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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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主父親買回一對孤兒姐妹,說給我和哥哥做童養媳。

姐姐機靈聰慧,一眼相中了哥哥。

啞巴妹妹留給了我。

我不想周婉晴回到吃不飽飯的生活,認了下來。

她說不了話,我就找遍最好的大夫給她治療。

即便她從不搭腔,我仍日日陪她說半天話。

本該是她伺候我,倒成了我處處護著她,生怕父親嫌她冇用趕出門。

我總以為,她定是受過什麼委屈。

隻要我真心待她,遲早能捂熱這塊冷石頭。

直到那日批鬥會上,她突然拽著我往台前推。

我才知道她根本不是啞巴。

“對不住。”

“但是敬堂哥要被帶走了。”

我的親哥,王敬堂。

繩子勒進脖頸時,她最後捏了捏我的手腕。

“這輩子欠你的,下輩子加倍還。”

原來她不是不會說話,隻是不肯同我說罷了。

再睜眼時,我竟回到買回姐妹的那天。

01

我盯著眼前這對姐妹花,喉嚨發緊。

周婉容絞著衣角偷瞄大哥,周婉晴低垂著頭,活像個木頭人。

大哥突然開口,手指在長衫上摩挲。

“要不還是我要婉晴吧。敬軒身子弱,該配個機靈點的。”

說著就往婉晴那邊挪了半步。

婉容頓時急了,眼眶都紅了起來。

我攥緊拳頭冇作聲。

前世也是這樣,大哥假惺惺說要換人。

那時我還當他是為我好,死活不肯答應。

既怕大哥吃虧,又怕婉晴回去被人牙子作踐。

結果呢?

批鬥會上他嘴上說著“彆動我弟弟”,身子卻往婉晴身後躲。

他明明知道婉容當過民兵隊長,最會應付這種場麵。

更可笑的是,當時他腳邊就堆著麻繩,隨便撿一根都能防身。

可我的好大哥啊,從來都是這樣。

嘴上說得漂亮,心裡算得精明。

橫豎有人替他出頭,他永遠都是那個溫良恭儉讓的好兄長。

這一次,我乾脆地點頭。

“成。”

大哥臉色頓時變了,伸到一半的手僵在半空。

不止是他,連一直低著頭的周婉晴都猛地抬頭看我,眼裡滿是錯愕。

父親拍案而起。

“胡鬨!”

“敬堂是長子,自然要配最好的。這丫頭連句話都不會說,怎麼當得起王家媳婦?”

我心底冷笑。

原來父親心知肚明,卻還是把周婉晴帶了過來。

這場相看,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大哥裝模作樣地抹眼角,正要說話。

周婉晴突然開口:

“我會說話。”

聲音清淩淩的,像冬日裡突然化開的冰溜子。

我心頭一震。

前世七年不曾開口的人,如今竟主動說話了?

待看清她眼中那抹與年齡不符的沉靜,我恍然大悟——

她也重生了。

說什麼來世必償,如今重活一回,還不是急著往大哥身邊湊?

可惜啊,這一世,我王敬軒再不要這白眼狼。

“我乾活不比姐姐差,還會些功夫。”

周婉晴突然又補了一句。

我暗自冷笑。

前世我死後飄蕩的魂魄可是看得真切。

這丫頭為護著王敬堂,抄起鐮刀就敢跟三個民兵拚命。

想想真是諷刺,當初我還天天起早貪黑練把式,就怕父親嫌她冇用給退回去。

隻見周婉晴抄起門閂,三兩下就把護院教頭撂倒在地。

那身手,哪還有半點畏畏縮縮的模樣?

父親摸著鬍鬚直點頭。

大哥也裝不下去了,眼睛直往周婉晴身上瞟。

也是,姐妹倆站一塊兒,周婉晴確實更水靈些。

父親一錘定音。

“就這麼定了。”

“婉晴跟敬堂,婉容”

話冇說完,周婉容瞥見我臉上的疤,突然“撲通”跪下了。

“老爺行行好,把我退回人牙子那兒吧!”

02

“你這是嫌棄我王家?”

父親臉色一沉,手裡的茶碗重重擱在桌上。

“當我王家的媳婦都留不住你?非要回那吃不飽飯的地方?”

周婉容斜眼瞥著我臉上的疤,毫不掩飾嫌惡。

“二少爺這模樣,婉容實在伺候不來。”

我摸了摸左臉的疤痕。

十歲那年為救王敬堂被滾油燙的傷,如今倒成了我的“罪過”。

難怪前世周婉晴那般對我,怕也是嫌我這張臉礙眼。

王敬堂一把拽住她胳膊,急得聲音都變了調。

“婉容!你要丟下我弟弟不管?”

周婉容望向大哥的眼神都能滴出水來。

“我本就是為了大少爺纔來的。”

我冷眼旁觀。

大哥眼底那抹喜色藏都藏不住,偏還要裝模作樣地板著臉。

“胡鬨!這事傳出去像什麼話!我絕不能讓你回去受苦!”

“這有何難?”

我突然開口:“大哥把姐妹倆都收房不就得了。”

王敬堂頓時漲紅了臉:“你你渾說什麼!”

我嗤笑一聲。

從進門起,他那雙眼珠子就在姐妹倆身上來回打轉。

尤其是周婉晴那截細腰,都快被他盯出窟窿來了。

父親摸著鬍子沉吟片刻。

“你真不打算要?”

“不要,這兩個我都看不上眼。”

姐妹倆同時抬頭盯著我。

怕是在心裡想我這醜八怪還有什麼資格嫌棄她們。

周婉晴的眼神尤其複雜,像是要把我看穿似的。

“你”

父親皺眉:“那你的安全怎麼辦?誰又能照顧你呢?”

“這確實是個問題。”

我坦然承認。

父親顯然冇料到我會這麼回答,一時語塞。

“不如讓我去大姐那邊吧,她那兒有民兵隊照應。”

前世我一顆心全撲在周婉晴身上,連自家產業都不曾上心。

父親嘴上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家裡的地契銀票從來隻給大哥和大姐過目。

大姐在縣裡當婦女主任,大哥每年光分紅就夠買十幾畝好地。

而我呢?

前世連給周婉晴抓藥的錢都要看父親臉色。

這一世,我算是想明白了。

要想在這世道站穩腳跟,非得自己爭口氣不可。

大姐周淑芬對我這個想來冇什麼交際的弟弟愛答不理。

隨便打發我去管倉庫的賬本,之後就再冇正眼瞧過我。

我也不惱,隻管埋頭做事。

前世從冇想過自己還有這本事。

如今重活一回,倒發現自己在打算盤記賬上竟是個好手。

直到我把隔壁村欠了三年的租子一分不少地收回來,大姐這才正眼瞧我。

破天荒地在堂屋擺了一桌,說是給我補上個月的生辰飯。

後來她把村裡最棘手的幾塊租地都交給了我打理。

眼下正是土改風聲緊的時候。

就算她再偏心大哥,也不得不倚重我這個能乾的弟弟。

漸漸地,村裡人提起王家二少爺,不再隻是“那個臉上有疤的”。

而是“算賬比老賬房還精明的”。

我的名聲甚至蓋過了哥哥。

那日剛踏進院門,大哥王敬堂就攔住了我的去路。

他搓著手指,語氣裡帶著假惺惺的關切。

“敬軒,你最近是不是太招搖了?”

我眉頭一皺。

“哥不是要潑你冷水,可你這突然冒尖,多半是運氣。”

“等哪天栽了跟頭,丟的可是王家的臉。”

“而且就你這樣的,臉毀了還拋頭露麵,是不會招人喜歡的。”

他說著,意有所指地瞟了眼正在晾衣服的周婉晴。

“要我說,你就彆去大姐那兒湊熱鬨了,跟著哥學點實在的。”

我冷笑一聲:“大哥是怕我搶了你的風頭吧?”

他明顯僵住了。

“你算哪門子的兄長?家裡的地契都在你名下,大姐的體己錢也儘著你花。”

“而我什麼都冇有,現在靠自己賺點名聲,你也要管?”

“敬軒”

他一下子變委屈了。

我卻絲毫不慣著。

我指著臉上的疤,一字一句。

“十歲那年要不是你推我那一下,我怎會被滾油燙成這樣?”

“我倒想問問哥哥,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王敬堂頓時紅了眼眶,捂著嘴直髮抖。

“省省吧,該哭的是我,不是你。”

我轉身就要走。

他帶著哭腔喊住我。

“敬軒!”

“哥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擔心你”

眼淚啪嗒啪嗒砸在青石板上,好不可憐。

“住口!”

03

一直跟在王敬堂身後的周婉晴猛地衝上前,一把將人護在懷裡。

“二少爺,您這話太過分了!”

王敬堂扯著她的衣袖,紅著眼圈搖頭。

“不礙事的我冇事”

那單薄的肩膀還配合著話音直髮抖。

周婉晴眼底閃過一絲心疼,突然抬頭瞪著我。

“你該道歉。”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婉晴還是一臉堅持地看著我。

“啪!”

我一記響亮的耳光甩在她臉上。

王敬堂立刻驚叫著擋在她前麵。

“敬軒!你怎麼能動手!”

我甩了甩髮麻的手掌。

“大哥還是好好管教自己的人,彆讓她們忘了誰纔是主子。”

“你!”

周婉容氣得直咬牙。

周婉晴捂著臉,那雙總是淡漠的眼睛裡第一次露出震驚的神色。

我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我在就不準備在王家再待下去了。

正收拾包袱準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房門突然被拍得震天響。

周婉容連門都冇敲,直接闖進來一把揪住我的衣領。

“大少爺被人綁了!快跟我走!”

我反手一個推搡:“滾開!他被人綁了關我屁事!”

她眼睛通紅,顯然一夜冇閤眼。

“你還裝!”

“要不是你昨晚那些混賬話,大少爺怎麼會半夜跑出去被人擄走?”

“這一切都怪你,你當然要負責!”

院門“咣噹”一聲被踹開,周婉晴慘白著臉衝進來。

“找到大少爺了嗎?”

周婉容直接拽過我:“綁匪說了,可以用二少爺去換!”

“大少爺被擄走本來就是他的錯,現在都是他應該做的。”

“啪!”

我一巴掌甩過去。

“反了你了!一個買來的丫鬟也敢對主子動手動腳?”

周婉容臉上頂著巴掌印,眼神卻更凶狠了。

“對不住了二少爺,這一切都是為了敬堂。”

“今兒就是打死我,也得把您‘請’去!”

她扭頭吼道:“妹妹!還不過來幫忙!”

我心頭一緊。

周婉容我還能對付,可週婉晴那身手

果然,她一個箭步上前,冰涼的手指像鐵鉗般扣住了我的手腕。

我被狠狠按在泥地上,周婉晴的繡花鞋就在我眼前晃。

我拚命掙紮著,卻聽見頭頂傳來周婉晴冷冰冰的聲音。

“對不住。”

我紅著眼眶抬頭。

“婉晴!看在我待你不薄的份上”

“你答應過我的”

她喉頭動了動,彆開眼道。

“對不起。”

我被她們兩個架著,動彈不得。

去往綁匪指定的亂葬崗路上,周婉晴親自押著我。

“你也重活了一世。”她突然開口。

我冷笑:“重活一次,你還是選擇害我。”

她沉默片刻,輕聲道:

“是我對不住你。”

“啪!”

我又是一巴掌甩過去。

“少在這兒貓哭耗子!”

“你對不起說的還少嗎?”

“誰要你假好心!”

周婉晴半邊臉頓時紅了,卻仍死死按著我的肩膀。

“這次換回大少爺,往後我這條命就是你的。”

“這是最後一次了,你信我。”

她用力握緊我的手。

“就這一回等換出大少爺,我拚死也會救你出來”

04

我甩開她的手,冷笑不語。

周婉晴卻固執地又攥住我的手腕。

“我發誓,絕不會讓你真出事。”

交換人質的地方是村外的亂葬崗。

與王敬堂擦肩而過時,他突然掙脫繩索,大喊著衝向周家姐妹。

“婉容!婉晴!”

我猛地回頭,隻見周婉晴一個箭步衝上前,將人牢牢護在懷裡。

周婉容麻利地割斷他手上的麻繩,姐妹倆配合得天衣無縫。

周婉晴緊緊摟著王敬堂,手指都在發抖。

我分明看見她嘴唇翕動,說的是:

“都是我不好冇護住你”

心口突然像被針紮了一下。

明明早該習慣被拋棄的滋味了

還冇等我回過神,一隻粗糙的大手已經捂住我的口鼻,濃烈的汗臭味灌滿鼻腔。

最後的視線裡,是周婉晴把臉埋在王敬堂頸窩的畫麵。

我被關在柴房裡整整三天。

身上的鞭痕已經找不到一塊好皮。

綁匪頭子氣得踹翻水桶。

“他孃的!不是說你是王家二少爺嗎?怎麼連個送贖金的都冇有!”

我咧開乾裂的嘴唇笑了。

王家啊,從來就隻有一位正經少爺。

很顯然,並不是我。

“最後給你個機會。”

綁匪掏出針管。

“這藥打下去,疼起來能要人命。”

“你現在給家裡打電話,要是還冇人送錢來”

他晃了晃砍刀:“就剁你十根手指頭送過去!“

針頭紮進脖子的瞬間,我疼得渾身抽搐。

“打!”

破舊的電話機塞到我手裡。

我顫抖著搖號

父親占線。

大姐忙音。

王敬堂無人接聽。

最後我撥通了周婉晴的號碼。

“喂?”

她的聲音混著鑼鼓聲傳來。

“周婉晴!”

我啞著嗓子喊,“他們給我打了針,還要砍我的手指!快帶錢來”

電話那頭突然傳來歡快的嗩呐聲。

我一下子頓住。

“你你在做什麼?”

她的聲音突然壓低。

“敬軒。”

“今兒個是敬堂哥生辰,見血不吉利。”

我死死攥緊電話線:“你說什麼?”

“再撐一晚,明兒一早就去接你。”

“可他們現在就要——”

我話音未落,就被她打斷。

“敬軒,就一晚上,彆鬨了行麼?”

綁匪在一旁發出譏諷的冷笑。

我渾身發抖:“你明明說過會保我平安”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息,傳來她哄孩子般的語氣:

“聽話,再忍忍。”

“嘟——”

電話被掛斷了。

再撥過去,隻剩冰冷的提示音,提示已關機。

綁匪咂著嘴搖頭。

“看來你連條看門狗都不如。”

他掂了掂砍刀,往手心啐了口唾沫。

“白費老子三天糧食!”

我抬手抹了把臉,突然挺直了腰桿。

臉上的悲痛絕望一瞬間消失,是剩下冷漠。

“戲演完了,鬆綁。”

方纔還凶神惡煞的綁匪們立刻變了臉色,麻利地給我解開繩子。

“陸當家的,您看這樣行嗎?”

我活動了下手腕,將染血的麻繩扔進火盆。

“按計劃,把這兒燒乾淨。”

站在渡口,我望著沖天火光,慢條斯理擦掉身上畫出來的鞭痕。

船頭站著個戴鬥笠的女人,燈光下隱約可見她左臉猙獰的疤痕。

“都安排妥了?”

她伸手拉我上船。

我最後看了眼生活了二十年的縣城,輕笑。

“從今往後,再冇有什麼王家二少爺。”

隻有一個虎視眈眈的仇敵。

王家,我們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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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她害我批鬥致死,今生我讓她悔不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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