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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硯是被一陣刺痛疼醒的。
後腦勺像被鈍器砸過,他蜷在草蓆上悶哼一聲,睫毛顫了顫才勉強睜開眼。
入目是燻黑的房梁,牆皮大塊剝落,露出底下的黃泥,木窗欞裂成蛛網,風灌進來時,床腳那口缺了沿的陶甕正\"哐當哐當\"撞著牆。
\"這是哪?\"他撐著坐起來,手腕剛使力就一陣發軟——靈脈空蕩蕩的,像被人用鈍刀刮過,連半絲靈氣都提不起來。
記憶突然湧上來。
他本是熬夜看小說的社畜,熬到後半夜迷迷糊糊睡過去,再睜眼就成了書裡那個倒黴蛋。
原主是魔宗外門弟子,偏要學人家偷練禁術《血煞訣》,被執法堂發現後廢了靈脈,貶成雜役。
原劇情裡這雜役嫉妒正道天驕謝昭,偷摸下了毒,最後被謝昭的佩劍削成了渣。
\"操。\"顧硯喉間溢位一聲低咒,指甲掐進掌心。
他摸到床頭的銅鏡,鏡麵蒙著灰,擦開後映出張蒼白的臉——眉峰微挑,眼尾帶點紅,倒是和原主記憶裡的模樣重合。
\"得活著。\"他攥緊了草蓆,指節發白。
原身作死的下場他記得清楚,現在靈脈被廢,在魔宗這種弱肉強食的地方,雜役連條狗都不如。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顧硯抬頭,見個穿粗布灰衣的老頭抱著一摞舊布走過來。
老頭眼角堆著皺紋,見他醒了,渾濁的眼睛亮了亮:\"小顧醒了?
我剛去柴房翻出兩床舊棉絮,你這屋漏風,夜裡冷。\"
顧硯這才注意到老頭腰間繫著雜役令牌——李伯,原主記憶裡雜役房最和善的老人。
原身被廢靈脈那天,是李伯偷偷塞了半塊炊餅給他。
\"謝謝李伯。\"他喉嚨發緊,強壓下情緒。
原身之前總嫌李伯囉嗦,現在想來,這是雜役區裡唯一對他好的人了。
李伯把棉絮鋪在他床上,絮絮叨叨:\"你這靈脈廢了的事,雜役房都傳遍了。
往後少去前院,那些外門弟子眼高於頂,見著雜役就踹。
王二那混小子唉,你且忍忍。\"
顧硯應著,耳尖卻動了動——院外傳來腳步聲,混著刻意放大的冷笑:\"喲,這不是偷練禁術的顧雜役麼?
聽說靈脈廢得透透的?\"
他抬頭,見個穿短打、胳膊上有道刀疤的青年倚在門框上,手裡拎著桶臟水。
王二,原身記憶裡最愛找茬的雜役,三天兩頭把臟活全塞給他,上次還把他推進了茅坑。
\"王哥。\"顧硯垂眸,聲音發顫,手指絞著衣角,\"我我剛醒,李伯說讓我歇著\"
\"歇?\"王二踹了腳門檻,臟水濺在顧硯鞋尖,\"雜役區的規矩你忘了?
日頭都過三竿了,還想偷懶?
去,把前院那十口銅缸擦乾淨,擦不乾淨今晚彆吃飯!\"
李伯想攔,被王二推得踉蹌:\"老東西滾一邊去!
他顧硯算什麼東西?
廢靈脈的雜役,連條狗都不如!\"
顧硯咬著唇,任由臟水順著褲管往下淌。
他能感覺到王二的目光像刀子似的刮過他後頸——原身以前總愛和這些雜役硬碰硬,現在他若反抗,明天大概就要被扔進亂葬崗。
\"我我這就去。\"他彎下腰撿地上的抹布,睫毛遮住眼底翻湧的暗色。
等王二罵罵咧咧走了,他才低聲對李伯說:\"伯,我冇事。\"
李伯抹了把眼睛:\"苦了你這孩子\"
擦銅缸擦到日落西山,顧硯的手掌磨出了血泡。
他蹲在井邊洗抹布,月光漫過青石板,把影子拉得老長。
等回到屋時,木窗正\"吱呀吱呀\"晃著——他明明出門前閂好了的。
\"誰?\"他攥緊抹布,心跳陡然加快。
迴應他的是一聲低啞的嘶吼。
顧硯僵在原地。
窗紙上映出個黑影,尖耳,獠牙,正扒著窗沿往裡爬。
他能聞到腐肉混著腥氣的味道,後頸寒毛根根豎起——這不是人。
\"係統檢測到三階妖物'腐骨狼',宿主當前靈脈廢弛,是否啟動捉妖師係統?\"
突如其來的機械音在腦海裡炸響。
顧硯踉蹌一步撞在桌角,疼得倒抽冷氣。
他盯著窗紙上扭曲的影子,喉結動了動:\"啟啟動。\"
\"叮——捉妖師係統綁定成功。
當前等級:青蚨一階。
已解鎖《百妖圖鑒》,可掃描目標獲取弱點;已解鎖初級驅邪陣,需消耗靈契值佈置。\"
顧硯指尖發顫,按係統提示在腦海裡調出圖鑒。
半透明的光幕浮現在眼前,腐骨狼的資訊跳出來:喜食生魂,畏火,弱點在喉間逆鱗。
\"靈契值獲取方式:完成驅邪、辨妖、鎮靈任務。
當前靈契值:0。
初級驅邪陣需消耗10點,是否佈置?\"
\"布!\"顧硯咬著牙,按照係統指引在地上畫出歪歪扭扭的符陣。
他能感覺到指尖發燙,符陣泛著微光,在地麵連成鎖鏈。
腐骨狼的爪子剛扒上窗台,符陣突然爆發出刺目白光。
它發出刺耳的尖叫,喉間逆鱗處滲出黑血,轉身就要逃。
顧硯抄起桌上的火摺子,顫抖著甩進符陣——火舌舔過腐骨狼的皮毛,瞬間燒得它隻剩一堆白骨。
\"任務完成:驅退三階妖物腐骨狼。獲得靈契值50點。\"
顧硯癱坐在地上,後背全是冷汗。
他盯著掌心還在發燙的符印,喉嚨發緊——原來這係統是真的。
他摸了摸自己空蕩蕩的靈脈,突然笑了,笑聲裡帶著點劫後餘生的顫:\"靈脈廢了又怎樣?
我有捉妖師係統\"
窗外的白骨逐漸化作灰燼,夜風捲著草屑掠過他髮梢。
顧硯擦了擦臉上的汗,把地上的符陣痕跡抹乾淨。
他看向窗外的夜色,眼底有光在燒——原劇情裡他是個慘死的反派,現在,他要活下來,活得比誰都好。
第二日清晨,雜役區的晨鐘敲了七下。
顧硯拎著水桶從井邊回來,袖口沾著水痕,見著路過的外門弟子就低頭讓路,活脫脫一個唯唯諾諾的小雜役。
李伯端著早飯從廚房出來,見他又在掃落葉,歎了口氣:\"小顧,歇會兒吧\"
\"冇事伯。\"顧硯抬頭笑,眼尾的紅痣在晨光裡淡得像顆血珠,\"我有力氣。\"
他掃著掃著,忽然聽見前院傳來喧嘩。
有外門弟子跑過,嘴裡喊著:\"蒼梧山的謝昭來了!
說是要查魔宗秘典的下落!\"
顧硯的手頓了頓。
謝昭,原劇情裡那個正道天驕,後來親手殺了原主的人。
他低頭盯著掃帚上的斷枝,唇角勾起抹極淡的笑——謝昭麼?
等他係統升了級,倒要看看,這書裡的劇情,還能不能困得住他。
雜役區的青石板被晨露浸得發滑,顧硯握著掃帚的指節泛白,竹枝掃過地麵時帶起細碎的聲響。
李伯端著粗陶碗過來時,他正踮腳去夠廊下的枯葉,發頂翹起的碎髮沾著水珠,活像隻被雨淋濕的雀兒。
\"小顧,喝口熱粥。\"李伯把碗往他懷裡一塞,佈滿老繭的手拍了拍他削瘦的肩,\"那沈硯昨兒個又去主殿獻殷勤了,指不定今日要尋你麻煩——\"
話音未落,院門口傳來靴底碾過碎石的輕響。
顧硯喉間的粥突然梗住,他垂眸盯著碗裡晃動的米粒,耳尖卻豎得筆直。
沈硯的玄色外袍掃過他腳邊,帶起一陣冷香。
顧硯不用抬頭也知道,對方正抱著手臂,用那種淬了冰碴子的眼神盯著自己——原身剛被廢靈脈那會兒,沈硯就是這樣站在他床前,看他咳血的模樣,像在看一隻斷了腿的野狗。
\"顧雜役。\"沈硯的聲音甜得發膩,\"前院那間西廂房,荒廢三年冇人掃了。\"他屈指敲了敲顧硯的掃帚杆,\"你今日便去收拾乾淨,若讓我看見半片蛛網——\"尾音陡然一沉,\"仔喜你晚飯。\"
顧硯攥緊碗沿,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他知道沈硯在找茬——西廂房挨著魔宗封禁的枯井,原劇情裡,那井底下鎮壓著隻吞了三個雜役魂魄的怨鬼。
可他麵上仍堆著討好的笑,睫毛顫了顫:\"是,師兄。\"
沈硯滿意地哼了聲,玄色衣襬一揚便走了。
顧硯望著他背影消失在轉角,喉間的笑慢慢冷下來。
係統在識海發出輕響,《百妖圖鑒》自動翻到\"怨鬼\"頁:低階陰物,畏陽火,弱點在鎖魂釘。
他摸了摸袖中藏著的火摺子,指腹蹭過粗糙的火絨——正好拿這怨鬼練手。
西廂房的木門結著蛛網,顧硯推開門時,黴味混著濃重的陰氣撲麵而來。
他踉蹌一步,後背抵上冰涼的門板,鼻尖泛起酸意。
係統的提示音適時響起:\"檢測到低階陰物,靈契值獲取任務觸發:驅退怨鬼,獎勵20點。\"
顧硯攥緊掃帚,指尖在門柱上快速劃動。
按照係統教的法子,他用指甲蘸著口水在門框刻下驅邪符,又從懷裡摸出半塊曬乾的艾草——這是昨日李伯給的,說能驅蟲,倒成了現成的陽火引子。
\"嗚——\"
冷風突然灌進廂房,供桌上的燭台\"啪\"地墜地。
顧硯抬頭,看見窗紙上浮起青灰色的影子,指甲長得幾乎要戳穿窗紙。
他深吸一口氣,抄起艾草往地上一拋,火摺子\"刺啦\"一聲擦響。
\"去!\"
火苗騰地竄起,映得顧硯眼尾的紅痣像要燒起來。
怨鬼的尖嘯震得梁上灰簌簌往下掉,它撲向火苗的瞬間,顧硯摸出藏在袖中的銅釘——係統說過,鎖魂釘要釘入怨鬼眉心。
他閉了閉眼,猛地擲出銅釘。
\"叮!\"
銅釘精準紮進窗紙上的影子,怨鬼的尖嘯戛然而止。
顧硯癱坐在門檻上,額角的汗順著下巴滴進衣領。
係統提示音在腦海裡炸開:\"任務完成,獲得靈契值20點。
當前靈契值:70。\"
他正擦汗,院外突然傳來摺扇展開的輕響。
\"小雜役,你這是在做什麼呢?\"
顧硯的手猛地一抖,擦汗的帕子掉在地上。
他抬頭,看見謝昭倚著門框,月白錦袍被風掀起一角,腰間的蒼梧山玉牌閃著溫潤的光。
對方手裡搖著灑金摺扇,眼尾上挑,活像隻偷到腥的貓。
\"謝謝公子。\"顧硯慌忙爬起來,掃帚\"哐當\"一聲砸在地上。
他弓著背去撿掃帚,發頂的碎髮被風掀起,露出耳尖可疑的紅,\"我我在打掃廂房\"
謝昭的摺扇\"啪\"地敲在他額頭上:\"小哭包,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搞什麼鬼。\"他俯身逼近,雪鬆香氣裹著溫熱的呼吸掃過顧硯耳尖,\"方纔那聲尖嘯,倒像是怨鬼的動靜——\"尾音陡然壓低,\"可我在院外站了半柱香,怎麼冇見你呼救?\"
顧硯的心跳快得要撞穿肋骨。
他垂著眼,指尖攥得發白,喉嚨發緊:\"我我從前在山腳下長大,見過些臟東西\"
\"哦?\"謝昭直起身子,摺扇在掌心敲了敲,眉梢微挑,\"山腳下的小雜役,倒比我蒼梧山的外門弟子還大膽。\"他轉身要走,又突然回頭,眼尾彎成月牙,\"明日我還來查賬,小哭包,彆讓我看見西廂房有灰。\"
顧硯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這纔敢扶著牆慢慢蹲下。
方纔被謝昭逼近時,他分明感覺到對方靈識掃過自己全身——可他的靈脈早被廢得乾乾淨淨,謝昭能看出什麼?
\"叮——檢測到高階修士探查,是否開啟偽裝模式?\"係統突然出聲。
顧硯瞳孔一縮。
他怎麼忘了,係統還有這功能?
看來方纔謝昭冇察覺到異常,全靠係統護著。
他抹了把臉,站起身拍了拍衣襬——今日這關算是過了,可謝昭的眼神太灼人,像要把他骨子裡的算計都扒出來看。
雜役房的燈盞剛點上,李伯就端著熱湯進來了。
顧硯接過湯碗時,故意把話題往魔宗秘典上引:\"伯,我聽他們說,魔宗有本秘典能起死回生?\"
李伯的手頓了頓,湯勺\"噹啷\"掉進碗裡。
他往門口看了看,壓低聲音:\"那東西碰不得。
當年老宗主就是為了它\"話音未落,院外傳來巡夜弟子的腳步聲,李伯猛地閉了嘴,把湯碗往顧硯手裡一塞,\"快喝,涼了傷胃。\"
顧硯捧著湯碗,望著李伯慌亂的背影,眼底暗了暗。
他喝了口湯,熱意從喉間漫到胃裡,可心裡卻像壓了塊石頭——看來這魔宗秘典,比他想象中還複雜。
窗外的月光被雲遮住,顧硯摸出袖中那枚銅釘,指尖蹭過釘尾刻著的細小符文。
係統說,等靈契值攢夠一百,就能解鎖《禦靈手劄》。
他望著窗外的夜色,嘴角慢慢勾起來——謝昭,沈硯,還有那口枯井裡的秘密他倒要看看,這局棋,誰能笑到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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