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八年七月。
一列滿載著第40軍官兵的軍列,呼嘯著穿過鴨綠江大橋,駛向祖國的懷抱。
車廂內,一身洗得發白但依舊筆挺戎裝的何江海,正透過車窗,望著窗外飛速掠過的東北田野和山巒,怔怔出神。
八年了。
當年,他跟著部隊,就是在這樣一個夜晚,秘密從安東入朝。
硝煙、炮火、冰天雪地、坑道手術檯、戰友的鮮血與犧牲……一幕幕場景在他深邃的眼眸中飛快閃過,如同窗外流動的風景。
那時的他,還隻是個滿腔熱血、一心報國的少年郎。如今歸來,雖年僅二十五,眉宇間卻已刻滿了遠超同齡人的沉穩與滄桑,甚至是一絲不易察覺的鐵血銳利。
“院長。”
一個低沉的聲音打斷了何江海的思緒。
他轉過頭,看向對麵座位。
一位戴著金絲眼鏡、氣質儒雅的中年軍官正合上手中一本線裝古書,書頁發黃,封麵上是四個蒼勁的古字——《黃帝內經》。
中年人肩章上是兩杠兩星——中校軍銜。
他叫張九林,誌願軍野戰醫院副院長。
但很少有人知道,在赴朝參戰前,他是北平協和醫院的外科主任。
1950年,戰火燃起,他毅然棄筆從戎,以技術專家身份參軍,如今戰爭早已結束,部隊凱旋,他也將迴歸協和,重執牛耳。
同時,也是何江海的恩師!
“又在發呆?近鄉情怯?”張九林溫和地笑了笑,將手中的《黃帝內經》放在小桌板上。
何江海搖搖頭,嘴角牽起一絲淡淡的弧度,算不上是笑:“隻是覺得,這山河無恙,真好。”他的聲音平靜,卻自帶一股經曆過血火淬鍊的堅定。
張九林欣賞地看著眼前的年輕人。何江海,是他八年軍旅生涯中見過最特殊的一個兵。
論軍功,這個二十五歲的年輕人胸前足以掛上好幾枚沉重的軍功章。
多少次前沿陣地救護,他頂著炮火一個人把半支連隊的傷員背下來。多少次手術檯前,他臨危不亂,手法精準地救回垂危的生命。
但論軍銜,他卻僅僅隻是一名“軍醫助理”。
之所以當兵十年,屢立奇功,卻仍隻是軍醫個助理,全要“歸功”於他那嫉惡如仇、眼裡容不得半粒沙子的鐵血性子。
尤其是對待俘虜營裡的美軍傷員。
落到他手裡,結局往往極其“乾脆利落”
——要麼截肢,要麼開顱。
他的手術刀快得驚人,也冷得駭人,冇有絲毫猶豫,彷彿切除的不是人體組織,而是純粹的“戰爭毒瘤”。
他曾麵無表情地對試圖勸阻他的人說:“我的藥品和精力,優先留給我的戰友。至於這些劊子手,保住命,已經是最大的仁慈。讓他們用殘缺的身體記住侵略的代價,很公平。”
像這樣零差評的軍醫,彆說40軍,哪怕整個誌願軍,也是蠍子拉屎獨一份。
在誌願軍戰士和衛生員眼中,他是值得托付生命的何江海,是鐵血真漢子。
一個軍醫狠起來,能端著刺刀跟美國佬白刃戰,還能扛著炸藥包清理火力點。
但在某些政工乾部和國際觀察員眼裡,他是個不折不扣的“麻煩製造者”,他的行為多次險些引發外交糾紛。
要不是張九林惜才,以自身學術聲譽和官職力保,直言“戰場情況特殊,何江海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最大限度節省醫療資源、挽救更多己方戰士生命”,何江海彆說保住軍醫身份,不被送上軍事法庭甚至槍斃都已是萬幸。
也正因如此,何江海的提乾報告一次次被擱置。他的檔案裡,功過同樣鮮明。
如今回國,麵對轉業安置,何江海的情況變得微妙。
組織上綜合考慮了他的功過與專業能力,最終決定:功過相抵,不予追究亦不予提拔,按普通技術乾部轉業。
好在,他的那些軍功表彰還能帶回來。
他被安置到了四九城的紅星軋鋼廠,擔任醫務室主任。
對於一個兩千多人的大廠來說,這個職位至關重要,技術性強,也算人儘其才。
但對於一個立下赫赫戰功的軍人而言,這安置平淡得近乎是一種“發配”。
“你的安置通知下來了,紅星軋鋼廠,醫務室主任。委屈你了。”張九林輕歎一聲。
何江海臉上卻冇有任何不滿,隻是平靜地點點頭:“挺好,救死扶傷,在哪都一樣。離開戰場,刀用來救工人,比用來殺敵好。”
他的睿智在於,早已看透世事,不糾結於個人得失,隻求問心無愧。
戰場上的鐵血,是為了守護。和平時期的崗位,同樣是為了守護。作為家族的祖宗,也是為了守護。
張九林眼中讚賞之色更濃。他拿起那本《黃帝內經》,輕輕推到何江海麵前。
“這本書,跟了我很多年。現在送給你了。四九城不比戰場,但人情世故有時更複雜。
你的性子,剛極易折。望你多讀書,不僅能精進醫術,更能從中悟得幾分圓融與平和。當然,”
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補充道,“你的鐵骨不能丟,那是你最珍貴的東西。
也是我作為老師,最欣賞的品質,你先回去,我很快也要回去了。”
何江海冇有推辭,雙手接過那本厚重的醫書,觸手是一種曆史的沉澱感。
“謝謝老師,我會認真讀的。”
他確實需要讀點書。
就在前半個月前,回國前的某個夜晚,他做了一個漫長而離奇的夢。
在夢裡,他彷彿在另一個時空生活了整整一百年。那個世界與他所處的藍星極其相似,名叫“地球”。
在地球上,他同樣一生鑽研醫學,曆經磨難,成為了大國手,享譽世界,直至百歲高齡壽終正寢。
一夢百年,醒來卻發現時間隻過了一夜。
但一切都不同了。
兩段人生,兩種記憶。
二十五歲鐵血軍醫的八年烽火歲月,與一百歲蒼老國醫的百年仁心仁術。徹底融合在了一起。
他的眼神變得更加深邃,那是一種超越了年齡的睿智與通透。
戰場上學來的殺伐果決,與地球上學來的濟世慈悲,兩種看似矛盾的特質,在他靈魂深處達成了奇妙的統一。
更不可思議的是,他似乎因此覺醒了兩種奇特的能力。
一個是儲物空間,隻要意念一動,腦海中就會出現一個儲物空間,不大,十萬立方米。
還有一個與醫書相關的“金手指”,隻要通讀醫書,他就可以獲得獎勵,物資,醫術,應有儘有。
【叮!檢測到宿主獲得傳世醫典《黃帝內經》,閱讀感悟即可獲得獎勵!】
一個冰冷而機械的聲音,在他接過書的瞬間,直接在他腦海深處響起。
何江海心中劇震,但麵色如常,毫無波動。八年戰場生涯,早已讓他練就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定力。他隻是默默握緊了手中的古書。
地球百年的記憶告訴他,這他媽真的是黃色的番茄小說,這算是穿越嗎?
何江海想起自己的家。參軍之前,他家住在南鑼鼓巷95號大院。
父親何溪老來得子早已病故,同父異母的大哥何小海曾經是王爺府的大廚,早就去世了,留下一個兒子叫何大清。
而何大清,也就是他的侄子,在外頭拜了個師傅,學的譚家菜。
何大清年紀比何江海大不少,早已結婚生子,育有一兒一女,男孩叫何雨柱,女孩叫何雨水。
按照輩分,他這二十五歲的“小爺爺”,回去就要見到他那年紀比他還大的“大侄子”何大清,以及何雨柱、何雨水那兩個小屁孩了。
想到這,即便是融合了兩世記憶、心沉如水的何江海,嘴角也忍不住微微抽動了一下。
這輩分,有點亂。
至於自己為什麼會去當兵?
也是因為何大清,這個為了寡婦拋家棄子的孽畜!1948年,何江海是同仁堂的學徒,何大清那時候跟一個保定來的寡婦不清不楚,對子女疏於照顧,何江海直接上門,將何大清打到半死。
後來,又因為一次機緣巧合的機會,協助地下黨送城防圖出城,在昌平遇到了入關的第三縱隊,火線入伍,正是因為有同仁堂的履曆,立刻成為了連隊的衛生員。
那時候,部隊最缺的就是衛生員。
很多連隊的衛生員也都是村裡的獸醫。
軍列繼續向著祖國的方向飛馳。
何江海低下頭,翻開了張九林贈送的《黃帝內經·素問篇》。紙張泛黃,墨香猶存。
在他目光接觸到那些佶屈聱牙的上古文字的瞬間,腦海中的提示音再次響起:
【閱讀《黃帝內經·素問》第一篇‘上古天真論’,理解度100%(地球記憶加持),獎勵:技能‘望氣術’(高級)!】
一股清涼的氣息瞬間湧入他的雙眼,世界在他眼中似乎變得更加清晰,他甚至能隱約看到對麵張九林副院長身上縈繞的、代表疲憊的淡灰色氣息和代表學識的白色光華。
何江海緩緩合上書,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再睜開時,眼神已是一片古井無波的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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