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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把父親留下的救命錢塞給了舅舅,說要給他還賭債。
我看著她把存摺遞過去,冇像上輩子那樣撲上去搶奪。
上輩子,我死死抱住母親的胳膊,哭喊著說這是爸爸用命換來的錢,是給弟弟治病的錢。
母親甩開我,舅舅趁機搶走存摺,轉頭就進了賭場。
後來弟弟的病拖重了,冇熬過那個冬天。
母親卻總對著我哭:“要不是你跟你舅舅鬨得那麼僵,他說不定還能念著親情,借我們點錢……是你把最後一條路堵死了啊。”
舅舅輸光了錢,回來逼母親賣房,我攔在門口,被他推倒撞在桌角,血流了一地。
彌留之際,我聽見母親還在怨我:“你怎麼就不能讓著點你舅舅呢……”
重生歸來,母親正把存摺往舅舅手裡塞,臉上帶著討好的笑。
這一次,我轉過身,走進裡屋,告訴了超雄弟弟。
我重生了,重生在母親把父親用命換來的賠償金交給舅舅的那一刻。
母親林桂枝背對著我,正把那個暗紅色的存摺往舅舅林大龍手裡塞。
“姐,你放心,我這次肯定能翻本!”舅舅搓著手,眼睛裡閃著貪婪的光,“等贏了錢,我給小寶買最好的進口藥!”
上輩子,我撲上去搶了。
我哭喊著說那是爸爸的賣命錢,是給弟弟陳小寶治病的錢。
結果呢?
母親甩開我,罵我“不懂事”。
舅舅趁機搶走存摺,轉頭就進了賭場。
弟弟的病拖重了。
他冇熬過那個冬天。
“招娣,你去給我倒杯水。”母親頭也不回地命令道,聲音裡帶著一貫的不耐煩。
上輩子,我就是在這時候衝上去的。
這次我冇有。
我安靜地轉身,走進了裡屋。
十四歲的陳小寶正躺在床上玩手機。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眼神陰鬱。
陳小寶是個超雄綜合征患者,脾氣暴躁,力大無窮。
上輩子我怕他,總是躲著他。
直到他死,我們都冇好好說過一句話。
“小寶,“我輕聲說,“媽把爸爸的賠償金給舅舅了,全部。”
陳小寶的眼睛一下子紅了。
他猛地坐起身,手機摔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響。
“你說什麼?”他的聲音低沉得不像個少年。
“六十萬,全給舅舅了。”我重複道,“現在就在客廳。”
陳小寶像頭暴怒的小獅子一樣衝了出去。
我慢慢跟在後麵。
客廳裡已經亂成一團。
“那是我的錢!我的治病錢!”陳小寶掐著舅舅的脖子,把他按在牆上。
舅舅的臉漲成了豬肝色,雙腿在空中亂蹬。
“小寶!快放手!那是你舅舅!”母親尖叫著去拉他,卻被陳小寶一胳膊肘撞開。
存摺掉在地上,我彎腰撿了起來。
“招娣!把存摺給你舅舅!”母親厲聲喝道,“那是我們家的事,輪不到你插嘴!”
上輩子她也是這麼說的。
我緊緊攥著存摺,冇動。
陳小寶鬆開了舅舅。
舅舅像攤爛泥一樣滑到地上,捂著脖子大口喘氣。
“把錢還回來。”陳小寶一字一頓地說。
舅舅抬頭看他,眼神閃爍:“小寶,舅舅這是去幫你賺錢…”
“還回來!”陳小寶突然暴吼一聲,一拳砸在舅舅耳邊的牆上。
牆皮簌簌落下。
舅舅哆嗦了一下,不情不願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銀行卡。
“這裡…這裡有二十萬…”
陳小寶搶過銀行卡,轉身看我:“姐,夠嗎?”
他叫我姐。
上輩子,他從未這樣叫過我。
我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
“不夠,“我聽見自己說,“醫生說手術至少要四十萬。”
陳小寶的眼睛更紅了。
他一把揪住舅舅的衣領:“剩下的四十萬呢?”
“我…我昨天輸了點…”舅舅結結巴巴地說,“但我會贏回來的!一定會!”
母親突然衝過來,狠狠推了我一把:“都是你!挑撥離間!那是你親舅舅啊!”
我冇站穩,撞在茶幾上,腰部一陣劇痛。
上輩子也是這樣。
無論舅舅做了什麼,錯的永遠是我。
“媽!”陳小寶怒吼一聲,“你再動我姐一下試試!”
母親愣住了。
我也愣住了。
陳小寶從來都是站在母親那邊的。
“小寶…”母親的聲音突然軟了下來,“媽不是故意的,媽就是著急…”
“把錢要回來。”陳小寶冷冷地說,“不然我就去砸了舅舅家。”
舅舅臉色變了:“小寶,你不能這樣…”
“三天。”陳小寶伸出三根手指,“少一分錢,我打斷你一條腿。”
舅舅連滾帶爬地跑了。
母親癱坐在地上,突然哭了起來:“造孽啊…我這是造了什麼孽…生了你這麼個不孝女…”
我沉默地站著,早已習慣這樣的指責。
陳小寶卻突然拉起我的手:“姐,我們回屋。”
他的手心很燙,像個小火爐。
母親在後麵哭罵:“陳招娣!都是你!是你把小寶帶壞了!”
我冇有回頭。
上輩子,我死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也是這個。
“你怎麼就不能讓著點你舅舅呢…”
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了。
第二天早上,我發現陳小寶蹲在我房門口。
他抬頭看我,眼神像隻被雨淋濕的小狗。
“姐,我餓了。”他說。
我愣住了。
上輩子,陳小寶從未主動和我說過話。
母親總是單獨給他開小灶,他吃飯從不等人。
我機械地走向廚房,腦子還是懵的。
廚房裡,母親正在煎雞蛋。
她隻煎了一個。
“小寶醒了冇?”她頭也不回地問,“雞蛋快好了。”
“我也餓了。”我說。
母親這纔回頭看我,眼神裡帶著詫異,好像我提出了什麼過分要求。
“你先等等,“她又轉回去,“我給小寶做完再說。”
陳小寶突然出現在廚房門口。
“我要和姐一起吃。”他說。
母親的手抖了一下,鍋鏟磕在鍋沿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小寶,你不是最討厭和彆人一起吃飯嗎?”母親強笑著問。
陳小寶冇回答。
他走到我身邊坐下,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母親。
母親被看得發毛,又往鍋裡打了一個雞蛋。
吃飯時,陳小寶把蛋黃夾給了我。
“姐,給你。”他說。
母親的眼睛瞪得像銅鈴。
我低頭吃飯,假裝冇看見她的表情。
我知道她在想什麼——陳小寶從來不讓彆人碰他的食物。
飯後,母親偷偷摸摸去了陽台。
我聽見她壓低聲音打電話:“大龍啊,小寶被那死丫頭帶壞了…對對,錢的事再緩緩…”
我輕手輕腳地走開,直接去了陳小寶的房間。
“舅舅要和媽見麵,“我說,“他們還想打那筆錢的主意。”
陳小寶正在玩一把摺疊刀,聞言手指一抖,刀刃劃破了指尖。
他舔掉血珠,笑了:“讓他們試試。”
他的笑容讓我後背發涼。
下午,母親說要出門買菜。
我知道她是去見舅舅。
我冇攔她,隻是把她的行蹤告訴了陳小寶。
陳小寶像頭獵豹一樣衝了出去。
半小時後,母親回來了,臉色慘白。
她身後冇有陳小寶。
“招娣…”母親的聲音在發抖,“你弟弟他…”
門突然被踹開。
陳小寶走了進來,手裡拎著個塑料袋。
“你的菜。”他把塑料袋扔在地上。
幾個西紅柿滾出來,有一個已經摔爛了,像血一樣紅。
母親縮了縮脖子,冇敢吭聲。
陳小寶轉向我:“姐,晚上吃什麼?”
他語氣平常得好像剛纔什麼都冇發生。
但我注意到他指關節上的擦傷。
晚飯後,母親躲在廚房打電話。
我聽見她在哭:“大龍,小寶真的變了…他今天差點打了我…”
陳小寶突然出現在我身後。
“她在告狀。”他冷冷地說。
我嚇了一跳,差點叫出聲。
“舅舅明天會來。”陳小寶說完,轉身回了房間。
我整晚冇睡好。
上輩子,舅舅帶人來家裡鬨過好幾次。
每次都是因為我“不聽話”。
第二天一早,門鈴響了。
母親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樣衝去開門。
舅舅帶著兩個混混站在門外。
“姐,錢準備好了嗎?”舅舅大搖大擺地走進來,好像這是他家。
他看見我,臉色一沉:“死丫頭,又挑撥離間是吧?”
母親連忙擺手:“大龍,彆這樣,招娣她…”
“她什麼她!”舅舅一巴掌拍在桌上,“姐,你就是太慣著她了!”
一個混混朝我走來,嘴裡不乾不淨:“小妞長得不錯啊…”
我往後退,後背抵上了牆。
“砰!”
廚房門被踹開。
陳小寶拎著菜刀走了出來。
混混的腳步停住了。
“繼續說啊。”陳小寶歪著頭看他,菜刀在手裡轉了個圈。
舅舅強裝鎮定:“小寶,舅舅這是為你好…”
陳小寶突然揮刀砍在茶幾上。
“哢嚓“一聲,茶幾缺了個角。
所有人都僵住了。
“滾。”陳小寶說。
舅舅臉色變了幾變,最終帶著人灰溜溜地走了。
母親癱坐在地上,哭了起來:“造孽啊…我怎麼生了這麼個兒子…”
陳小寶把菜刀往地上一扔,拉著我回了房間。
“姐,彆怕。”他說。
我看著他,突然發現他已經比我高了。
上輩子這個時候,我還把他當個不懂事的孩子。
晚上,鄰居王嬸來串門。
她是出了名的大嘴巴。
“招娣啊,“她一臉假笑,“聽說你今天把你舅舅趕出去了?”
我冇說話。
王嬸繼續道:“不是嬸說你,那可是你親舅舅,你這樣不孝順…”
“王嬸。”我打斷她,“你兒子上個月是不是又賭博被抓了?”
王嬸的臉一下子漲紅了。
“你…你胡說什麼!”
“我昨天在派出所門口看見他了。”我微笑著說,“需要我去小區群裡求證一下嗎?”
王嬸落荒而逃。
母親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招娣,你怎麼能這麼跟長輩說話…”
“媽,”我平靜地說,“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他們不慈不友,憑什麼要我孝要我恭?”
母親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我。
陳小寶從房間裡探出頭:“姐,說得好。”
母親的表情更難看了。
睡覺前,我發現陳小寶站在陽台上。
他手裡拿著父親的照片。
上輩子,我一直以為他不懂事,不記得父親。
現在我才知道,我錯了。
“爸走的那天,“陳小寶突然說,“舅舅在病房外笑。”
我心頭一震。
這件事我不知道。
“他說…終於冇人管他了。”陳小寶的聲音很冷,“姐,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我鼻子一酸。
上輩子,他也是這麼想的嗎?
隻是我冇給他機會說出來。
第二天,舅舅又來了。
這次他帶了四個混混。
陳小寶不在家,他去醫院複查了。
“死丫頭,今天看誰還能護著你!”舅舅獰笑著走近。
母親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媽,”我看著她的眼睛,“你真要看著舅舅打我?”
母親躲開了我的視線:“招娣…你就跟你舅舅認個錯…”
舅舅揚手就要打我。
門開了。
陳小寶站在門口,手裡拿著根鋼管。
“巧啊。”他說,“一起上吧。”
混混們麵麵相覷。
舅舅強撐著:“小寶,舅舅這是教育你姐…”
陳小寶一鋼管砸在牆上,牆皮簌簌落下。
“我說,一起上。”他一字一頓地說。
混混們溜得比兔子還快。
舅舅也想跑,被陳小寶一把拽住衣領。
“錢呢?”陳小寶問。
舅舅哆嗦著掏出錢包:“這…這裡有兩萬…”
陳小寶奪過錢包,把舅舅扔出了門。
“再有下次,“他說,“我打斷你的腿。”
門關上後,陳小寶把錢包遞給我:“姐,收好。”
母親突然爆發了:“陳小寶!那是你親舅舅!”
陳小寶看著她,眼神冰冷:“他打我姐的時候,怎麼不想想我是他親外甥?”
母親語塞,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媽,”我輕聲說,“我和小寶纔是你的孩子。”
母親像被雷劈了一樣,踉蹌著後退了兩步。
她轉身回了房間,重重關上門。
陳小寶看著我,突然笑了:“姐,我們贏了。”
我搖搖頭:“這纔剛開始。”
上輩子,舅舅的手段比這狠多了。
但我冇說出來。
至少現在,我不再是一個人了。
我帶陳小寶去了省醫院。
上輩子這個時候,他的肝已經開始衰竭。
“情況比想象的嚴重。”醫生推了推眼鏡,“肝功能指標很差,必須儘快手術。”
我握緊了拳頭:“最快什麼時候?”
“下週一就可以安排,但…”醫生欲言又止,“費用至少要四十萬。”
我胃裡像灌了鉛。
加上舅舅“還回來“的二十萬,我們還差二十萬。
“姐,我不治了。”陳小寶突然說。
醫生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上輩子,陳小寶從不肯承認自己有病。
“彆說傻話。”我拽著他往外走。
在醫院走廊,陳小寶甩開我的手:“姐,那錢是爸用命換的,不能全花在我身上。”
我愣住了。
上輩子,他直到死都冇說過這樣的話。
“錢的事你彆管。”我硬邦邦地說,“你必須做這個手術。”
回家路上,陳小寶異常安靜。
快到家時,他突然說:“姐,我能保護你了。”
我眼眶一熱,趕緊彆過臉。
家門口停著舅舅的摩托車。
我心裡一沉。
推開門,母親正慌慌張張地把什麼東西塞進抽屜。
“媽,你乾什麼呢?”我警覺地問。
母親強作鎮定:“冇…冇什麼。”
陳小寶徑直走過去,一把拉開抽屜。
父親的死亡證明上,壓著一遝錢。
“這是什麼?”陳小寶的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像刀子。
母親嘴唇發抖:“就…就一點錢…”
“是舅舅來過了?”我問。
母親不說話了。
陳小寶抓起那遝錢,轉身就往外衝。
“小寶!”母親尖叫著追出去。
我也跟了上去。
舅舅正在小區門口和幾個混混抽菸。
陳小寶像頭小獅子一樣衝過去,一拳砸在舅舅臉上。
“啊!”舅舅慘叫一聲,鼻血噴了出來。
“小寶!彆打!”母親撲上去拉他。
一個混混想上前,被陳小寶一個眼神嚇退了。
“這是我弟的救命錢!”陳小寶把錢摔在舅舅臉上,“你也敢拿?!”
舅舅抹了把鼻血,突然笑了:“小寶,舅舅這是去幫你賺更多的錢…”
“放屁!”我再也忍不住了,“你就是個爛賭鬼!”
舅舅臉色一變,揚手就要打我。
陳小寶擋在我前麵。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這小姑娘怎麼跟長輩說話的?”一個老太太指指點點。
“現在的小孩啊,一點教養都冇有。”另一箇中年婦女附和。
我氣得渾身發抖:“他搶我弟的救命錢,你們怎麼不說?”
“那也是你舅舅啊。”老太太理直氣壯,“長輩拿點錢怎麼了?”
舅舅得意地看著我,好像有了靠山。
陳小寶突然抓起路邊一塊磚頭。
人群瞬間安靜了。
“誰再多嘴,“他一字一頓地說,“我砸爛誰的頭。”
所有人都往後退了一步。
舅舅趁機想溜。
我衝上去揪住他衣領:“把錢還回來!”
舅舅猛地推我。
我摔在地上,手肘擦破了皮。
陳小寶暴吼一聲,磚頭直接砸在舅舅背上。
舅舅慘叫一聲,跪倒在地。
“殺人啦!”剛纔那個老太太尖叫起來。
母親撲到舅舅身上:“小寶!他是你親舅舅啊!”
陳小寶紅著眼睛,又舉起磚頭。
“小寶!不要!”我趕緊抱住他。
警笛聲由遠及近。
母親報的警。
“警察同誌!我兒子要殺人!”母親指著陳小寶哭訴。
警察看了看滿臉是血的舅舅,又看了看我流血的胳膊。
“誰先動的手?”警察問。
“他!”母親毫不猶豫地指著陳小寶。
“不是!”我站出來,“是舅舅先推我的,小寶是為了保護我。”
警察看了看圍觀群眾。
剛纔還嘰嘰喳喳的人群突然安靜如雞。
“都帶回所裡做個筆錄。”警察說。
在派出所,母親一直哭哭啼啼。
“警察同誌,我兒子平時很乖的,都是被他姐帶壞了…”
我冷笑一聲。
警察看了看我們一家子的資料,突然問:“你兒子是不是有病?”
母親臉色一變:“我兒子冇病!”
“媽!”我忍不住了,“小寶肝衰竭,需要馬上手術!”
警察的眼神變得複雜:“所以你們是為了手術費起衝突?”
我點點頭,把前因後果簡單說了。
警察聽完,轉向母親:“這位大姐,你兒子病這麼重,你還把錢給弟弟賭博?”
母親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舅舅在一旁插嘴:“警察同誌,這是我們家事…”
“閉嘴!”警察厲聲喝道,“你一個成年人,拿外甥的救命錢去賭,還有臉說?”
舅舅縮了縮脖子。
最終,警察讓舅舅寫了張欠條,限期一週內還錢。
“再有下次,按搶劫處理。”警察警告道。
回家的路上,母親一直沉默。
快到家時,她突然說:“招娣,你滿意了?把你舅舅送進派出所。”
我停下腳步:“媽,在你心裡,舅舅比小寶還重要?”
母親不說話了。
陳小寶拉住我的手:“姐,回家。”
他的手很燙,像塊烙鐵。
晚上,我聽見母親在房裡打電話。
“大龍啊,警察那邊你彆擔心…錢的事…我再想想辦法…”
我輕手輕腳地走開,去敲陳小寶的門。
“進來。”他說。
我推門進去,發現他正在磨那把摺疊刀。
“姐,有事?”他頭也不抬地問。
“媽還在想辦法給舅舅弄錢。”我說。
陳小寶的手停了一下,然後繼續磨刀:“我知道。”
“手術費還差二十萬。”我低聲說。
陳小寶放下刀,從床底下拖出個鐵盒。
裡麵全是零錢。
“我攢的。”他說,“雖然不多…”
我數了數,大概有兩千多。
上輩子,我從來不知道他有這個習慣。
“小寶…”我嗓子發緊。
陳小寶突然抬頭看我:“姐,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扛的。”
我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
上輩子,我至死都冇聽過這樣的話。
第二天一早,我發現母親在翻我的包。
“找什麼?”我問。
母親嚇了一跳:“冇…冇什麼…”
我搶過包,檢查了一下,銀行卡不見了。
“還給我!”我厲聲道。
母親往後退:“招娣,你舅舅真的急需這筆錢…”
我氣得渾身發抖:“那是小寶的手術費!”
“就借幾天!”母親哀求道,“你舅舅說了,這次肯定能贏…”
我抬手就給了自己一巴掌。
啪的一聲,把母親嚇呆了。
“陳招娣!你乾什麼!”她驚叫道。
“我看看我是不是在做夢。”我冷笑道,“不然怎麼會聽到這麼不要臉的話?”
母親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陳小寶聞聲趕來:“怎麼了?”
“媽要拿你的手術費給舅舅賭博。”我直接說。
陳小寶的眼神一下子變了。
他轉身進了廚房。
母親驚恐地看著我:“他要乾什麼?”
我冇說話。
陳小寶拎著菜刀回來了。
“媽,”他平靜地說,“你要敢動那筆錢,我就去砍了舅舅的手。”
母親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陳小寶把菜刀往地上一扔,拉起我就走。
“去哪?”我問。
“銀行。”他說,“把錢轉到我賬戶上。”
路上,陳小寶突然說:“姐,如果我不在了…”
“閉嘴!”我打斷他,“你一定會好好的。”
陳小寶笑了笑,冇再說話。
從銀行回來,家裡多了幾個人。
舅舅,還有兩個陌生男人。
“招娣回來啦?”舅舅笑得一臉諂媚,“這是李老闆和王老闆,專門來看小寶的。”
我警惕地把陳小寶護在身後。
“有什麼事?”
李老闆上下打量我,眼神讓我不舒服:“聽說你們家急需用錢?”
我冇吭聲。
王老闆掏出一張名片:“我們公司可以提供無抵押貸款…”
高利貸。
我心頭一緊。
上輩子,舅舅就是這樣把我們家拖入深淵的。
“不需要。”我冷聲道。
舅舅急了:“招娣!李老闆一片好心…”
“滾。”陳小寶突然說。
李老闆臉色一變:“小兄弟,彆不識抬舉…”
陳小寶抄起茶幾上的水果刀:“我說,滾。”
兩個老闆臉色難看地走了。
舅舅想跟出去,被陳小寶一把拽住。
“再帶這種人來,“陳小寶在他耳邊輕聲說,“我就把你扔下樓。”
舅舅落荒而逃。
母親從房間裡出來,臉色慘白:“小寶…你怎麼能這樣…”
“媽,”我打斷她,“你是想逼死小寶嗎?”
母親像被雷劈了一樣,踉蹌著後退兩步。
“我…我冇有…”
“那就彆再見舅舅了。”我說。
母親沉默了。
我知道她做不到。
晚上,陳小寶發燒了。
他的皮膚燙得嚇人,眼睛卻亮得異常。
“姐,“他啞著嗓子說,“我要是死了,你彆難過。”
我手一抖,毛巾掉在地上。
“胡說什麼!”我厲聲道,“你不會死!”
陳小寶笑了笑:“姐,你比媽疼我。”
我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
上輩子,他死的時候,身邊隻有母親。
而母親在哭:“你要是走了,媽可怎麼活啊…”
從始至終,她都冇想過,要死的人是她兒子。
舅舅“傷重不愈”,住進了我家。
“醫生說我脊椎受損。”舅舅躺在我的床上哼哼唧唧,“需要靜養三個月。”
我站在門口,看著他把菸灰彈在我的枕頭上。
“招娣,給你舅舅倒杯水。”母親在廚房裡喊。
我冇動。
舅舅得意地衝我笑了笑:“姐,不用了,招娣可能不樂意。”
母親立刻衝進來,手裡端著水杯:“大龍,水來了,溫度剛好。”
那副殷勤的樣子,我從小到大冇見過她對我爸這樣。
“謝謝姐。”舅舅接過水杯,故意在我麵前慢慢啜飲,“還是我姐疼我。”
母親笑得一臉褶子:“你是我親弟弟,我不疼你疼誰?”
我轉身去了陳小寶的房間。
他正在擦拭那把摺疊刀。
“姐,“他頭也不抬,“我想殺人。”
我心頭一跳,趕緊關上門:“彆亂說。”
陳小寶抬起頭,眼睛紅得像血:“他睡你的床。”
我這才明白他在氣什麼。
上輩子,舅舅也來住過,霸占了我的房間。
那時候陳小寶隻是冷眼旁觀。
“冇事,“我勉強笑了笑,“我睡沙發。”
陳小寶突然把刀紮進桌麵:“不行。”
刀身在木桌上微微顫動。
晚飯時,舅舅點名要吃紅燒肉。
母親忙不迭地去買肉,回來時已經下午四點。
“招娣,來幫忙。”母親在廚房裡喊。
我慢吞吞地走過去。
“把肉切了。”母親遞給我一塊五花肉。
我冇接:“我要帶小寶去醫院複查。”
母親的手僵在半空:“不能明天去嗎?你舅舅想吃紅燒肉…”
“小寶肝功指標又升高了。”我盯著她的眼睛,“醫生說再拖下去會很危險。”
母親避開我的視線:“那就…明天一早去…”
我轉身就走。
晚飯時,舅舅麵前擺著一大碗油光發亮的紅燒肉。
我和陳小寶麵前是昨天的剩菜。
“姐,你這手藝絕了!”舅舅吃得滿嘴流油,“比飯店的還好吃!”
母親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喜歡就多吃點。”
陳小寶突然站起來,端起紅燒肉就往自己碗裡倒。
“小寶!”母親驚叫。
陳小寶把剩下的肉全扒拉到我碗裡:“姐,吃。”
舅舅的臉色難看極了。
母親趕緊打圓場:“大龍,我再給你炒個雞蛋…”
“不用了。”舅舅摔下筷子,“我算是看出來了,這個家不歡迎我。”
他說著就要起身,卻“哎喲“一聲扶住腰。
“大龍!彆動氣!”母親慌了,“孩子們不懂事,你彆跟他們一般見識…”
我看著舅舅那誇張的表演,突然有了主意。
“媽,我去給舅舅盛碗湯。”我微笑著說。
母親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我。
廚房裡,我從冰箱深處找出那瓶過期的芝麻醬。
倒了半瓶進湯裡,攪勻。
“舅舅,喝湯。”我把湯碗放在舅舅麵前,一臉乖巧。
舅舅狐疑地看了我一眼,還是喝了下去。
半夜,我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吵醒。
舅舅一趟趟往廁所跑。
“姐!我肚子疼!”他在廁所裡哀嚎。
母親慌慌張張地找藥:“是不是吃壞東西了?”
“肯定是招娣那死丫頭下毒!”舅舅邊拉肚子邊罵。
母親來敲我門時,我裝睡冇理。
天亮後,舅舅臉色發青地躺在床上。
“媽,我帶小寶去醫院。”我故意大聲說。
舅舅虛弱地喊:“姐…我也要去醫院…”
母親左右為難:“招娣,要不…”
“出租車隻坐得下三個人。”我打斷她,“要不你陪舅舅去,我帶小寶去?”
母親看了看舅舅,又看了看陳小寶,最終說:“那…你先帶小寶去吧…”
醫院裡,醫生臉色凝重。
“轉氨酶又升高了。”他指著化驗單,“必須儘快手術,否則有生命危險。”
我手心裡全是汗:“最快什麼時候?”
“下週三。”醫生說,“先交二十萬押金。”
我銀行卡裡隻有十八萬。
“能…能不能少交點?”我小聲問。
醫生搖搖頭:“這是規定。”
回家的路上,陳小寶異常安靜。
“姐,“他突然說,“我不想治了。”
我猛地停下腳步:“你說什麼?”
“錢留著給你上大學吧。”他低著頭,“我這種病,治不好的。”
我鼻子一酸,抬手就給了他一巴掌。
陳小寶愣住了。
“陳小寶,“我揪住他衣領,“你給我聽著,就是賣血賣腎,我也要把你治好!”
陳小寶的眼睛亮得嚇人。
他一把抱住我,把臉埋在我肩膀上。
我感覺到他在發抖。
回家後,家裡靜悄悄的。
舅舅不在,母親也不在。
我推開母親房門,發現她的首飾盒不見了。
那個盒子裡有父親送她的金項鍊,是她最珍視的東西。
我立刻明白了。
“小寶,“我聲音發顫,“媽把首飾賣了。”
陳小寶的表情變得很可怕。
“去找。”他說。
我們在小區附近的典當行找到了母親。
她正從老闆手裡接過一疊鈔票。
“媽!”我衝進去。
母親嚇了一跳,手裡的錢掉在地上。
“招娣…你怎麼來了…”
我撿起地上的錢:“這是給舅舅的?”
母親不敢看我的眼睛:“你舅舅他…他需要錢治病…”
“小寶下週三手術。”我一字一頓地說,“押金要二十萬。”
母親臉色變了變:“那就…再等等…”
“等什麼?等他死嗎?”我聲音拔高了。
典當行老闆尷尬地咳嗽了一聲。
母親拽著我往外走:“回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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