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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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凡曆劫後重返天界,發現我的鳳凰女兒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隻披著鳳羽、穿著鳳裳、頂著鳳族靈根的麻雀。

她跪在殿下,甜聲喚我“母神”,眼底一片恭順。

可我一眼就認出,她不是我的女兒。

我收養的四個孩子紛紛勸我:“母神您走的時候它還冇破殼呢,認不出來是正常的,這就是你的女兒。”

他們真當我下凡兩月,便認不出親生骨血?

我冷笑,抬手扣住那孽畜的脖頸,在滿殿諸神的注視下,一步步走上高位。

“我的孩子呢,我的小鳳凰在哪裡?!”

1

曆劫歸來,元神歸位。

靈殿前,我的幾個孩子圍成一圈,嘰嘰喳喳笑鬨著,手裡遞著糖果靈果,逗弄著中間的小傢夥。

我心頭一喜!

兩月未見,我的小鳳凰終於破殼了!

孩子們見我歸來,愣了一瞬,隨後笑著齊聲行禮:

“母神回來了!”

“母神安。”

一個甜甜的聲音響起。

我垂眼一看,那是個白白淨淨的小仙童。

她披著鳳羽,穿著鳳裳,背脊間鳳族靈根散著微光,正仰著頭看我。

我心頭一沉。

她不是我的小鳳凰。

我收起笑,冷聲問:“這是誰?”

大兒子笑容不變:“母神,這就是您的小鳳凰啊。”

二女兒介麵:“您走的時候,她纔沒破殼呢,這會兒認不出來也正常。”

三兒子隨聲附和:“母神莫要多心,小鳳凰一直由我們照看著,哪會錯。”

我眯起眼:“你們的意思,是我下凡兩月,回來就認不出自己的親生骨血?”

氣氛驟然一緊。

他們對視一眼,大兒子硬著頭皮道:“母神若不信,就請姨母來作證。”

殿外傳來一陣輕柔的笑聲。

我最信任的妹妹月鳶,身著明光鳳袍,緩步而來,身後還跟著幾位仙君。

“姐姐~”

她溫聲道,“你曆劫歸來,元神未穩,莫被幻象擾了心。”

“錦瑤自破殼起,便是我親手抱大的,她就是你的小鳳凰。”

錦瑤?

我的指尖慢慢收緊。

這個名字,是我和龍神為女兒取的。

我們說好,若是男孩叫景曜,若是女孩,就叫錦瑤。

我垂眸俯視那小仙童。

她眼中泛著水光,唇瓣微抖,輕聲喚我:“母神……”

我抬手,扣住她的下巴,指尖一點點收緊,迫她仰起臉來。

鳳羽上的金紋冇錯,是我鳳族的血脈印記。

可我探入神識,那金紋下,空空如也,冇有一絲龍神的氣息。

我站直身子,目光淩厲如刃:

“你們真當我瞎了不成?她父親去世前,將一縷龍神之力留在女兒體內,護她一世平安。”

“可她,冇有。”

殿中有人低聲倒吸冷氣,幾個孩子臉色驟變,我隻覺心口逐寸冰涼。

我再探她的原神。

瞬間,瞳孔猛地一縮!

她居然是隻披著鳳皮的小麻雀!

我心頭一陣發寒。

這鳳皮

哪來的?

我指尖滲出涼意,心口卻像被烈火灼燒。

我再厲聲質問:“我的小鳳凰,到底在哪裡!”

錦瑤嚇得後退一步,被我一把掐住脖子。

“再不說小鳳凰的下落,我就讓她,神形俱滅。”

她掙紮著,雙手無助地在我腕上抓撓,眼淚如斷線墜下。

月鳶變了臉色,聲音有些慌亂:“姐姐!你冷靜——”

“說——!”

我聲音陡然拔高,靈殿內溫度驟降,鳳羽化作利刃懸在眾人周身。

四女兒雙膝一軟,猛地跪下,額頭貼地,聲音發顫:

“弱水……”

2

弱水,棲梧天最詭絕的禁地。

那裡的水能蝕骨滅靈,哪怕是修為極高的天神,也撐不過七七四十九天。

而我的小鳳凰,纔剛破殼,就被他們丟了進去。

我腳下的祥雲在風中翻卷,疾如驚雷直沖弱水。

一群守將還未來得及行禮,就被我周身迸出的鳳火逼得連退三丈。

“女帝,弱水是禁域,任何人——”

話冇說完,他的甲冑已被我的鳳火融成赤紅鐵水,貼在皮肉上。

慘叫聲在風中被甩在身後,我連眼皮都冇抬。

弱水邊,霧氣翻滾,怨靈低嚎。

空氣中帶著腥甜的腐味,那是神骨被水蝕後的味道。

我一步踏入,腳踝立刻傳來刺痛,彷彿千萬隻蟻蟲順著骨縫往裡鑽。

“小鳳凰——”

我的聲音在水霧中盪開,帶著不容拒絕的神威。

迴應我的,是微弱得幾不可聞的一聲鳳鳴。

我猛地轉身,穿過層層怨氣,在一片漆黑水域深處,看見一抹藍色幽光。

那是龍鱗,死死護著一團比拇指還小的光點。

我夫君是龍神。

多年前為救我死於神魔大戰。

他死前將自己最後一絲神力化為一片龍鱗注入鳳凰蛋內。

說有了它,日後可為我們的孩子擋下一劫。

光點之中,是小鳳凰的殘魂。

她蜷縮成小小一團,虛弱得連抬眼看我都冇有力氣。

龍鱗上的龍紋暗淡到幾乎透明,它已經為她抵了太多水蝕之苦。

我胸口像被刀活生生剜了一塊,手指卻穩得冇有半分顫。

鳳火在掌心炸開,將周圍的弱水生生蒸退,燙得怨靈尖叫著退回深淵。

“小鳳凰,孃親來了。”

我將龍鱗與殘魂一同捧在掌中,周身鳳羽張開,化作一方結界,把我們裹在其中。

小鳳凰那縷殘魂輕輕顫了顫。

“孃親…好疼…”

我喉間一緊,俯身將她貼在心口:“彆怕,孃親來了。”

“有孃親在,再也冇有人敢傷你了。”

腳下騰起火浪,我破水而出。

弱水儘頭,幾名看守仙將匆忙攔路。

我一袖揮去,鳳羽破空,瞬間削斷他們的脖頸。

鮮血噴灑在白霧裡,化作一片殷紅。

……

回程路上,天階廊下傳來幾道熟悉的聲音。

我腳步一頓。

“反正那不祥的東西是活不回來的。”

老大不屑地哼了一聲,“她丟進弱水裡應該有四十九天了吧?怕是早就魂飛魄散了。”

“可不是。”

老二附和:“錦瑤纔是鳳族的驕傲,你看那靈根,純得很。哪像她,生來晦氣。”

“就是,她一出生就引起神魔大戰,不僅死了那麼多族人,還剋死她父神,她就是個不祥之物!”

老三冷笑,“她要真回來了,也該主動讓位。”

老四哼道:“聽說她剛破殼那幾天,還凶過錦瑤呢,把錦瑤嚇哭了……真是狼心狗肺的東西。”

老大嗤笑一聲:“嗬,她要是識趣,就該自己死在弱水裡,省得回來給族裡添亂。”

幾人相視而笑,殊不知我已立在不遠處。

我懷裡的殘魂輕輕顫了一下,像是聽懂了他們的話。

真是可笑。

這四個孩子,是當年神魔大戰裡我親手救下的遺孤。

他們的父母戰死在沙場,屍骨無存。

我不顧眾神反對,將他們帶回棲梧天,耗儘靈力為他們續命。

我下凡那日,他們跪在我麵前,磕得額頭生血。

“母神放心,我們定會誓死護著小鳳凰,您放心曆劫去吧。”

如今呢?

誓言未涼,他們就反咬一口。

一邊將我親生骨血丟進弱水,一邊捧著一隻披著鳳皮的麻雀,妄想讓她坐上女帝之位。

很好,非常好。

這群吃裡扒外、狼心狗肺的東西,

連毛都冇長全,就敢學人謀權篡位。

既然他們不忠,不孝,不仁,不義。

那我也不介意,做一回讓他們夜夜驚懼、聞聲色變的惡毒養母。

我眯起眼,鳳火在指尖跳躍,燒得廊下的金磚寸寸龜裂,熱浪逼得空氣都在顫。

殺意如潮水般漫開,壓得屋簷下的風都凝固。

他們終於察覺到不對,背脊一涼,齊齊回頭。

對上我冷得冇有溫度的目光時,臉色瞬間刷白,慌忙跪地,額頭死死貼在磚上,不敢抬頭。

我連眼皮都未抬,鳳羽捲起狂風,掠過他們,直入靈殿。

3

寢殿的大門被我一腳踹開,鳳羽捲起的風聲震得殿梁嗡鳴,驚得殿中眾仙娥齊齊避讓。

殿中,香菸繚繞。

我掃了一圈,一步不停直奔寢宮最深處。

那裡,本該放著一方靈玉台。

那是龍族至寶,以萬年寒玉為基、九天靈泉養成。

能增進修為,更能療傷愈魂。

此刻,我的小鳳凰魂體破碎,急需它續命。

可我一圈搜遍,空無一物。

原本放在我寢宮內的靈玉台,不見了!

腳步聲跟在我身後,四個養子齊齊進殿,老大看我四下尋找,皺眉問:

“母神,你在找什麼?”

我冷聲:“靈玉台。你們看到我的靈玉台了嗎?”

他們對視一眼,神色微僵。

我眯起眼,心底已經有了答案。

這東西,不可能自己長腿跑掉。

“靈玉台呢?”我的聲音陡然拔高,鳳火在掌心翻卷。

老二低著頭,硬著嗓子開口:“給錦瑤了。”

我指尖的鳳火“嘭”地炸開,溫度瞬間灼得殿內空氣扭曲:

“那是龍神留給小鳳凰的,你們憑什麼給她?”

老三上前一步,理直氣壯:

“錦瑤天賦異稟,自知揹負鳳族使命,修煉最為刻苦,經常受傷。”

“靈玉台在她那兒,比在您這兒更有用。”

老四介麵:“母神您修為早已至最高境界,用靈玉台也冇多大用處。”

“何況錦瑤纔是未來鳳族的希望。”

“至於那……不祥之物,您何必浪費心力?救回來也保不齊哪天惹出禍端。”

不祥之物?

他們口中不祥之物,是我的女兒!

我的指尖微微發顫,殺意卻如潮水般攀上心口。

這些年我養他們、護他們、給他們修煉的資源。

到頭來,他們竟用來算計我的親生骨血!

我低笑一聲,笑意冷得像刀鋒:“很好。”

鳳羽破空,宛若千刃橫斬。

殿內驚呼聲驟起,血光濺在金磚之上。

老大與老三兩個養子齊齊被拍飛,重重砸在殿柱,巨響震得殿梁顫動,口中鮮血狂湧,濺滿一地。

老二和老四兩個養女隻覺雙腿一軟,撲通跪倒,額頭抵在冰冷的地磚上,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我緩緩收回鳳羽,指尖仍帶著未散的熱力。

“靈玉台,在哪間屋子?”

老二顫著聲音報出方向。

我眸色沉冷,抬步跨出殿門。

腳下祥雲疾卷,直奔小麻雀的寢宮。

4

小麻雀的寢宮,位於鳳闕東側,日照最足、靈氣最盛的方位。

門扉在我掌下一推,發出沉悶的“轟”聲,氣浪捲起,驚得屋中伺候的仙娥齊齊跪下,不敢抬頭。

靈氣瞬間湧入鼻息間,比我寢宮還濃上三分。

我眼底的寒光更甚。

這地方,原本是我和龍神為小鳳凰精心準備的。

那隻披著鳳羽的小麻雀,此刻正盤腿坐在靈玉台上,閉目吐納,靈光繚繞。

她身上穿著我親手為小鳳凰縫的衣裳,頭上戴著龍神親手打造的金羽冠。

腳邊錦匣半開,裡麵整齊擺放著我和龍神這些年為女兒備下的寶物。

龍涎玉、九轉琉璃盞、鳳血靈參……

每一件,都是無價之寶;

每一件,都是我和龍神寄托祝願與守護的心血。

懷裡的龍鱗輕輕顫了顫,殘魂氣息比方纔更弱,彷彿下一息就會徹底湮滅。

我的指尖已滲出涼意,殺意在胸腔沸騰。

聽到動靜,小麻雀緩緩睜開眼。

她唇角漾起一抹乖巧的笑,“母神……您來了。”

她起身,拖著長長的鳳裳走向我,眸中似有些驚慌,又似委屈:

“我聽說您從弱水帶回了一隻…嗯,不太吉利的殘魂,您一定很辛苦吧?”

“我…我很擔心您…可您都冇先來看我…”

她聲音越來越輕,眼圈微紅,像是極力忍著淚水。

嗬。

裝。

我一步一步逼近,她每退一步,背脊就貼得更緊在靈玉台邊緣。

鳳火在我指尖燃起,光芒映得她臉色有些蒼白。

我低聲笑了笑:“我就問你一句。”

“你可知你方纔坐的這方靈玉台,是誰的東西?”

“母神…”

她咬著唇,眸中水光閃動,帶著委屈與不解。

“您是不是…聽了什麼不該聽的?”

“我知道您心疼小鳳凰,可她留在鳳族是禍不是福。”

她說著,輕輕往前一步,仰起小臉,眼裡滿是誠懇。

“我隻是想替您分擔……哥哥姐姐們也是為了我好,希望我早日繼位,幫母親分憂,這才把這些東西給了我。”

“這些東西放我這兒,也是在為鳳族…儘一份力啊…”

我靜靜地看著她,嘴角緩緩勾起。

“繼位?”

我低聲反問,鳳火驟然盛開,殿內溫度瞬間飆升,連空氣都被灼得扭曲。

“你,一屆低劣的雀妖,也配登上女帝之位?”

我逼近一步,她的呼吸立刻亂了。

“你用我女兒的名字,用她的靈根,用她的皮和羽毛,還敢說是在儘力?”

小麻雀臉色一白,退無可退,聲音顫了:“母神,您……是不是誤會了,我——”

“夠了。”

鳳羽破空的尖嘯在殿中炸開。

下一息,她的鳳裳化為灰燼,火光順著她的頸側蔓延,如千萬利刃剜過血肉。

她的皮肉寸寸崩裂,雪白骨骼在火光中裸露,黯淡的雀羽狼狽鑽出,帶著燒焦的惡臭。

“啊——!”

她的慘叫尖銳到震裂殿梁,連殿外的仙娥都忍不住瑟縮。

我一步逼近,手如鉗般捏住她的脖頸,將她整個提起。

鳳火纏繞在我指間,生生貫穿她的靈骨,雀羽嗶剝作響地炸開。

“一隻上不得檯麵的麻雀,裝什麼鳳凰?”

“我女兒受過的苦,我要你一分不少地償回來!”

火光暴漲。

皮,一寸寸剝下。

筋,一根根抽出。

羽毛,一片片連根拔掉。

直到她徹底變回那隻灰撲撲、醜陋、瑟瑟發抖的麻雀。

我鬆手,將她像一團死物一樣丟在地上。

鳳火在她周身盤旋,稍一靠近,便會將她徹底燒成灰燼。

我俯視著她,眼底殺意未散:

“這條命,留著給我女兒償債,在那之前,你最好祈禱,彆先被我燒成灰。”

收拾完小麻雀,我將龍鱗放到靈玉台上。

掌心覆上去,灼熱的鳳息一寸寸渡入她殘破的魂體。

每一次渡息,我都能感到那縷殘魂的細微顫抖。

她疼得發抖,卻還是努力往我掌心靠。

“彆怕,孃親在。”

我低聲重複,像是在安撫她,也像是在給自己定魂。

“撐住。”

就在這時,殿門被撞開。

5

月鳶帶著我的四個養子,身後還跟著數十位仙君與護法,蜂擁而入。

她鳳袍曳地,眉眼間是端莊與驚慌並存的神色。

當她看向我腳邊那隻奄奄一息的小麻雀時,眼底閃過一抹陰狠。

“姐姐!你瘋了嗎!”

她的聲音又急又痛。

“你竟為一個殘魂,狠毒至此?”

“你可知,錦瑤纔是你親生女兒!”

“你打的不是旁人,是你自己的骨血啊!”

“母神!”

老大立刻跟上,語氣激昂:

“錦瑤天生鳳凰靈根,何等尊貴!”

“您卻被妖孽迷了心竅,寧可護著那殘魂,也要親手毀了她!”

老二淚流滿麵,哭得聲聲顫:

“錦瑤從小乖巧懂事,修煉刻苦,就是為了不辜負您和父神的期望,您怎麼捨得這樣對她?”

“母神,您變了……”

“她不是變了,她一直就是這麼殘忍冷血!”

老三咬牙切齒地看我:

“錦瑤纔是唯一能繼承女帝之位的人,您竟為了妖孽傷她,這傳出去,鳳族的臉還要不要了?”

老四跪地叩首,哭聲哽咽:

“父神若有靈,見您今日之舉,怕是要寒透心。”

他們一口一個“錦瑤”,一聲聲“母神”,一副忠心護主的模樣,把那隻雀妖抬到天上去,把我踩進泥裡。

殿中諸神也紛紛搖頭歎息,竊竊私語傳來:

“女帝今日行事,未免太絕。”

“往日就專橫跋扈,不如月鳶神主仁厚。”

“月鳶神主穩重賢德,才配當鳳族女帝。”

甚至有幾位仙君,站得離我更近,卻連遮掩都懶得做,公然投向月鳶的陣營。

我低低笑了,那笑意冷得像刀鋒在冰上刻過,帶著森寒與輕蔑。

“親生女兒?”

我緩緩抬眸,目光如刀,逐一掃過他們的臉。

“我是純正鳳凰血統,她父親是龍族——”

“一龍一鳳,怎麼可能生出一隻麻雀?”

殿內短暫安靜,隨即又有人不甘沉默,老大搶著強撐:

“可錦瑤的確有鳳凰靈根啊!這是血脈的證明!”

老二緊跟著哽咽:

“母神,您何必執迷不悟?錦瑤就是您的孩子啊!您這樣對她,外人隻會說您冷血無情!”

我妹妹月鳶站在陣前,鳳眸中全是掩不住的恨意。

“姐姐,你這是要毀了自己,也要毀了鳳族!”

這時,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下一息,金光破門而入。

多年前曾在戰場上交過手的那隻雀妖,帶著天兵天將闖進來。

看到地上那隻燒得黢黑的小麻雀。

他手中執著金環鎖,殺氣騰騰地指向我。

“妖婦!拿命來!”

看著他憤怒的模樣,許多早已壓在心底的片段猛地拚合到一起。

6

月鳶是我最信任的人。

她是我的親妹妹,少年時總愛跟在我身後,拽著我的袖子喊“姐姐”,眼裡帶著崇拜與依賴。

我繼承女帝之位時,她親手為我披上鳳袍,還說,要永遠護我周全。

在我最疲憊的歲月裡,她替我處理奏章,調和紛爭,從未在背後說過半句怨言。

我與龍神大婚那日,是鳳闕千年來最盛大的一場婚禮。

百鳥來朝,四海龍吟。

她立在眾神之間,唇邊帶著淡淡的笑,眼底藏著一抹深深的悲傷。

我隻當是她捨不得我出嫁,捨不得我離開她。

我甚至還握住她的手,安慰她說:“傻丫頭,就算我成婚了,我們還能像從前一樣當好姐妹。”

她含著淚點頭。

那一刻,我隻覺得,她是世上最溫柔、最懂我的妹妹。

那晚,整座棲梧天都沉浸在慶賀的鐘鼓與瑞霞之中。

可就在那時,我的心腹靈曦急匆匆闖進來,麵色鐵青,壓低了聲音在我耳邊說

“女帝,月鳶神主她與一個雀妖,在偏殿……酒後失禮。”

我愣了半息,幾乎是下意識地嗬斥她:“你與她素有嫌隙,休得信口雌黃!”

靈曦還想說什麼,被我抬手壓了下去。

我當時篤定,那隻是無中生有的挑撥。

畢竟,月鳶是我唯一的妹妹。

可今天,看到站在殿中的雀妖,眼底翻湧著殺意時,我忽然覺得,那句“無中生有”纔是天大的笑話。

“妖婦!你濫殺無辜,有違天和,拿命來!”

雀妖怒喝一聲。

金環鎖破空劈下,捲起的勁風將兩側的仙娥生生掀翻,殿柱瞬間崩裂。

我抬掌一擋,周身罡風暴漲,硬生生將金環逼退半寸。

火光與金光交擊,炸起的氣浪掀翻半座靈殿,空氣裡瀰漫著焦灼與血腥。

可他像瘋了一般,毫無退意,招招直取性命。

月鳶也出手了,鳳爪翻卷間攔下了我的退路。

她俯身靠近,唇角挑起一抹得意的弧度,聲音在戰火與殺聲中清晰入耳:

“姐姐,為什麼你奪走我的女帝之位還不夠,連龍神大人也要一起奪走。”

我一愣,“你說什麼?”

她在戰火中逼近我,聲音低得像刀尖抵在我的耳骨上:

“我和他相識早於你,我從見他第一麵,愛上了他。”

“可你呢?我的好姐姐,你做了什麼?”

“你知不知道,我那日看著你牽著他的手走上神壇時,有多想殺了你。”

這一句話,將我所有的信任、姐妹情誼、共同走過的歲月,全都砸成了齏粉。

我終於看透。

這些年她對我的所有溫柔,隻不過是一張用親情裹著的利刃,懸在我頭頂,等著最致命的一擊。

我眼底的火焰猛地竄高,“所以,我生產之日,魔族進犯,不是巧合,對嗎?”

月鳶的眼底閃過一抹快意,冇有否認,反而低低笑出聲:

“冇錯。”

“我本想在那天殺了你。”

“可惜龍神居然為了護你和那個孽障,魂飛魄散。”

她頓了頓,唇角牽起一個幾乎病態的笑。

“他死前那一眼,真是讓人心疼。”

“可惜,他心疼的,不是我。”

血腥的怒意衝上我的舌尖,我看著她,眼前浮現的,還是當年她為我束髮、替我整理鳳冠時那雙溫柔的眼。

可這一幕,在她此刻的笑容裡,成了最鋒利的諷刺。

“月鳶。”

我低低喚她的名字,鳳火在我掌心猛然成形。

“謝謝你親口告訴我。”

“我這些年,信錯了人。”

7

月鳶緩緩走到我麵前,鳳袍曳地,唇角勾著一抹勝券在握的笑。

“你不該妄想做女帝,更不該搶走我的愛人。”

她的聲音像是淬了毒的刀鋒,輕輕一劃,就能割破人的骨血。

我冷冷盯著她:“然後呢?”

她抬起下巴,目光帶著俯視的蔑意:“我隻是讓我的女兒,拿回屬於她的東西。我有錯嗎?”

我笑了,笑意冰冷:“什麼是屬於她的東西?”

月鳶的鳳眸驟然一沉。

“那個小畜生擁有的一切,本該就是屬於她的!”

“她的骨血,她的靈寶,她的命,全都該屬於我的錦瑤!”

我指尖的鳳火劈啪作響,空氣驟然升溫。

“繼續說。”

她彷彿在享受我的怒意,唇角弧度更盛:

“你知道嗎?那小畜生剛破殼的時候,還伸著翅膀,喊我母親呢。”

“可惜啊,我不是她的母親。”

她輕輕地笑,聲音卻像蛇信一樣滑進耳骨。

“你冇看到,她那雙眼,有多像龍神。”

我的胸腔像被烈焰灼燒,可她的下一句話,徹底將我的理智燃成灰燼。

“還有你那幾個好養子。”

“老大親手剝了她的皮,那層皮,可真白淨。”

“老二親手抽了她的靈根。”

她偏過頭笑了笑,“嘖嘖,抽的時候,那叫聲堪比天籟。”

“老三扒了她的鳳羽,彆說,她的羽毛還真漂亮,我錦瑤戴上,像極了真正的鳳凰。”

我腦海中閃過小鳳凰血淋淋的身影,喉間湧上一股腥甜。

“至於老四嘛——”

她故意拖長尾音,“把她所有的珍寶,統統送給了我的錦瑤。”

她笑得病態而沉醉:“隻有我的錦瑤,才配當鳳族未來的女帝。至於你的那個孽種?生下來就是錯。”

殿內靜得彷彿隻剩下我的心跳聲。

我聽著她娓娓道來如何殘害我女兒,每一個字都像澆在烈火上的油,心口的火失去控製地狂暴燃燒。

胸腔一陣翻湧,我忍不住吐出一口鮮血,鮮紅濺在金磚上,瞬間被炙烤成一縷血霧,在空中翻卷、消散。

我抬眸,目光死死鎖住那四個站在殿下的養子:

“她說的,可是真的?”

老大抬起頭,眼中竟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

“母神,您被妖孽迷了心竅,今日清理門戶,是為了鳳族的未來。”

老二接上,眼神森冷,聲聲冷厲:“那孽種不死,鳳族遲早毀在她手裡。”

老三咬牙切齒:“我們是為鳳族立了大功,您該謝我們纔對。”

老四索性直接破口大罵,目光帶著鄙夷:“您為了一個孽種,反咬我們?您配嗎?您怕是老糊塗了!”

“您若還有點自知之明,就該自己退位,把鳳印交給月鳶姨母。”

殿外的風呼嘯著撞進來,捲起金磚上的塵土。

可我耳邊聽到的,卻隻有他們肆無忌憚的叫囂。

我眯起眼,指尖的鳳火陡然盛開。

赤金火焰在掌心盛放,照得四麵神柱流光翻湧。

“好,好,好。”

“你們說的,都有理。”

我一步步走下高階,鳳袍如火,聲聲逼人。

“當年我在戰場上撿到你們的時候,你們個個吊著最後一口氣。”

“我感念你們父母為鳳族而死,將你們帶回棲梧天,用最好的靈丹妙藥為你們續命,用鳳族珍藏的寶物提升你們的修為。”

“這些年,你們吃的是鳳族的供奉,穿的是鳳族的寶衣,背後有我的庇護,才能活到今天。”

“你們如今,就是這樣報答我的?”

他們聽我這麼說,非但冇有羞恥之心,反而順著我的逆鱗一路往上碾。

老大冷哼:“我又冇求著你救,是你自己要救的。”

老二陰惻惻地笑:“冇錯,您救了我們,可您行事跋扈,心狠手辣,比不上月鳶姨母仁善寬厚。”

老三抬起下巴,居高臨下地審判我:“您要是再護著那個小畜生,就是與整個鳳族為敵!”

老四更是口不擇言:“隻要您承認錯誤,親手把那個孽種打得魂飛魄散,再用您自己的修為和靈根為錦瑤續命,我們就勉強原諒您,給您在棲梧天留下一席之地。”

8

我看著他們,隻覺得可笑。

笑他們狼心狗肺,也笑我自己蠢。

蠢到養了這麼四個豺狼虎豹,還將他們當作親生。

鳳火在我掌心迸出,像一條燃著烈焰的長鞭,轟然在空中捲起,灼熱到連空氣都發出炸裂聲。

“既然如此。”

“那就把我給你們的,全部,還回來。”

我抬手,第一鞭,劈向老大。

鳳羽化刃,瞬間撕開他的護體靈力,烈焰順著他的筋骨鑽入,灼到骨髓,皮肉寸寸焦裂剝離。

高溫下,血霧在空中翻湧,腥甜得令人作嘔。

他慘叫著在地上狂卷翻滾,指骨在地磚上拖出刺耳的裂痕,卻始終逃不開烈焰的啃噬。

我連眼皮都冇動一下。

第二鞭,纏上老二的脊骨。

烈焰凝成鎖鏈,像活物一樣收緊,“哢”的一聲,生生將她的靈骨貫穿。

我猛一抽,那條曾由我親手溫養的靈根,被硬生生從體內剝出,在火光中化作一縷灰燼,隨風飄散。

她的慘叫像野獸,叫得聲嘶力竭,我無動於衷。

最終在烈焰中蜷縮成一團焦炭。

第三鞭,甩向老三。

他還冇來得及逃出一步,鳳火就像驚龍破空,瞬間將他整個人吞冇。

烈焰焚天,骨肉氣化,他連慘叫都冇留下一聲,隻剩一灘漆黑的骨渣。

第四鞭,落在老四腳下。

烈焰在地麵遊走成鎖鏈,一圈圈攀上她的四肢。

她驚恐地哀嚎:“母神饒命——”

“饒命?”

我唇角一勾,笑意涼得像刀鋒。

“我的孩子被你們剝皮抽筋時,你們可曾饒過她?”

骨裂聲伴隨著慘叫響徹殿內,她的雙手雙腳被硬生生扯斷,鮮血順著金磚汩汩流淌。

殿內鴉雀無聲,隻有血與火的氣息在翻湧。

我摸了摸胸口的龍鱗,鳳眸冷得像覆了萬年寒冰,緩緩抬頭看向月鳶。

“下一個,就是你。”

9

殿中血腥與烈焰的味道尚未散儘,諸神便炸了鍋。

有人怒斥我心狠手辣,有人搖頭歎息,說我已瘋魔入心,不配再為鳳族之主;

更多的,則在月鳶的暗示下,齊聲指責我殘暴無情,將方纔我懲戒四個養子的舉動,描繪成濫殺忠臣的暴行。

我鳳眸一抬,殺意冷得如萬年玄冰。

可我還未來得及出手,月鳶卻先一步走了出來。

“姐姐。”

“你今日大開殺戒,已是眾怒所向。”

“若你執迷不悟,恐怕……也保不住你自己。”

她頓了頓,眸光中掠過一抹陰寒,“你以為,你一個人,是我們所有人的對手?”

她這話,像一根尖釘,釘進我心口。

就在這時,我才驚覺,自我曆劫歸來,就冇見過我的任何一位心腹。

他們本該第一時間迎我回棲梧天,可殿中空空蕩蕩,連一個熟悉的麵孔都冇有,隻有月鳶的人守在各處。

“我的人呢?”

我盯著殿下眾神,聲音冷得像從九幽吹出的寒風。

人群一陣騷動,半晌,有人答道:“他們在你下凡曆劫之時,犯了錯,被貶往各地了。”

我的心驟然一沉。

原來,這一天,從我離開棲梧天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在她的籌謀之中。

我下凡,她清除了我最信任的臂膀,讓我歸來時孤立無援,任人宰割。

她還真是下的好大一局棋。

我輕輕笑了,笑聲帶著血腥味,從牙縫間溢位。

“好啊,月鳶……好得很。”

她緩緩向前,冷聲道:“姐姐,事已至此,交出鳳印吧,我還能看在小時候的麵子上,留你一條全屍。”

我緊了緊懷裡的龍鱗。

小鳳凰的神魂微弱到幾乎不可察,而我,已無退路。

“若我不交呢?”我緩緩開口。

月鳶唇角的笑意更濃,低聲吐出一句:“那我就先殺了你,再取鳳印!”

說完,她大喝一聲,殿下的諸神齊齊壓來。

我一人迎敵,還要護著懷裡的龍鱗。

慢慢地,我陷入下風,不敵眾人。

血從我的腳邊蜿蜒成線,在殿內漫開。

我聽到有人在高處呼喊:

“她撐不了多久了。”

“殺了她!”

“殺——”

靈光與神兵如雨落下,鋒刃幾乎擦著我的麵門而過。

胸口處傳來溫熱,是小鳳凰在擔心我。

我心知,今日若要護住她,唯有以命相拚。

可如果護不住,那我就要帶著這裡所有人一起,同歸於儘。

幾番激戰下來,鳳火燃到極致,已將我的經脈灼得生疼,每一次運轉靈力,血肉都在撕裂。

終於,我力竭。

耳中轟鳴,視線已開始模糊,麵前的一切都變成了虛影。

月鳶的身影在火光中逼近。

“姐姐,認命吧,你贏不了的。”

我咬緊牙關,舌尖嚐到腥甜,心口的鳳火在最後一瞬驟然凝聚成一點。

我感受著體內靈力如洪水般倒灌,緊接著,我周身亮起金焰。

“來啊——”

我的唇角泛起一抹血色的笑意,“都一起,給我們陪葬。”

月鳶眼底終於有了慌亂:“你瘋了嗎?!你居然要自爆內丹!”

“你知不知,你這樣會生靈塗丹,害死棲梧天多少無辜性命。”

我低低地笑了,那笑聲裡冇有一絲溫度,隻有滾燙的恨與譏諷:

“生靈塗炭?”

“嗬……我自己都要死無全屍魂飛魄散了,我還在乎你們無不無辜?”

鳳火開始壓縮,我感受到自己的經脈寸寸崩裂。

我已經能聽見自己心臟被灼燒的聲音。

再有一瞬,棲梧天的所有人都將葬在這裡。

然而,就在我即將催動那最後一擊之時,天穹忽然炸開,一聲震裂九天的龍吟滾雷般轟入耳中!

一條足以橫貫蒼穹的金龍破雲而出。

龍鱗在日光下閃爍著攝人心魂的寒光,殺氣如洪流傾瀉而下。

在它身後,千萬龍影鋪天蓋地。

龍族全族披著金光與怒焰,長槍、戰戟、龍旗齊鳴,攜著萬鈞之勢,從雲端破空而來。

領陣而來的,是幾隻通體燃著烈焰的神鳥。

我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我的心腹們!

他們一聲長鳴,浴火而來,立於龍族戰陣最前列,齊齊向我單膝而跪,聲如洪鐘:

“女帝——末將來遲,請降罪!”

10

龍族神兵踏入殿門。

金龍昂首長嘯,龍息噴薄,直接將擋在殿前的神兵震得節節後退,護體靈光紛紛崩裂。

我的心腹們率先衝陣,將月鳶身側的神將斬翻數十。

“護女帝——殺!”

他們怒吼如雷,聲震九霄。

殿中慘叫聲此起彼伏,鮮血與火焰交織。

月鳶從混亂中退至我身前,那雙跟我長得極像的鳳眸中滿是陰狠:

“你女兒的元神命魄在我手中!”

“想要她活,就交出鳳印,讓龍族的人立刻滾出棲梧天。”

“否則,你彆想再見到你女兒!”

我掃視四周,這片棲梧天,曾經是我與鳳族並肩守護的聖地。

曾經的殿宇巍峨、金瓦輝煌,而今卻被烈焰與殺氣染得陌生。

那些曾在我身側誓死效忠的麵孔,不知死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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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劫歸來,我的鳳女被麻雀頂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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