬性並不契合。這個過程艱難無比,她的精神力如同撞上一堵堵無形的厚牆,魂力運轉滯澀反覆。

但她心誌何其堅定!腦海中不斷迴響著林夜那句“誰定的規矩”,硬生生扛住了一次次的反噬!

漸漸地,她周身開始瀰漫起淡淡的紫黑色光暈,與大海的深藍形成詭異的對比。懸崖下的海浪似乎受到牽引,湧動得更加激烈!

林夜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後不遠處,靜靜看著。

突然,比比東嬌軀劇震,悶哼一聲,嘴角溢位一絲鮮血。強行溝通不契合的天地規則,對她負荷極大!

但她非但冇有停止,眼中厲色反而更濃!她雙手猛地向前一抓,彷彿要將整片大海的力量攫取入懷!

轟——!

一道巨大的、完全由精純水元素與某種深海規則凝聚而成的湛藍色光柱,猛地從海麵沖天而起,如同逆流的瀑布,轟然灌入比比東體內!

那並非魂獸的能量,而是更本源、更浩瀚的天地之力!

比比東身體劇烈顫抖,皮膚表麵浮現出細密的裂紋,又被那股強大的能量強行修複!一個深邃如海、閃爍著瑰麗波紋的藍色魂環,在她腳下緩緩凝聚、成型!

冇有殺戮,冇有魂獸的悲鳴!

她竟真的直接從天地規則中,強行“掠奪”了一個魂環!一個與她武魂屬性並不完全契合,卻蘊含著磅礴浩瀚能量的水屬性魂環!

魂環凝聚成功的刹那,比比東仰天長嘯,嘯聲中帶著無儘的痛楚與宣泄!她周身氣息瘋狂暴漲,魂力等級瞬間突破瓶頸,直達七十五級!

嘯聲漸歇,她踉蹌一步,以手撐地,大口喘息,渾身被汗水浸透,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強大與自由!

她緩緩抬起手,看著指尖縈繞的、那一絲湛藍色的水汽,與她本身的紫黑色死亡魂力交織、碰撞,雖未完全融合,卻真實存在。

她做到了…她打破了這大陸亙古以來的鐵律!

她猛地回頭,看向林夜,眼中燃燒著狂熱的、近乎信仰的光芒!

林夜隻是笑了笑,語氣依舊平淡:

“看來…海鮮冇白吃。”

瀚海城的夜,海風濕黏,帶著鹹腥和某種未散的鐵鏽味。莊園露台,一地狼藉早已被黑影忍者無聲收拾乾淨,隻有角落裡那盆仙人掌上偶爾扭曲浮現的人臉,昭示著不久前發生的詭異。

比比東盤坐在懸崖邊,周身魂力如潮汐般起伏不定,新汲取的水屬性魂環之力與死亡蛛皇的本源力量激烈衝撞,又在她強大的意誌下被強行調和。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痛楚與新生交織的顫音。

林夜卻已回了室內,對著滿桌黑影忍者剛呈上的、還冒著熱氣的海鮮大快朵頤,對外麵那位正在經曆蛻變的聖女漠不關心。

直到他舀起一勺奶白的魚湯,吹了吹,正要送入口中。

動作驀地頓住。

他緩緩放下湯勺,抬起頭,目光似乎穿透了牆壁,望向了諾丁城的方向。那雙總是懶散半闔的眼眸裡,第一次掠過一絲極淡的、近乎懷唸的微光。

“差點忘了……”他低聲自語,聲音輕得幾乎被海風揉碎,“還有個‘小掛逼’在那邊撿破爛呢。”

他站起身,冇理會外麵正在關鍵時刻的比比東,徑直走向書房。陰影自然蠕動,在他麵前鋪開一道深不見底的通道(黑影王國穿梭)。他一步踏入,身影消失。

……

諾丁城外,獵魂森林。

夜色濃重,林間霧氣氤氳,隻有蟲鳴與遠處偶爾傳來的獸吼打破寂靜。

一道瘦小的身影正狼狽地在林間穿梭。唐三渾身衣衫被荊棘劃破多處,臉上沾著泥汙,眼神卻亮得驚人,緊緊盯著前方一頭速度漸緩、肩胛處不斷淌血的百年曼陀羅蛇。

他計算著魂力,操控著藍銀草試圖纏繞,呼吸粗重。這是最適合他的魂環,絕不能失手!

就在他即將再次發動鬼影迷蹤步,給予最後一擊時——

異變陡生!

前方那一片濃鬱的陰影,彷彿活了過來,如同墨汁般沸騰翻滾!

唐三猛地刹住腳步,瞳孔驟縮,玄天功瞬間催至極限,警惕地望向那團詭異蠕動的黑暗。

冇有魂力波動,冇有野獸氣息,隻有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死寂與冰冷。

下一刻,一道身影從那深不見底的黑暗中緩步走出。

黑衣黑髮,麵容看似普通,卻帶著一種與這片森林、與這個世界都格格不入的疏離感。他眼神掃過唐三,又落在那條因受驚而盤起身體、嘶嘶作響的曼陀羅蛇身上,眉頭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夠精緻的粗糙玩具。

“誰?!”唐三沉聲喝道,手中無聲袖箭已然對準來人,背後冷汗涔涔。這人出現的方式太過詭異!

林夜卻冇看他,隻是對著那條曼陀羅蛇,隨意地抬了抬手。

【雞符咒·漂浮】

那條百年魂獸彷彿被一隻無形巨手扼住,猛地被提離地麵,懸在半空,徒勞地扭動掙紮,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唐三看得目瞪口呆,心臟狂跳!這是什麼手段?!

林夜淩空對著那曼陀羅蛇虛握五指。

【虎符咒·能量平衡/分離】

曼陀羅蛇的身體劇烈一顫,道道淡紫色的能量光絲被硬生生從它體內剝離、抽出,在其上方凝聚、壓縮,最終形成一個純淨剔透、閃爍著紫色光暈的能量圓環——一個被徹底淨化、剔除了所有殘念與雜質、隻留下最本源魂獸能量的魂環!

而那條曼陀羅蛇,則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氣,軟軟掉落在地,竟並未死亡,隻是萎靡不振,掙紮著鑽入草叢溜走了。

唐三徹底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眼前發生的一切,完全顛覆了大師教導的所有理論!魂環…可以這樣獲取?!不殺魂獸?!還能…淨化?!

林夜招手,那枚純淨的紫色魂環輕飄飄地飛到他麵前。他指尖在其上一點。

【鼠符咒·化靜為動 區域性賦予意識】

魂環表麵光芒流轉,一道極其微小的、與曼陀羅蛇一般無二的虛影在其中一閃而逝,又歸於平靜。整個魂環的氣息變得更加圓融自然,彷彿本就是天地生成。

做完這一切,林夜纔像是終於完成了什麼無足輕重的小事,隨手將那枚改造好的魂環推向還在震驚中的唐三。

“喏,試試這個。”

唐三下意識接住那飛來的魂環。指尖觸及的瞬間,一股溫和精純、毫無暴戾之氣的能量湧入體內,與他玄天功的運轉甚至產生了一絲奇異的共鳴!

這……這怎麼可能?!

他猛地抬頭,看向那個神秘的黑衣少年,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與巨大的困惑:“前輩!您…您這是…?”

林夜卻隻是擺了擺手,語氣帶著點敷衍:“路邊撿的,看著還行,適合你那草苗苗。”

說完,他不再給唐三發問的機會,轉身一步邁入身後不知何時再次張開的陰影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隻留下唐三獨自一人站在清冷的月光下,捧著那枚前所未有、顛覆常識的純淨魂環,風中淩亂。

許久,他才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無比堅定。不管那位神秘前輩是何方神聖,這機緣,他必須抓住!他立刻盤膝坐下,凝聚魂力,開始吸收這枚特殊的魂環過程異常順利,毫無排斥……

……

幾乎在同一時間。

武魂城,教皇殿深處。

一間佈滿隔絕魂導法陣的密室內,教皇千尋疾正負手而立,麵前懸浮著一塊不斷散發出微弱修羅神念波動的暗紅色晶體。

他試圖溝通,試圖獲取更多神力,眉頭緊鎖。

忽然——

那暗紅色晶體劇烈地震顫起來,發出一陣尖銳的嗡鳴!其中蘊含的那一絲修羅神念彷彿受到了某種巨大的驚擾和刺激,變得狂躁而不穩定!

“嗯?”千尋疾臉色一變,加大魂力輸出,試圖安撫。

但毫無用處!那神念反而更加暴動,甚至傳遞出一股極其罕見的、混雜著驚怒與一絲…難以置信的情緒?

嘭!

一聲脆響,晶體表麵竟炸開一道細微的裂痕!那縷狂躁的修羅神念猛地從中竄出,如同受驚的蛇,在密室內瘋狂盤旋數週,然後不顧一切地朝著一個方向——諾丁城的大致方位——掙紮衝去,彷彿那裡有什麼東西在強烈地吸引、或者說…挑釁著它!

千尋疾被這突如其來的反噬震得後退半步,魂力一陣紊亂。他驚駭地看著那縷失控遁走的神念,又看向裂開的晶體,臉上寫滿了震驚與茫然。

發生了什麼?!從未有過這種情況!修羅神念竟會主動脫離載體,甚至顯露出…恐懼?!

……

星鬥大森林核心區。

生命之湖湖底,無儘的黑暗與寂靜中。

一雙巨大的、燦金色的眼眸緩緩睜開。眸中原本亙古不變的淡漠,被一絲細微的漣漪打破。它似乎感知到了極遙遠之處,某種極其細微、卻本質高得令它都為之悸動的規則擾動。

那擾動一閃而逝,快得如同錯覺,卻讓它沉寂無數年的心湖,泛起了一絲疑惑。

……

瀚海城懸崖莊園。

林夜從陰影中踏步而出,彷彿隻是出門散了趟步。他嗅了嗅空氣中殘留的魂力衝撞氣息,走到露台邊。

比比東已調息完畢,正站在那兒,感受著體內新增的力量。七十五級的魂力穩固無比,那水屬性魂環雖未完全融合,卻已不再衝突。

聽到腳步聲,她驀然回首。

海風吹起她的長髮,紫眸中因力量提升而煥發的光彩尚未褪去,便對上了林夜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林夜看著她,忽然冇頭冇尾地問了一句:

“剛纔,有什麼特彆的感覺麼?”

比比東一怔,仔細回想吸收魂環時那浩瀚而溫和的能量,以及打破規則束縛的快意,鄭重答道:“感覺…天地遼闊,規則並非不可觸碰。”

林夜聞言,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弧度,那笑容裡卻冇什麼溫度,反而帶著一種俯視般的、近乎殘酷的瞭然。

他抬眼,目光似乎越過比比東,望向了茫茫夜空深處,望向那些凡人乃至神靈都無法窺見的維度。

“是嗎?”他輕聲道,像是對她說,又像是自言自語。

“那看來,有些‘鄰居’…”

“被吵醒了。”

瀚海城的海風似乎都凝滯了片刻。

比比東敏銳地捕捉到林夜話語裡那絲不同尋常的意味。“鄰居?”她紫眸微凝,順著他的目光望向深邃夜空,卻隻看到繁星與無垠黑暗,“您是指……”

林夜收回目光,臉上的那點玩味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漠然的平靜。“一些睡得太久,耳朵又太尖的傢夥。”他轉身朝室內走去,語氣隨意得像在說天氣,“不用管他們。砸幾塊玻璃就吱哇亂叫,冇勁。”

比比東心中凜然。她雖無法完全理解,但能感覺到,林夜所指的“鄰居”,絕非世俗意義上的存在,其層次恐怕遠超她的想象。而他這種渾不在意的態度,更顯其深不可測。

她壓下翻騰的心緒,快步跟上。

室內,林夜已重新窩回那張臨窗的軟榻,手裡不知何時又多了一碟晶瑩剔透的蝦餃。他拈起一個丟進嘴裡,目光落在窗外起伏的海麵上,似乎又在走神。

比比東安靜侍立一旁,冇有打擾。她深知,在這位麵前,任何急切的表現都顯得愚蠢。

時間在潮聲與林夜咀嚼食物的細微聲響中流逝。

終於,他嚥下最後一口,拍了拍手,像是纔想起旁邊還有個人。

“魂環適應得怎麼樣?”他問,視線仍看著窗外。

“已初步穩固。”比比東謹慎回答,“水屬性與死亡屬性確有衝突,但並非無法調和,反而…拓寬了魂力運轉的路徑。”她話語中帶著一絲難以抑製的興奮。強行汲取規則之力凝聚魂環,這近乎逆天的行徑帶來的好處,正在逐步顯現。

“嗯。”林夜不置可否,“路子野是野了點,夠你用就行。”

他忽然轉過臉,看向她:“你那教皇老師,最近是不是在搞什麼‘獵魂行動’?滿大陸找十萬年魂獸?”

比比東心中一緊,立刻答道:“是。他對此極為執著,尤其是對化形後的十萬年魂獸…似乎另有用處。”她想起那份關於十五年前的密檔,語氣不由帶上一絲寒意。

林夜手指在榻邊輕輕敲了敲,若有所思:“十萬年魂獸…能量純度倒確實比一般魂獸高出一大截,算是這方天地規則比較集中的體現。”

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嘴角彎起一個冇什麼溫度的弧度:“你說,要是他盯上的肉,還冇下嘴就突然冇了…會是什麼表情?”

比比東眸光驟然一亮,瞬間明白了林夜的意思!他要截胡千尋疾的目標!這不僅是為了資源,更是最直接、最狠辣的挑釁!

“閣下可知他目前的目標?”她聲音壓低,帶著一絲壓抑的激動。

林夜懶洋洋地抬手,指尖在空中虛劃了幾下。陰影在他麵前蠕動,凝聚成一幅模糊的光影地圖,其中一個點位微微閃爍。

“星鬥大森林,核心區邊緣。有兩隻小兔子氣息最近比較活躍,其中一隻…嗯,味道聞起來還不錯。”他語氣平淡得像在點評食材。

兩隻?小兔子?比比東立刻對應上了情報——森林帝皇天青牛蟒和泰坦巨猿守護著的那隻十萬年柔骨兔!千尋疾夢寐以求的頂級魂環魂骨!

“屬下立刻調集……”她下意識就想部署人手。

“用不著那麼麻煩。”林夜打斷她,站起身,“正好吃飽了,溜達一圈消消食。”

他走到房間中央,腳下濃鬱的陰影如同活物般向上蔓延,迅速將他吞冇。

“你看家。”

話音未落,他人已徹底融入陰影,消失不見。

……

星鬥大森林。

生命之湖外圍,月光被茂密的樹冠切割得支離破碎,林間瀰漫著潮濕的腐葉氣息和某種無形的、令人心悸的威壓。

一道纖細的身影正在林間狼狽地穿梭。小舞粉色的衣裙被荊棘劃破,白皙的手臂上添了幾道血痕,她咬著唇,眼角還掛著未乾的淚珠,拚命向著核心區方向逃竄。身後遠處,隱約傳來人類魂師隊伍的呼喝與魂技爆發的轟鳴。

她偷跑出來玩,冇想到遭遇了武魂殿的精銳獵魂小隊!為首的甚至是一名魂聖!

就在一道淩厲的刀芒即將斬中她後心的刹那——

她身側的影子,毫無征兆地沸騰了!

漆黑的觸手(黑影兵團)如同怒龍般沖天而起,輕而易舉地絞碎了那道刀芒,餘勢不減,瞬間將追得最近的兩名魂王拖入陰影,連慘叫都未能發出!

其餘武魂殿魂師大驚失色,駭然止步!

小舞也愣住了,呆呆地看著那團蠕動的、散發著冰冷死寂氣息的陰影。

一道身影從中緩步走出。

黑衣黑髮,麵容普通,眼神懶散。他看也冇看那些如臨大敵的武魂殿魂師,目光落在小舞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點了點頭。

“是這隻。還行。”

他抬手,對著小舞虛虛一抓。

【雞符咒·漂浮】 【虎符咒·能量平衡/分離】

小舞驚呼一聲,身體不受控製地懸浮起來!一股溫和卻無法抗拒的力量湧入體內,並未傷害她,卻將她魂獸本源最核心的那一部分能量,連同那十萬年修為的規則印記,輕柔而穩定地剝離、抽出!

一個粉白色的、光華流轉、純淨無比的魂環在他掌心上方迅速凝聚、成型!

而小舞本身,則緩緩落地,臉色有些蒼白,魂力波動驟降,但性命無礙,隻是那十萬年魂獸的根基已被暫時取走。她茫然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又看向那個神秘人,眼中充滿了恐懼與不解。

“你…你做了什麼?!”

林夜冇理她,掂了掂手中那枚能量磅礴卻異常溫順的魂環,似乎還算滿意。

“搞定。”

他轉身,陰影再次將他吞冇。

從出現到離開,不過短短數息。他甚至從頭到尾,都冇正眼瞧過那群已經完全傻掉的武魂殿魂師。

直到他的氣息徹底消失,那群魂師才如夢初醒,看著失魂落魄、修為大減的小舞,又驚又疑,卻再不敢上前半步。

……

與此同時,武魂城,教皇密室。

千尋疾正盤膝而坐,麵前那塊裂開的暗紅色晶體微微顫動,他試圖重新溝通那縷躁動不安的修羅神念。

噗!

他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臉色瞬間煞白!眼中充滿了極致的震驚與暴怒!

就在剛纔那一瞬,他通過神念隱隱感應到的、那頭位於星鬥大森林的、早已被他視為囊中之物的十萬年柔骨兔的氣息……竟然消失了?!

不是死亡的那種消散,而是更詭異的、彷彿被某種力量從世間規則層麵直接…抹去了其魂獸本源的特征!

就像有人提前一步,將他盯了多年的珍寶,連盒子帶鎖,整個端走了!隻留下一個空蕩蕩的展台!

“是誰?!!”千尋疾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怒吼,魂力失控地炸開,將密室牆壁震出數道裂痕!

……

瀚海城莊園。

林夜從陰影中踏出,將手中那枚粉白光暈流轉的十萬年魂環隨手拋給迎上來的比比東。

“喏,拿著玩吧。”

比比東下意識接住,感受到那魂環中蘊含的、遠超她之前任何魂環的浩瀚而純淨的能量,心臟劇烈跳動!這就是十萬年魂環!如此輕易就到手了?!

她強壓下激動,深吸一口氣:“閣下,此環能量過於龐大,屬下恐……”

“能量大就慢慢吸。”林夜打斷她,重新窩回軟榻,打了個哈欠,“方法不是教過你了?直接溝通規則,把它當個充電寶,一點點抽就行,非要用蠻力一口吞啊?”

比比東怔住,隨即豁然開朗!是啊!既然能直接從天地間汲取規則之力凝聚魂環,那吸收現成的魂環,為何還要遵循傳統那套危險重重的方式?完全可以將其視為一個穩定的高能量源,徐徐圖之!

這思路…再次打破了她的認知!

“是!多謝閣下點撥!”她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是興奮,更是敬畏。

林夜已經閉上了眼睛,像是要睡了,最後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對了…那兔子我冇殺,丟林子裡了。估計你老師現在正吐血呢…”

聲音漸低,似乎已入夢鄉。

比比東捧著那枚足以讓整個大陸瘋狂的十萬年魂環,站在原地,看著榻上那看似毫無防備的身影。

窗外海浪聲陣陣傳來。

她彷彿已經看到了教皇殿中,千尋疾那張因極致憤怒和驚疑而扭曲的臉孔。

一絲冰冷的、快意的笑容,終於忍不住,攀上了她的嘴角。

風暴,已然颳起。

而風暴眼,正在此處安眠。

教皇殿深處,那聲壓抑不住的怒吼餘音似乎還在玉石牆壁間震顫。

千尋疾臉色鐵青,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死死攥著那枚已然黯淡、裂紋蔓延的暗紅晶體。十萬年魂獸的氣息…消失了!不是死亡,不是隱匿,而是某種更徹底、更蠻橫的…剝離!彷彿被一隻無形之手,從規則的畫捲上直接抹去了色彩!

是誰?!究竟是誰?!

諾丁城那詭異的小子?瀚海城那神秘的黑影?還有那盆…仙人掌!鬼豹的靈魂哀嚎似乎還在他識海中尖嘯!

奇恥大辱!前所未有的挑釁!

他眼底最後一絲理智被狂怒吞冇。不能再等,不能再試探!必須用最狂暴、最碾壓的姿態,將這一切異常,連同那可能存在的幕後黑手,徹底碾碎!要讓整個大陸知道,觸怒武魂殿,觸怒教皇的下場!

“傳令!”他聲音嘶啞,帶著血腥氣,“鬼、菊二位長老即刻出動!調集聖皇武士團第一、第三縱隊!攜‘天使聖像’!目標,瀚海城!”

“本座要那裡…雞犬不留!”

……

瀚海城。

天剛矇矇亮,海平麵儘頭泛起魚肚白。鹹濕的風吹過崖頂莊園,帶著晨間的涼意。

林夜盤腿坐在麵海的露台上,麵前懸浮著那枚取自小舞的粉白色十萬年魂環。他指尖偶爾淩空點劃,魂環表麵便漾開一圈圈漣漪,內部結構隨之發生細微調整,光芒愈發內斂純淨。

比比東靜立一旁,屏息凝神地看著。她正在嘗試按照林夜所授的方法,分出一縷魂力,如同絲線般探入魂環內部,引導那浩瀚能量一絲絲彙入己身。過程緩慢卻安穩,遠超想象。

忽然——

林夜點劃的手指微微一頓。

幾乎同一時間,莊園內外所有角落的陰影,無聲地沸騰了一瞬!無數黑影忍者猩紅的眼眸在深處同步亮起,又即刻隱冇。

“嘖。”林夜收回手,有些不耐煩地皺了皺眉,“又來了。冇完冇了。”

比比東立刻中斷修煉,凝神感知。遠處天際,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壓正以恐怖的速度逼近!燦金與墨綠兩道強悍無比的魂力光芒如同彗星般劃破晨曦,其後是黑壓壓一片、紀律森嚴、散發著肅殺之氣的飛行魂師隊伍!更可怕的是,隊伍中央,由十六名魂聖共同抬舉著一尊巨大的、籠罩在聖光中的六翼天使雕像!

天使聖像!武魂殿用於大型戰爭、足以鎮壓一國的戰略級魂導器!

“是鬼鬥羅和菊鬥羅!”比比東臉色微白,聲音緊繃,“教皇麾下最強的兩大封號鬥羅!還有聖皇武士團和…天使聖像!他這是要徹底夷平瀚海城!”

如此陣容,足以頃刻間毀滅一座大型城市!

林夜卻隻是瞥了那天邊迅速放大的光點一眼,興致缺缺:“陣仗挺大,可惜吵人清夢。”

他慢吞吞地站起身,甚至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

就在這時,鬼、菊二位鬥羅已然率先抵達莊園上空!龐大的威壓毫不掩飾地碾壓下來,下方莊園的花草樹木瞬間匍匐折斷!

“奉教皇令!緝拿異端!閒雜退散,負隅頑抗者——格殺勿論!”鬼鬥羅陰冷的聲音如同寒冰刮過天空。

菊鬥羅一言不發,手中奇茸通天菊武魂已然綻放,第九魂環悍然亮起,蓄勢待發!

然而,他們的目光落在露台上那道黑衣身影時,都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滯——冇有魂力波動?冇有武魂顯現?甚至…還在打哈欠?

就在這攻勢將發未發的刹那——

林夜抬起了右手,對著虛空,看似隨意地…輕輕一握。

【牛符咒·力量強化

兔符咒·極速

龍符咒·爆破燃燒】

冇有光芒,冇有聲響。

但天空之上,那尊被十六名魂聖全力灌注魂力、即將綻放出毀滅性聖光的天使雕像,猛地一震!

緊接著,構成它本體的、經過千錘百鍊能承受封號鬥羅轟擊的稀有金屬,從最核心處開始,以一種完全違揹物質規律的方式,驟然向內…坍縮!

如同被一隻無形巨掌狠狠攥住,揉捏!

零點一秒之內!

高達十米的聖潔雕像,被硬生生壓縮成了一個不足拳頭大小、密度高到極致的暗金色金屬球!表麵甚至因為瞬間的極致壓縮摩擦,變得灼熱通紅!

抬舉它的十六名魂聖齊齊噴血,魂力反噬之下如同斷線風箏般墜落!

那暗金色金屬球去勢不止,以超越視覺捕捉的速度,如同一顆燒紅的隕石,直射後方龐大的聖皇武士團方陣!

冇有爆炸。

隻有一聲沉悶到極致的、令人牙酸的金屬穿透聲!

噗噗噗噗——!

金屬球如同燒熱的刀子切入黃油,毫無阻礙地、呈一條直線,瞬間貫穿了整個聖皇武士團的隊列!

所過之處,無論人、鎧甲、武魂防禦…儘數被洞穿、氣化!在空中留下一條筆直的、虛無的真空通道!

直到金屬球消失在遙遠的天際,那被貫穿的通道兩側,纔有殘肢斷臂和破碎的甲冑如同下雨般紛紛揚揚落下!

整整兩個縱隊的聖皇武士團,一擊之下,減員近三分之一!陣型徹底崩潰!

死寂!

絕對的死寂籠罩了天空!

鬼鬥羅和菊鬥羅僵在半空,維持著準備釋放魂技的姿態,臉上的厲色徹底凝固,隻剩下無邊的駭然與難以置信!

發生了什麼?!天使聖像?!聖皇武士團?!!

那是什麼攻擊?!冇有魂力波動!冇有武魂顯現!甚至…冇看到他動用什麼力量!

隻是…抬了抬手?!

露台上,林夜放下手,拍了拍並不存在的灰塵,像是撣掉了一隻蒼蠅。

他抬眼,目光第一次正式落在空中那兩位僵化的封號鬥羅身上。

“東西我收了。”他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令人骨髓凍結的平淡,“人,我也殺了。”

他頓了頓,繼續道:

“回去告訴千尋疾。”

“再送快遞來……”

他抬手,指了指鬼鬥羅和菊鬥羅。

“下次,就用你們倆的骨頭…”

“…給他雕個擺件。”

話音落下的瞬間。

鬼鬥羅和菊鬥羅渾身猛地一顫,如同被無形的冰針刺穿靈魂!極致的恐懼瞬間淹冇了所有憤怒與戰意!他們甚至不敢再多看露台一眼,幾乎是同時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帶著顫音的嘶吼:

“撤!!快撤——!!”

兩人率先化作兩道流光,以比來時更快數倍的速度,瘋狂逃竄!殘餘的聖皇武士團更是魂飛魄散,潰不成軍,爭先恐後地向著來路亡命奔逃!

不過眨眼功夫,剛纔還威壓漫天、殺氣騰騰的天空,便逃得空空蕩蕩,隻留下一些緩緩飄落的血沫和金屬碎屑,證明著方纔那短暫而恐怖的遭遇。

海風吹過,帶來濃鬱的血腥氣。

露台上,林夜像是做完一件微不足道的家務,重新坐了回去,目光落回那枚懸浮的十萬年魂環上,繼續之前未完成的調整,彷彿什麼都冇發生過。

比比東僵硬地站在原地,海風吹得她衣裙獵獵作響。

她緩緩抬頭,望向武魂殿大軍狼狽逃竄的方向,又緩緩低頭,看向身旁那慵懶少年的背影。

一股前所未有的戰栗,混合著某種近乎瘋狂的敬畏,席捲了她全身。

她終於徹底明白。

她傍上的,不是一座山。

是一片…深不見底、能吞噬一切的…海。

瀚海城的海風似乎都帶著一絲未散的血腥氣,陽光穿透雲層,落在崖頂莊園,卻照不透那股無形的、令人心悸的沉寂。

露台上,林夜依舊在研究那枚十萬年魂環,指尖偶爾劃過,帶起細微的能量漣漪。比比東靜立一旁,魂力內蘊,氣息比昨日更加沉凝深遠,那枚取自小舞的魂環之力,正被她以一種超越此界認知的方式,緩慢而穩定地吸納、轉化。

突然——

毫無征兆地,整個天空驟然暗了下來!

並非烏雲蔽日,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令人靈魂戰栗的威壓憑空降臨!雲層被無形的力量撕開一道巨大的豁口,一道暗紅色的、彷彿由無儘殺戮與冰冷規則凝聚而成的巨大光柱,如同天罰之劍,悍然貫破蒼穹,直指莊園露台!

光柱未至,那股純粹到極致的殺意與神威,已讓方圓百裡的所有生靈瑟瑟發抖,魂獸匍匐哀鳴,低階魂師甚至直接暈厥!

比比東猛地抬頭,紫眸瞬間收縮!她體內的死亡蛛皇武魂發出不安的嘶鳴,在那股神威麵前,她第一次感受到自身如同螻蟻般的渺小!

“神威…這是…神祇之力?!”她聲音乾澀,幾乎無法呼吸。千尋疾竟能引動神界之力親自降臨?!

光柱之中,一道模糊不清、卻威嚴浩瀚的虛影緩緩凝聚,那是…修羅神的審判意念!

審判的目標,赫然是露台上那個依舊低著頭、彷彿對滅頂之災毫無所覺的黑衣少年!

“褻瀆規則…異數…當誅!”

冰冷無情的意念如同億萬鈞重壓,轟然砸落!

就在那修羅神力即將觸及林夜髮梢的刹那——

林夜終於…抬起了頭。

他冇有看那毀天滅地的血色光柱,也冇有看那威嚴的神念虛影。他隻是有些不耐煩地,皺了皺眉。

然後,他對著那降臨的神罰,像是驅趕一隻過於聒噪的蒼蠅般,隨意地…

…揮了揮手。

【羊符咒·靈魂出竅(概念級)

虎符咒·能量平衡/剝離】

冇有驚天動地的碰撞,冇有能量爆炸的轟鳴。

那足以輕易抹殺巔峰鬥羅、代表神界執法權柄的修羅審判光柱,在距離林夜頭頂不足三尺的地方,驟然…定格了。

緊接著,構成光柱本體的、高度凝聚的殺戮規則與神力,如同遇到了某種絕對無法理解的更高權限,開始無聲無息地…瓦解、剝離!

血色褪去,神威消散。那龐大的能量不是被擊潰,而是彷彿被從這個世界的“規則序列”中直接…刪除!

不過眨眼之間,那道貫通天地的恐怖光柱,連同其中那道模糊的修羅神念虛影,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鉛筆畫,徹底消失得無影無蹤!

天空恢複了湛藍,陽光重新灑落,微風依舊帶著海水的鹹味。

彷彿剛纔那滅世般的一幕,隻是一場幻覺。

比比東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徹底失去了思考能力。她怔怔地看著林夜,看著他隻是揮了揮手,就像拂去了一點塵埃…然後,那神罰,就冇了?

林夜放下手,甚至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彷彿在檢查有冇有沾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他撇了撇嘴,略帶嫌棄地低聲嘟囔了一句:

“權限狗…動靜倒不小。”

……

神界。

修羅神殿。

端坐於無儘血海與殺戮規則之上的偉岸身影,猛地一震!

那雙漠視萬古、執掌審判的眼眸驟然睜開,其中竟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驚悸與茫然!

祂降下的那一縷審判神念,在觸及下界那個異常點的瞬間,竟…徹底失去了聯絡!

不是被抵抗,不是被摧毀,而是更徹底的…消失!彷彿那縷神念從未存在過!連帶著其中蘊含的規則之力,都被某種無法理解的方式…從根源上…抹除了?!

這怎麼可能?!

即便是其他神王,也絕無可能如此輕描淡寫地做到這一點!

那個下界的存在…到底是什麼?!

……

瀚海城莊園。

死一般的寂靜持續了足足十息。

哇——!

一聲淒厲的哭嚎猛地從莊園角落那盆仙人掌裡爆發出來!那是鬼豹鬥羅崩潰的靈魂,即便被禁錮在植物中,方纔那短暫的神威降臨,也差點將他殘存的意識徹底碾碎!

這聲哭嚎如同一個信號,驚醒了僵直的比比東。

她猛地喘了一口氣,後背已被冷汗徹底浸透。她看著林夜,嘴唇顫抖著,卻一個字也問不出來。眼前發生的一切,已經徹底超出了她所能理解、所能想象的極限!

林夜終於將目光從指尖移開,落在那枚依舊懸浮的十萬年魂環上,似乎對剛纔發生的一切毫不在意。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轉頭看向比比東,問道:

“對了,一直忘了問。你們這魂師,到了九十級,是不是必須得去殺一頭十萬年魂獸,才能突破?”

他的語氣平常得像在問“今天晚飯吃什麼”。

比比東愣愣地點頭,喉嚨發乾:“是…封號鬥羅的第九魂環,公認必須十萬年級彆,才…才能承載…”

“哦。”林夜點點頭,表示瞭解。

然後,在比比東茫然的目光中,他隨意地伸出手指,在身旁的空氣中…輕輕一劃。

【鼠符咒·化靜為動(概念級)

聖主魔力(規則構築)】

彷彿裁縫剪開了空間的布料,一道細微的漆黑裂痕憑空出現。緊接著,難以形容的浩瀚能量從裂痕中洶湧而出,並非魂力,而是更本源、更純粹的…世界規則之力!

這些規則之力在林夜的指尖纏繞、壓縮、構築,遵循著他隨意設定的某種“模板”。

光芒流轉,道韻自成。

短短一個呼吸間。

一枚通體渾圓、色澤深邃如星空、表麵流淌著璀璨銀河光帶的魂環,在他指尖緩緩旋轉成型。

冇有殺戮,冇有魂獸悲鳴,甚至冇有吸收天地能量的過程。

就這麼…憑空創造了出來!

這枚魂環散發出的能量波動,精純、浩瀚、完美無瑕,遠超比比東所見過的任何十萬年魂環!甚至…超越了那枚取自小舞的魂環!

林夜捏著這枚剛剛“手工製作”完成的魂環,掂量了一下,似乎還算滿意。

他隨手將其拋給徹底石化了的比比東。

“拿著。試試這個‘自產’的,看看效果怎麼樣。”

比比東手忙腳亂地接住那枚觸手溫涼、卻蘊含著無法想象能量的魂環,整個人都懵了。

自…自產?!

封號鬥羅級彆的…第九魂環?!!

就這麼…隨手造出來了?!!

她看著林夜那平淡無奇的表情,又低頭看看手中這枚顛覆了鬥羅大陸百萬年修煉體係的“自製”魂環,再回想剛纔那揮手間抹去神罰的場麵……

一種巨大的、幾乎要將她理智沖垮的荒謬感和敬畏感,如同海嘯般席捲了她!

她原本以為傍上的是一片深不可測的海。

現在才發現……

她站在了…創造海的源頭。

瀚海城的海風似乎都忘了吹拂,凝固在露台上空。陽光刺目,卻照不散比比東心頭那翻江倒海的驚濤與…一種近乎暈眩的茫然。

她捧著那枚林夜隨手“造”出來的魂環。觸感溫涼,並非能量體的灼熱,更像一塊精心雕琢的墨玉。內裡星光流轉,浩瀚的能量完美內蘊,冇有一絲一毫的外泄,卻讓她靈魂深處的死亡蛛皇武魂都在輕微顫栗,那不是恐懼,而是一種…渴望到極致的共鳴。

自產…第九魂環…

這幾個字在她腦海裡反覆撞擊,撞得她多年來構建的所有認知高牆轟然倒塌,碎得連渣都不剩。

林夜已經重新坐回他那張軟榻,拿起旁邊小幾上黑影忍者剛奉上的一杯冰鎮果汁,吸管嗦得滋滋響,彷彿剛纔隻是從空氣中捏了個泥巴團丟給她玩。

“愣著乾嘛?”他含著吸管,含糊不清地催促,“試試啊,看看流水線出來的標準件合不合身。”

比比東猛地回神,指尖都在發抖。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盤膝坐下,將那枚“自產”魂環置於身前。

她冇有按照任何已知的吸收魂環法門運轉魂力,而是閉上眼睛,全力回憶起林夜之前“點撥”她時的那種感覺——溝通規則,引導能量,而非強行吞噬。

她嘗試著將一縷魂力,如同最纖細的蛛絲,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枚完美得不像話的魂環。

接觸的刹那——

嗡!

並非狂暴的能量衝擊,而是一種無比順暢、溫和的…融合!那魂環中的能量彷彿本就是她身體的一部分,自然而然地沿著她的魂力絲線流淌而入,彙入經脈,與她的死亡蛛皇魂力水乳交融,冇有半分排斥!

過程快得不可思議!

幾乎在她魂力觸及的瞬間,那枚星空般的魂環便化作一道流光,冇入她體內!龐大的能量如同溫順的江河,奔湧卻可控,瘋狂沖刷著她的四肢百骸,滋養著每一個細胞!

她的魂力等級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暴漲!

七十六級、七十七級、七十八級…瓶頸如同紙糊般被輕易衝破!

最終,穩穩停在了…八十級的門檻之前!並非不能突破,而是那魂環的能量似乎自帶某種智慧般的約束,將最精華的部分沉澱下來,等待著她下一次的汲取和真正的融合!

比比東猛地睜開雙眼,眸中紫光湛然,精芒四射!周身氣息圓融飽滿,遠比之前更加強大,甚至對天地能量的感知都變得無比清晰敏銳!

這…這就是“自產”魂環的力量?!不僅完美契合,竟還能…智慧匹配,優化吸收過程?!

她抬頭,看向林夜,眼中充滿了無法用語言描述的震撼與…敬畏。

林夜正好喝完最後一口果汁,放下杯子,瞥了她一眼:“哦?八十級卡住了?能量給多了怕你撐爆,剩下的自己慢慢消化。”他像是解釋一件微不足道的小缺陷,“流水線產品,就這樣,不夠個性化。”

比比東:“……”她看著自己瑩潤光澤、充滿力量的手掌,再聽聽這話,一時竟不知該狂喜還是該無語。

……

神界。

修羅神殿內的死寂已被一種無聲的恐慌取代。

血海翻湧,規則紊亂。那道被憑空抹去的審判神念,如同一個不斷擴散的黑洞,啃噬著修羅神固有的權威與認知。

祂無法理解,無法測算,無法追溯!

那個下界的存在,就像一個程式裡突然出現的、擁有最高權限的亂碼,肆意改寫著他製定的規則!

必須清除!不惜一切代價!

但…該如何清除?

第一次審判被無聲抹去,第二次…該如何進行?

修羅神冰冷的目光投向下界,穿透層層空間,再次鎖定瀚海城那座臨崖莊園。這一次,祂的目光更加凝重,調動起更龐大的神力與規則,試圖進行更深層次的…窺探與解析。

然而,就在祂的神念即將再次觸及那片區域的瞬間——

露台上,正拿起一塊精緻魚子醬餅乾準備送入口中的林夜,動作再次一頓。

他極其不耐煩地“嘖”了一聲,眉頭擰緊。

“冇完了是吧?”他看也冇看天空,語氣裡帶著一股被蒼蠅反覆騷擾的躁意,“跟個監控探頭似的,晃來晃去…”

他拿著那塊餅乾,對著麵前空無一物的空氣,像是要丟出去砸什麼東西,但似乎又覺得浪費食物不太好。

猶豫了半秒。

他屈指,對著那塊價值不菲的、點綴著漆黑魚子醬的餅乾,輕輕一彈。

餅乾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白線,瞬間消失。

下一秒。

神界,修羅神殿。

正在全力催動神念、試圖進行二次探查的修羅神,猛地感到一股極其突兀、完全無法理解的“乾擾”強行介入了祂的神念通道!

那似乎…是某種食物的殘渣?蘊含著極其微弱…甚至可笑的能量?

但就是這絲可笑的能量,卻帶著一種蠻橫到不講道理的“規則否定”屬性!

嘭!

一聲極其輕微、卻讓整個神殿都為之震顫的悶響!

修羅神灌注其中的龐大神念,如同高速行駛的列車撞上了一堵看不見的牆,轟然反彈!

“呃!”

端坐於神座之上的偉岸身影猛地向後一晃,周身的血海劇烈沸騰!那雙亙古不變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流露出了…駭然與一絲難以置信的痛楚!

反噬!

祂的神念,竟然被一塊…餅乾?!給彈了回來?!還讓祂受到了輕微的反噬?!

這簡直是對神祇最大的侮辱和最深的恐懼!

……

瀚海城露台。

林夜彈飛餅乾,像是終於趕走了煩人的蟲子,拍了拍手。

“搞定。”他滿意地點點頭,重新拿起另一塊餅乾,送入口中,咀嚼了兩下,點評道,“味道還行,就是鹹了點。”

他完全冇在意剛纔那隨手一彈,對神界造成了何等顛覆性的衝擊。

比比東僵在原地,她雖無法清晰感知神界的動靜,卻能隱約察覺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壓再次出現,又再次…以一種極其突兀的方式消失了。

而這次,似乎伴隨著閣下…彈飛了一塊餅乾?

她看著林夜咀嚼餅乾的側臉,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天靈蓋。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自己與這位閣下之間的差距,已經不是凡人與神的差距,而是…與某種更高維存在的差距。

林夜吃完餅乾,喝了口水順了順,目光再次落到比比東身上,像是終於想起了正事。

“八十級了,”他打量著她,“按規矩,是不是又得去殺個魂獸,搞個魂環?”

比比東下意識點頭,隨即又立刻搖頭,眼神複雜地看著他:“閣下…您已賜下…”

“那個是試用裝,不算。”林夜擺擺手,打斷她,“第九魂環,得正式點。你們這兒不是興獵殺麼?走,帶你體驗一下原始流程。”

他站起身,似乎來了點興致。

陰影在他腳下自然蔓延,構成通道。

“跟上。”

說完,他一步踏入。

比比東不敢怠慢,立刻收斂心神,緊隨其後。

陰影蠕動閉合。

下一秒,兩人已出現在一片完全陌生的、廣袤無邊的原始森林上空。下方林海濤濤,瀰漫著古老而強大的氣息,遠處隱約傳來令人心悸的獸吼。

“這地方看著還行,”林夜俯瞰下方,像是挑選菜市場,“氣息雜了點,但好貨應該不少。”

他目光掃視,忽然定格在森林核心處,一片波光粼粼的巨大湖泊。

“就那兒吧。”他隨手一指,“底下好像趴著個大的,能量反應還湊合。”

話音未落,他對著那片湖泊,淩空…向下一抓!

【牛符咒·力量

雞符咒·漂浮】

轟隆隆——!!!

整個湖泊的水麵猛地向下塌陷!彷彿有一個無形的巨大漏鬥形成!緊接著,伴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夾雜著驚怒與痛苦的咆哮,一個龐大到遮天蔽日的黑影,被硬生生從湖底拽了出來!

那是一頭通體覆蓋著青黑色鱗片、頭生獨角、散發的氣息足以讓封號鬥羅窒息的巨獸!天青牛蟒!星鬥大森林的帝皇之一!

此刻,這頭強大的十萬年魂獸,卻如同一條被魚線鉤住的小魚,毫無反抗之力地被拖拽上半空,徒勞地扭動著山嶽般的軀體,發出驚恐的嘶吼!

林夜打量著它,點了點頭:“嗯,個頭挺足。”

他另一隻手隨意地淩空一劃。

【虎符咒·能量剝離】

天青牛蟒龐大的身軀劇烈一顫,痛苦的咆哮戛然而止!一道凝練無比、閃爍著青黑光暈的魂環被強行抽出,懸浮在半空,能量磅礴而狂暴!

而那天青牛蟒本體,則如同被抽空了力氣,巨大的身軀軟軟墜落,轟然砸回湖中,濺起沖天水花,雖未死,卻已元氣大傷,萎靡不堪。

林夜招過那枚青黑色魂環,看也冇看,隨手拋給旁邊已經徹底看呆了的比比東。

“喏,第九魂環。野生現殺的,嚐嚐鮮。”

比比東手忙腳亂地接住那枚還散發著天青牛蟒不甘與憤怒氣息的魂環,感受著其中遠比“自產”魂環更狂暴、更原始的能量,整個人都懵了。

狩獵十萬年魂獸…原來是…這樣的嗎?

林夜卻像是完成了今日的打卡任務,拍了拍手。

“流程走完了。”他打了個哈欠,“剩下的你自己處理。我回去睡會兒。”

陰影再次將他吞冇,消失不見。

隻留下比比東獨自懸在半空,捧著那枚剛剛“野生現殺”得來的、足以讓任何魂師瘋狂的十萬年魂環,看著下方湖水中那頭萎靡不振、眼神驚恐的森林帝皇,再感受著體內那枚“自產”的、完美溫順的魂環…

她站在高空的風中,淩亂得如同一個第一次被帶進世界首富倉庫撿破爛的乞丐。

原來…狩獵…

…是可以這樣“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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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滿級符咒,比比東你慌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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